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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屋的画屏拿着账本在纸上写写划划,时而拨弄一下算盘,时而皱着眉思索着,复又低头在纸上写些什么。
秋萝拈起一块枣泥糕丢在嘴里,向几人努努嘴,示意道:“看她这写划拨算的,我们园里倒是出了一位账房先生呢。”
流萤听了这话笑道:“怎么了,你不是管着姑娘的小厨房,是待得不爽快了,还是谁给你气受了,想和画屏换换。”
秋萝睁大眼睛,捂着胸口,“你吓我吧!我可不要与她换,我又不会打算盘,字也没她认得多,耽误了姑娘的事不说,要是算错了帐那可真是丢人。我呀!还是帮姑娘管着小厨房,做姑娘喜欢吃的,偶尔还能和张妈妈交流交流,这才是我喜欢做的事。
银烛“扑哧”一声笑了,惹得两人齐齐望向她。
银烛手里纳着鞋,口中说着:“先见你们一个个能干着,姑娘以后嫁人了,也是离不了你们的。”语气似真似假,说完用牙将多余的线头咬了。
这话一出,倒触动了几人的心事。
姑娘嫁人了,身边的人可去可留。要不跟着过去,又不留在府里,后者赎身出去。依姑娘的性子,必要问一问他们自己的意思。
秋萝将嘴里的糕点迅速咽下去,又喝了两口茶,“我可不管这些,姑娘以后嫁人了,我就跟过去,照旧帮姑娘管着厨房。姑娘性子又好,我也伺候的习惯了。”
流萤也是想跟着姑娘的,她十岁进了沈府,就没有在出去的意愿。她没有了亲人,出去了也只有靠自己。可自己一个弱女子,随意一个便能欺负了去,自保都成问题。留在府里,也不准备分到哪里去,还不如跟着姑娘,以后的出路也会好一些。说不定能嫁一个管事什么的,谋一个既体面又轻松的差事。
银烛说完了话后,倒是继续纳着鞋,垂下的脸却显得晦涩不明。因她一向是手不离鞋的,且一向不喜欢说话,所以几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只觉得她和往常一样。
流萤用手捅捅画屏,“你呢?”
画屏从账本中抬起头,一脸的疑问,“怎么了。”表情茫然,想必心思还在账本上。
“唔,我们问你,姑娘以后嫁人了,你是跟着过去还是留在府里,横竖你爹娘都在府里,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是跟着姑娘。”画屏答得毫不犹豫。
流萤倒是能理解,虽然自己和画屏是近身伺候姑娘的。但姑娘曾今说过,自己心思细,做事周到,因此让自己管着书房、衣饰。画屏处事麻利,又胆大灵活,便请人亲自叫她认字、打算盘,让她管着账本,就连姑娘外出也是带着画屏。姑娘这般倚重画屏,画屏自是不会离开的。
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也从来都不眼红。姑娘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每个人的位置都不同,只有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才不会犯错。
她想着绿意是不是因为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才会想着当姨娘。虽然现在绿意人前人后风光着,但流萤并不看好她,她不觉得绿意会一直得宠。当初不可一世的薛姨娘,最终又是什么下场。沈妈妈也常说,做丫头最忌心高气傲,爬的高摔得也疼。
内屋里,沈妈妈也说着话,“姑娘这佛经已绣出了大致样子,等绣全了就是满满的字了。这绣的可真好,难为姑娘能把字绣得那般小,到时所有的字都能绣上去呢。”
沈烟看了看手中的绣样,“记得我刚开始绣那会儿,人静不下来,老是出错,心烦意乱便不想绣了,还是妈妈指着佛经,让我静下心慢慢绣,不要管绣成什么样子。这样一来,我倒是能坐着绣上半天,都这么些年了,我也习惯了这样了。”
沈妈妈笑道:“妈妈那里懂得这些,是夫人将佛经教给我的,务必要磨磨姑娘的性子,这样既抄了佛经又练了绣艺。”
沈烟倒不知有这一出,细细想了想也笑了,想必是她们去南阳时,萧氏交给沈妈妈的。
“等姑娘绣好了,就可以拿到寺里去烧了,夫人十五那日不是要去烧香,到时便可带了过去。”说着倒有些可惜,“这么好的绣艺,姑娘花了心思绣的很久的。”
沈烟看向她,“这也不算什么,妈妈要是喜欢,改天我亲手绣了一幅送给妈妈,妈妈也不必觉得可惜。”
沈妈妈眉开眼笑,”说的极是,姑娘这可是要绣与菩萨的,要是菩萨知道姑娘心诚,定会保佑姑娘的。至于我,姑娘哪怕是绣一片叶子给我,妈妈也是开心的。”
沈妈妈喃喃自语,“唔,倒是可要在菩萨面前好生求一求,让姑娘嫁个好人家,可不能像上次那样。”
沈烟将线头压住,又绣上一阵,然后继续下一行,想了想颜色,便让沈妈妈将篮中的绣线给她,又换上另一种线绣着。
“昨晚薛姨娘又闹了一场,说是嫌送过去的衣服太薄,吃的食物不可口,气的针线房和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将薛姨娘骂了一顿,被三姑娘的丫鬟映草听见了,结果三姑娘告到了夫人那里,夫人将两人罚了一顿,所以今儿的饭食送的有些晚了。”
膳食晚些吃,沈烟不大关心。她有些不解,沈霞不是才探望过薛姨娘,这怎么又闹上了,以前也没这样啊!心里带着疑问,便问了出来。
沈妈妈将绣线挑好放在一边,“还能为了什么,夫人让三姑娘见了她,她便以为有希望了。所以借着由子闹一闹,好看看众人的反应。”
深烟默然,薛姨娘这样便好似溺水的人一样。手里抓到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用尽全力的拉住。这样的结果很可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因为往往抓住的并不是可救命的浮木。
“三姑娘这几天倒是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也不知在干什么。”
沈烟没怎么在意,以前沈霞倒是三天两头的往这园子里跑,不是显摆自己得了什么好东西,便是说几句酸话堵着自己。
自从薛姨娘背被关了起来,绿意被提了姨娘,她来的次数就少了。沈烟不以为意,自过自的日子。
可听沈妈妈这样,沈烟也莫名。也许,沈霞变得安静了?
沈妈妈继续说着:“昨天薛国公府来人了,没见着薛姨娘,就去了三姑娘的园子,耗了一个时辰才走的。”
沈烟想不通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自然也猜不透沈霞的异状是为了什么。便不再想,便专心的绣起手中的活计。
外屋的几人说话声音有些大了,连内间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沈妈妈皱皱眉,见沈烟眉宇安详,丝毫没有被打扰的迹象,也不还在说什么,只是拿眼频频望向外间。
第三十二章 冬日(下)
更新时间2012…1…20 8:01:04 字数:3372
隔着绣着四季花鸟的楠木屏风,几个大丫鬟自是没有看到沈妈妈的眼色,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秋萝嘴角鼓得满满的,将脸撑得圆圆的,活像青蛙鼓起的肚皮,她自己毫无察觉,其余几人眼中都染上了笑意。她咽下糕点,口中说着,“凉王不是王爷吗,怎么会没人愿意嫁,我可不相信。这只要做了凉王妃,以后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
画屏将账本收好,闻言笑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秋思那妮子那般贪吃了,原来是有你在前头做表率啊。瞧瞧你这样,嘴上沾了东西也不知道。”
秋萝连忙用帕子试了,耸耸头不理会。
流萤也笑了,“所以说姑娘让她管着小厨房是找对人了。要是当了凉王妃,可不只是吃得好、穿得好那么简单。凉王父母早逝,这一嫁过去,不就可以马上做主了。不用每天晨昏晚定的请安。这想干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决定。”
秋萝疑惑,“这么好的事,为什么没人愿意嫁呢?”
流萤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妮子,谁说没人愿意嫁了。想嫁的人自是有的,但也要看那人又没有那个福气啊!先前太后定的两家姑娘不是染了噩耗便是莫名自尽了。人人都道凉王一出生就将其母克死,如今又添了克妻的名声。这想嫁进凉王府的人还不得掂量掂量,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沈妈妈看了一眼外间说的来劲的几人,又望向靠在床头的沈烟。见她已绣好了字的部分,只剩下四角处的几幅图案,心里想着照着这速度一天之内就可完成了。
沈烟虽手上并不停,却侧耳倾听外间几人的谈话。
她倒是并不知道那日在院子中碰见的人是位王爷,怪不得萧青瑶喊他“玉瑾哥哥”,原来他的全名是……萧玉瑾。
沈烟的母亲也是姓萧,这是随了萧氏的生母安华长公主。
可能是应了皇朝子嗣向来淡薄,太祖时期就有一条律例:凡长公主所处之子女,享有继统大统的权利,一律冠以母氏,也就是说事实上安华长公主当初也是有继位的可能的。
沈烟一直不知道这条律例的制定是应了什么。从太祖登基至今,还从来没有登上皇位的长公主,而且她也不认为有人会接受让长公主继位这一决定。她并不是觉得女子就不可以登上皇位,她只是觉得要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想法很难的,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她觉得最起码能让**的嫔妃们对子嗣寄予厚望。这只要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这日后的荣华自是少不了的,所以说不定能让皇朝子嗣失兴旺一些。
也许是出于这个考虑,当年太祖才制定了这么一条律例。
唔!要是太祖还活着,会不会气得跳脚呢?
因为事实情况正好相反,听说皇朝第一个子嗣都极难养活,尤其是长公主。这个嘛!也许长公主也是有继位的可能的,自然也是需要防范的。
沈妈妈常说她心软,但她并不是不懂这些的,只是不愿意理会这些罢了。她总觉得人活一世,太是短暂,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沈妈妈道:“要论起来,夫人和这位凉王爷也是沾亲带顾的。到了姑娘这一辈,便是出了三服了,算是偏支了。别的倒还好,只是有了这个克母又克妻的名声,想必以后这凉王的婚事也是坎坷的。”
沈烟想起了那次在花园遇到的那个人,仪态从容、气质清华、面容温雅,透着玉一般的温和。那般的人物……怎么就生生背负了那样的名声,让人闻之不敢心生亲近呢。
不过,那两位定了亲有糟了噩耗的姑娘,当真与萧玉瑾的克妻名声有关吗?也许,并不是人们表面看到的那样。
正想着,沈妈妈又叹道:“那两位小姐还真是没福气呢,去的那般早,也不知是原本有病,还是自己想不开才自尽的。这事儿呀!谁说得清呢,想来是谁若是有理的。”
沈烟暗忖,有些事情并不是能拿到台面上的,能拿上来的必是经过了几番伪造、并不真实的假象。
画屏说着:“要我说啊,若是凉王的腿好好的,管他什么克母克妻的名声呢,想嫁进凉王府的人绝对排排站。”
流萤也赞同这说法,“不想嫁进凉王府的,一是为了克母又克妻的名声,二嘛,自是为了跛腿的问题。我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这名声在外的,不亲眼看到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跛腿可是个大问题,总会觉得几分不如意的。”
“怎么的,莫非你想嫁人了,引得你好一番感叹,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画屏瞥了她一眼。
流萤并不被她的话所打住,斜了她一眼“总是要嫁人的,我可不像你假正经的,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