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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上奏皇帝,说他的废后在冷宫中□么?
王禁怎么也下不去手。
反倒是霍姃先得到了消息。
她虽然避居冷宫,但是这么严重的事,她还是会知道的,张鸾留下来的丽媪,虽然她不怎么用,却不是不会用。
王皇后以为王禁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担心危及自身,倒没有想到感情的事上去,于是又退了一步,让王禁去骗霍姃自杀,也可算完结此事。
于是王禁在那个夏季的黄昏,独自驾车出了城门,来到昭台宫。
霍姃正引着霍不弃念书,虽然霍不弃已将昭台宫的存书全部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王禁提着灯笼到来,霍姃便催霍不弃去休息。
王禁和霍姃一前一后走到颓败的花厅上坐下,茉莉香如海,晴空月照似洗天。
“他们要把我迁到云林馆去。”霍姃给他斟酒,“更加窄小的宫室,很多人守着,以后大约见不到你了。”
王禁愁眉苦脸,霍姃斟一盏,他就喝一盏。
霍姃继续,她的声音比风还清,比笛声更凄婉,她说:“好舍不得你啊,可是没办法。能再给我吹奏一首吗?”
王禁推了酒盏,抽出一管长笛,对月临风而作。
这首曲子是《柏舟》。
霍姃不知不觉落下泪,轻声相和:“……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我在此立誓,生死恋你一人,天地为何不信?我愿发誓此志终生不渝!
王禁吹奏完毕,仍对着明月,不肯回头:“其实……我和你相好的事,被宫里知道了,这才是你被迁往云林馆的原因。”
霍姃闻言打翻了酒盏。
王禁继续道:“我不要和你分开,可主上不会饶了背叛他的人。”
霍姃像疯了一样地推翻食案,大喊道:“他毁了我的一生,现在连你也要被他毁去了吗!你是我唯一拥有的人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王禁捉住她的双臂,道:“我不要和你分开,皇室想将我们分头处死,我不干,我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跟着你。”
霍姃怔忡片刻,道:“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死,可是不弃怎么办?”
王禁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的次子曼儿,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前些日子他在京郊游玩时感染风寒病死了,我准备让不弃顶替他的名字。没有正式的身份,咱们就没办法给他请好师父,现在正好给他一个正大光明的出身。凤儿很喜欢不弃,他会照顾好弟弟。凤儿这么聪明,即使我不在,他也能安排好家业。你呢,你跟不跟我走?”
“与其困居云林馆,受辱他人,还要被人嘲笑,被人指着骂霍家的家声,我还是愿意随你走……你带我走,我不要死在昭台宫,带我去看看上林苑,这地方囚禁了我十二年,你带我出去看看,我们选个好看的地方,一起赴死,好不好?”
王禁朝她露出足以灼伤她的灵魂的笑容。
上林苑的夜晚黑而恐怖,随时会有小野兽跳出来,飞鸟的聒噪声此起彼伏。
马蹄声踏破寂静,霍姃紧紧靠在王禁怀里。
他们躲过昭台宫疏懒的看守,在上林苑穿行。
霍姃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寂静的地方,平缓的山坡,是当年卫青驯马的地方,弯曲的河流,岸上曾经有皇室的仪仗驻扎。
一切繁华,在鼎盛过后,都归于凄凉。
骄奢者,不能长久;强梁者,终为尘土。
她终于明白了。
霍姃笑起来,笑得眼泪一滴一滴流出,滴落在王禁的手上。
他们在上林苑走了一圈,接近天明时,他们在最高处发现了一处木棉花锦绣的地方。
木槿花灼华,朝霞红灿。
霍姃选在这里结束她充满波折的一生。她取出长长的红练——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然后面朝东方,自缢而亡。
她死得干脆利落。
王禁虽然也结了个环套在脖子上,可他脚下踩着草丛中的石头,在她合上眼之后,王禁立刻抽出袖刀割断白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所以说,霍姃总在关键的时候,信错关键的人。
然而这样单纯干净的一生,多少人求也求不到呢。
那一日灿烂的朝霞,成为王禁生命中不可言说的禁区,一碰就疼入骨髓。
就连他疼爱的霍不弃——后来顶替了他的次子王曼的可爱孩子,也不可以在他跟前提及霍姃的死亡。
日复一日,太阳东升西落。
年复一年,春去春又归来。
前尘慢慢地被时间风化。
再热烈的感情,再刻骨的仇恨,繁华,或者颓败,都被时间掩埋。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一个外表纯良,心藏仇恨的少年,步入大汉的朝堂。
又过了许多年,他向大汉的皇族举起锋利的屠刀,改朝换代为新朝。
他走向朝堂最高的位子时,颈项里的羊脂白玉牡丹长命锁,熠熠生辉。
番外二·匈奴皇后的草原(上)
这一年非常不安定,乌孙和大汉又掐了一架,乌孙一败涂地,彻底沦为附庸。
匈奴内斗不断,自先单于虚闾权渠死后,匈奴四分五裂。先是虚闾权渠传位于次子稽侯珊,呼韩邪单于得立。呼韩邪单于立后不久,从民间找回了他的兄弟呼屠乌斯,并封王,然而不多久呼屠乌斯就自立为郅支单于,统领北匈奴,将呼韩邪单于一部杀得大败、赶出王庭。
最后的存亡之时,呼韩邪力排众议,决定归附大汉,并将遣送他唯一的儿子铢娄渠堂到长安做质子。
临时休整的地方尚算安全,防御的建筑也做好了,大家暂时安顿下来,牧民们在附近寻找草地放羊,生活逐渐又趋于平静。
呼韩邪单于稽侯珊带着人准备行装,点着礼物的数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非常忙乱。
呼衍王清早起来,妻子张祈已经早早起身做饭去了,二女儿雅安罕斯乖巧地帮母亲准备烤肉,呼衍王左看右看,没见长女兰玛额敦,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阿祈,兰玛额敦去哪了?”
张祈也是一脸头痛:“八成在单于那儿。”
呼衍王无可奈何,与妻子面面相觑。
雅安罕斯在一旁缩着身子,她性子比姐姐弱,姐姐出门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可她哪敢说啊。
兰玛额敦此时正穿着男人的衣服,悄悄打量着马队的安排,看能不能找到漏洞好钻上去。
她畏畏缩缩躲躲闪闪地靠近正在准备的汉子,刚蹲下,就被一只大手拎着衣领提起来。
兰玛额敦内心叫苦,面带讨好地回头——果然是他,哎呀亲母啊昆仑神啊苍天啊大地啊怎么又被他抓到了——
“单于……”
稽侯珊把她轻轻放在地上,兰玛额敦一看他没生气,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单于……带我去长安嘛好不好……你看我可以照顾你是不是?就算你不需要人照顾,铢娄渠堂也要人照顾呀是不是?你答应了玛埃阿姐要好好对他的。”
马埃是稽侯珊的前妻,早已身故。
铢娄渠堂本来跟在父亲身边,听见兰玛额敦把事情扯到他身上,一溜烟就跑了。
“没义气的家伙!”兰玛非常生气,艳丽的脸上染着晕红,粗陋的男装无法遮掩她的美貌,她胜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子。
稽侯珊手上略顿,但是软语相求当然是没用的,稽侯珊最后还是毫不客气地把人拎到了呼衍王家里。
就等着单于送人上门的张祈给单于送上一杯马奶酒,没好气地向兰玛额敦嗔道:“你呀!还不反省去!”
兰玛额敦吐吐舌头,赶忙抱住父亲的胳膊撒娇,她这一缠一闹,呼衍王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还记得要训她呢。
晚上张祈又对着呼衍王发火,都是这汉子在她训女儿的时候乱插手,导致兰玛额敦越来越骄横!
“之前有先单于护着,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可好,这性子怎么改?成天里打架斗殴,哪个男人敢娶她!”
呼衍王拍着妻子的背,道:“不生气不生气,我就怕委屈她。毕竟你阿姐鸾娘子,就剩下这一个女儿。先大兄老单于嘴上不说,我知道他也很喜欢兰玛。兰玛性子是烈了点,但聪明勇敢,多少人想求娶她?就是单于也喜欢得很,前两天乌禅幕来探我的口风,显然是帮单于求娶兰玛。”
张祈道:“可是兰玛……毕竟是阿姐和汉人生的女儿,别人不知道,单于的手下多少都知道一些,他们会同意么?”
呼衍王呵呵一笑:“虽然是汉人的女儿,可兰玛哪一点不像咱们匈奴人?再说咱们和大汉关系好着呢,亲如一家,是一家。单于又是个坚定的人,他认准了,不会改。你就放心吧。”
张祈叹口气,翻身不理他了。
兰玛额敦出生当天虚闾权渠正好赶到长安,张祈当时和呼衍王一起陪着虚闾权渠。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张鸾的遗言,虚闾权渠怒不可遏,抓起那个小小的婴儿就要往地上贯,还是被呼衍王和张祈一起拦住的。
后来张鸾的女儿就成了呼衍王的女儿,呼衍王起初只是因为不愿意伤害一个婴儿,后来就爱她爱得不得了,给她取名叫兰玛额敦,千娇百宠。
虚闾权渠生气就在那一刻,很快他的怒气就变成了思念。
柏梦将张鸾的最后几句遗言告诉了他,惹得这个汉子差点洒泪。
张鸾的尸骨按照她留下的遗书被火化。
虚闾权渠没有带走张鸾,他终于清楚地了解到张鸾对长安的眷念、对大汉的深爱,所以他把妻子的骨灰留给皇帝处理。
最后在刘病己的主持下,张鸾的骨灰被洒在茂陵附近的一片墓地上。
在扬洒骨灰的地方,刘病己种了一株柏树,一株牡丹。
虚闾权渠最后带着柏梦回了匈奴,柏梦和张祈一起在匈奴生活了很多年,她们一同教育子女,给匈奴人提供医药,帮助虚弱的匈奴子民存活。
张祈知道柏梦做得更多。
柏梦后来做了郅支单于的侧妃,帮着郅支单于将呼韩邪单于打得大败。她不是最得宠的,毕竟她年纪大了,可她是最受重视的,因为她是和谋士一样的存在。
张祈很早就察觉到柏梦暗地里的行动,她什么都没说。
她心爱的那个男子,猛子,已经在战场上身亡了。杀死他的人是匈奴人。
猛子的尸骨被运回长安,在她的主持下,这个男人与桃溪合葬,桃溪的儿子被张彭祖抚养长大,是个健壮的小子,每天吵嚷着要当将军。
而张祈选择了和张鸾相同的做法,带着心爱的男子的骨血,嫁给了一个匈奴人。
可惜她生下的是女儿。而且公平地说,雅安罕斯远远不如兰玛额敦聪明。
兰玛额敦很会闯祸,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表面上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每天四处捣乱,然而张祈教她念书的时候,她学得特别快,特别认真,完全看不出人前那活泼的样子。她聪颖机变的特点,和她母亲张鸾一模一样。
雅安罕斯仁弱了些,不过她的心很坚定。
将两个女儿都教育得很好,她就算死了,也对得起张鸾那几年的教导了。
不几日,呼韩邪单于正式启程,亲自送铢娄渠堂做质子。
马队上路不久,张祈就发现兰玛额敦又不见了。
她明明已经要求丈夫看紧她的!稽侯珊手下那么多人,拦不住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说出去怕不笑掉人大牙了!
呼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