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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杀静静地俯视着剑下的笑容,很久,这一剑还是没有刺下去,却忽然开口道:“你死了,她还活着,有一天她会把你丢在脑后,爱上另一个男人。”
刘珩轻叹道:“我倒希望她现在就能忘了我。”
“你不惜性命保她却希望她背叛你?”楚杀微微意外地道。
“真正爱一个人,就会希望她幸福,而不会去计较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楚杀定定地看着剑下的男人,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半晌,才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刘珩没有回应,只是含笑看着刺向胸前的大剑。
铮然声响,一根金丝倏忽骤现,竟然以纤弱绵软荡开了厚重的大剑,白驹过隙的一瞬,刘珩只觉腰间一紧,身躯不由自主地被急速牵退。
黑衣人伸手稳稳接住刘珩坠落的身体,毫无凝滞地回身,金芒开道向外冲杀。
大风堂并非沽名钓誉,紫衣杀手们单打独斗固然实力不济,但此刻势众人多协同呼应,黑衣人纵然武艺高强,却也难以带着刘珩突破重围。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处处与大风堂作对?”楚杀扬声问道。
“你该问问他是什么人,大风堂既然以杀人为业,就该清楚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杀的。”
楚杀拧眉间,黑衣人已发出一声长啸,大风堂的包围瞬间被另一股力量冲突得大乱。
刘珩只听得耳畔阵阵交格之声,却已经无力顾看,任由那个黑衣人带着他起伏腾跃……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珩已经渐渐失去意识,却听到一个人沉声在他耳畔道:“王爷,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有没有命再见到杨柳风,只能看你自己了。”
风儿,我还可以再见到你么?
“她为什么不在这里等你。”安静了半晌,白夜才轻轻问。
为什么?
刘珩缓缓地环顾四周,努力地想从一石一木中分辨出她可能留下的暗示:风儿,告诉我你平安无事,告诉我你在哪里……
然而,凄寒的雨水无情洗刷着万物,没有留下一丝熟稔的痕迹。
魁伟挺拔的背影,却莫名地令白夜感觉到孤独和脆弱:隐忍着伤痛,满怀希望地回到这里,迎接他的却是满目空寂,那个魂萦梦绕的人杳然无迹,他是不是失望?是不是担忧?
那一日白夜最终还是赶上前陪他同行,一方面是放心不下他的伤势,另一方面,她在心底里也很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令男人如此痴迷眷恋生死难忘。
白夜微微失落地叹了口气:想不到竟然无缘得见。
刘珩听见叹息声回过身来,沉声道:“承蒙白姑娘仗义相救,又委屈劳顿照护周全,在下感激不尽,刘某无以为报,但求来日有幸略偿绵薄。”言罢,深深一揖。
“你知道去哪里找她了?”——这该是临别之谢吧?
刘珩直起身道:“虽然还不知道,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找她一天。” 语声虽然很轻,却透着令人心疼的坚决。
白夜看着他朗若晴阳的双眸,眼睛忽然有一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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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初晴,月色清寒,红衣黯淡。
独立院中,姬伐月怔然望着手中的玉蛊:鲜红欲滴的色彩震撼着他的心灵——毫无疑问,玉蛊选择了她,但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样满布鲜血和伤痕的孱弱身躯。
可以吗?在那么伤痛憔悴的心上再狠狠地加上一刀?
姬伐月深深地吸入一口寒冷的空气,又长长地吐出,却未能消弭心头盘踞的郁结,转身提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明天就走吧,离开了,或者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彷徨烦乱。
背后,轻响的门声令他的身形不觉一滞。
“公子?”温淡的语声中略带着一丝意外,接着,轻缓的脚步渐渐移近。
姬伐月没有回应,更没有转身,而是惊讶地瞪着手中的玉蛊:随着她的靠近,原本就鲜红的蛊竟然越来越娇艳,并且,慢慢地散发出温热。
恐惧还是喜悦?
姬伐月蓦地转身想要阻止杨柳风的靠近,却不料手上骤然一阵灼痛,猝不及防间,玉蛊跌落在地,滚向素淡的裙畔。
杨柳风驻足俯身捡起地上的玉蛊,款款上前欲递还给姬伐月。
盈盈素手,娇艳玉蛊。
但是,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坚硬如玉的玉蛊,一入她手就仿佛冰块般渐渐融化消失。
姬伐月难以置信地惊怔当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玉蛊竟然自行宿附到她身上!
不是说要先行云雨才会宿附于人么?
他确信自己和她并没有发生过男女之事,可是,眼前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玉蛊的炼制过程出了差错?
难道是秘笈的记载有所谬误?
“对不起……”杨柳风满是歉意地抬首轻声道。
玉蛊已然无声化尽,只在莹白的掌心留下一点殷红的朱痣。
温温语声总算惊醒了姬伐月,他深深地凝视着略显不安的人儿,半晌,才轻声道:“这么晚还没睡?”
杨柳风稍稍一怔,羽睫微垂,小声应道:“奴家明日一早要离开此地,恐怕搅扰公子歇息,故而原想留书辞行。”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素笺恭谨递上。
姬伐月接过展开,但见两行娟秀小楷:恩重如山,来生报还。
她可以许诺他的,永远只有来生么?
无声勾唇,姬伐月低声问道:“你一个弱女子,要去哪里找他?”
“天涯海角。”
“如果……他死了呢?”
杨柳风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欠身一礼,浅退三步,转身向自己房中而去。
姬伐月竟然没有生气,而是怅然地看着那样纤弱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爱,是一种没有规格没有参数的东西,所以,我们常常会把占有欲错当成它。
☆、第四十四章 真情假语俱相瞒(上)
“公子屡次顾护周全,奴家感铭于心,如今牵绊多日只恐要令高堂娇妻惦念担忧,若果然如此,奴家岂非罪责深重?”杨柳风欠身施礼道:“而今就此别过,公子也好早日重聚天伦。”
姬伐月含笑轻叹道:“我倒是想要重聚天伦,只可惜父母双亡,又无妻室,孑然一命,难道要去阴曹地府重聚不成?”
杨柳风微微一滞,缄唇偏首默然转身继续行进。
姬伐月竟也不因她的冷落的生气,只是好整以暇地悠然缓步相随——昨夜想了一宵,辛苦修炼了那么久的玉蛊既已择主而宿,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白白放弃,虽与秘笈所载甚有出入,但无论如何较之历代教主都算是有所进展,至于云雨之事,唯有伺机后补,虽然颠倒了次序,但木已成舟,保险起见,也只能权宜行事罢了。
故而,姬伐月今晨早早便起身梳洗,收拾行装,果不其然,才刚准备停当,便见杨柳风推门出屋,他既不阻拦,也不相问,只是亦步亦趋地同行在侧,心里却在盘算怎样才能说服她与自己同回灵教总坛——神功成就之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毕竟还是莫荆山最为安全。
且行且停,素淡人儿的疏离冷落却再不能令姬伐月恼怒:虽然她神色之间依旧无波无澜,但他却很清楚她并不想让自己同行,所以偏不使其如愿地紧随在侧——看你能沉得住多久的气!
想到自相识以来似乎每次都是她惹得自己怒焰滔天,姬伐月更是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程!
如此淡若春风的人儿生起气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想着,竟不觉有些期待。
杨柳风的伤并未痊愈,身子又是虚弱,因此,一路上走得甚是缓慢,姬伐月并不催她,自然也不帮她,只是袖手优游在侧,同行同止。
一路东去,晌午时分,从岔路上拐过来一辆装柴草的驴车,杨柳风趋前行礼恳请捎带一程,那赶车的汉子非但爽快答应了,还生怕她坐得不舒服,又将车缘上的柴草向里挪了挪,候她坐稳了身形方回到前面准备赶车,却不料,闪眼间车缘上竟已多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红衣男子。
赶车的汉子正惊讶着扬声欲问,姬伐月已是含笑摇手,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娘子正和我赌气,还请仁兄行个方便载我们夫妻同行。”语声不响,但也恰够杨柳风听见。
那赶车的汉子微微疑惑地觑向恍若未闻的人儿,正踌躇着,手里却已被塞入一颗银珠。
“多谢。”姬伐月冲他挤了挤眼。
不知是为着银子动心,还是信了姬伐月的话,那赶车的汉子便讷讷然应了,抓过缰绳驱赶驴儿沿着道路向东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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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问小哥,可曾见过一个红衣男子带着一个女子路经此地?”刘珩上前揖问。
“红衣男子?”那客栈伙计摇头道:“没有,没见过。”
刘珩低声道了句多谢,黯然离开: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的失望,自从与白夜分别之后,两天不到的时间,他已连走了三个村庄,可都是毫无音讯,如今,这清和镇繁华热闹不同以往,原是抱着极高的期望,但连问了两家客栈却仍是无功而返。
红日偏西,刘珩怅然怔望着穿梭的人流,街市的热闹却正是他此刻孤独的源头: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孑然面对风雨和锉磨,习惯了独自忍受孤单与伤痛,没有一次像此刻这般让他感到无助无措。
风儿,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可知道我在到处找你?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找她一天。”
有些话只有在兑现的时候才知道是多么艰难——每天,在期待中醒来,在失望中睡去,每一个梦魇都是焦急的寻找。
刘珩轻轻地叹了口气:天色向晚,要尽快找地方歇脚,若迟了,便宜的旅舍恐怕会人满为患——买了身冬衣换下原先已经百孔千疮的血衣,身边剩下的银钱就已经不多了,前路茫茫,还不知要再找上多久,因此,他用得十分俭省。
刘珩刚要举步,便听见身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是不是在找一个穿红衣、身边带着一个女人的男人?”转眸,见一个衣衫粗简却略有姿色的女人正有些怯怯然地觑着他。
“正是,”心头的期待重再次被点燃,刘珩微微热切地追问道:“你见过他们?”
那女人迟疑地道:“我倒真是见过,却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还请大姐指点迷津,在下感激不尽。”刘珩闻言一时喜出望外,忙深深地躬揖施礼。
那女人稍一踌躇,道:“他们住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只是,离这里远了些。”言罢,抬望向刘珩。
“不妨事,还要劳烦大姐引路。”
那女人点头道:“请随我来吧。”说着,自顾转身而行。
刘珩按捺心头怦然的喜悦提步跟随上前。
穿街越巷,一路远离闹市出了北门,那女子仍是不快不慢地走在前面。
耳畔人声一静,刘珩的心思陡转:若非窥伺在侧,这个女人如何知道他正在找什么样的人?
正转念间 ,那女人却边走边开口道:“我虽然一向不喜欢管这样的闲事,但恰好得见也是缘分,若果然是你要找的人,也就算积德行善了。”
刘珩纵有疑窦,终究难以抗拒那样的一线希望,遂只是称谢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