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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哪里懂什么爱?”翟羽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低下头,唇边笑意更自然了些,“那时候很懵懂的,只是不甘被他冷漠对待,想换取他更多的关注……大概那时候还小,情窦初开,身边兜兜转转只有他,没得选择。如果不是那个晚上他……应该到不了今天这步。”
“说什么呢?”她嘀嘀咕咕的,顾清澄听不真切。
“没什么,”翟羽摇头,抬起眼,笑了笑,“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犯了大错,他重罚了我,我简直要恨死他了,可之后的某一天,我却撞见他在皇爷爷面前领了全部的错处,任皇爷爷骂他再狠,他也只字没有提到我。那个时候的感觉很奇妙……虽然我告诉自己,他是别有用心,那奇妙的感觉却再没变过。”
顿了顿,翟羽又继续缓缓道,“他对我说,说他高兴的时候就护着我,不高兴就扔我出去让别人撕成碎片,可从小到大,他一次都没扔我出去过,”摇了摇头,她低声说,“所以我这一身的伤,除了这左手……终究都是他赐的。”
顾清澄听得怔神,过了片刻,才神情颇不自在地说,“你活该!”
翟羽不吝啬笑容:“是啊,活该现在被别人撕成碎片。”
“我走了。”顾清澄不愿再和她继续聊下去,像是觉得会动摇了信念一般惶恐,从榻上下来,就径直往门外走去。
“等等,”翟羽喊住了她,转身走到书桌前,从镇纸下面抽出一封信来,再递给顾清澄,“如果我真的被赐死了,你帮我给四叔。”
顾清澄诧异地讽笑:“你怎么会天真到以为我会帮你做这事儿?”
“对你有好处的,”翟羽笑的神秘,“你以为他真的甘于这样默默等下去,直到你儿子长大成人拿走皇位?清澄,他曾对我说过,如果他为帝,会立你儿子做太子,他的承诺的分量,你应该也清楚。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把这封信给他,他会记你的好的。”
“他真那么说?如今他可自己有孩子了。”顾清澄眉梢眼角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还是接过了翟羽手中的信,塞入怀中,唤来侍女再度为她披上大氅,抱着手炉,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北风呼啸,丝竹之声已经停了,翟羽在侍卫关门的间隙,抬头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天,心想,应该又是一场大雪近在眼前。
吹灯上床,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翟羽拥着被子,后知后觉地冷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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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每年向南朝和夜国的岁贡都是在秋日,而敬帝,却没有熬到这一年秋天。
入夏之后,原本已经好了许多的他病情却忽起反复,日渐沉重,已经有妃嫔开始暗地哭泣。
翟羽,就死在这一年的盛夏。
那一天,天降暴雨,电闪雷鸣十分可怖,不过是下午,便已暗黑如子夜。
一行人顶着狂风骤雨来到东宫,以敬帝身边的首领大太监高敬为首,鱼贯而入,推开了翟羽所住房间的门,走了进来。
翟羽彼时正点着灯抄经,听到动静,依旧不动声色将这一页的最后一个字抄完后,才抬头往门口迎去,扶起了门口泣不成声跪倒在地的孙嬷嬷,低声宽慰了两句,然后才对高敬恭声喊道:“高公公。”
“殿下……”高敬神色有些感慨,喊出口却又觉得不该,便急急噤声,拂尘一拂,身后一个小太监弯着腰将一个金漆红木盘子高举过顶,上面正中放着金壶金杯,左边叠了一条白绫,右边一把金鞘匕首。高敬叹了声,道,“由殿下自己做主,择一样吧。”
孙嬷嬷再度脚软跪倒下去,泣声又起,翟羽伸手点了她穴道,扶她到了榻边安置好了,又回到书桌边,将支起的楠木花窗放下,才走了回来。伸手执起中间金壶,往杯中注去。她以为自己早知有这一天,便足够镇定地来面对,却不防手还是抖的厉害。
“我最是贪杯,让高公公见笑了,”执起酒杯,翟羽看了看金杯中的艳红鸩酒,再抬首,从高敬身后没有关上的房门望向院中,廊下灯笼被风雨刮的左摇右晃,角落翠绿芭蕉耷拉着叶子,合欢花也落了一地,花圃里的火红芍药与月季,也俱是因暴风雨,垂着花枝,喘不过气来。
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低低叹了一句,翟羽便仰首饮尽了杯中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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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凌绝殿里,药汤才送来,翟琛走到床边,扶起了床上那个出气声粗重的老人,接过汤药,正用药匙舀了一勺到唇边,准备试药,却闻门外人声忽近,是高敬带人回来复命了。
高敬脱了身上蓑衣,先进来,跪地说,“皇上,交待的事,奴婢办完了。”
“哦?”敬帝嗓音嘶哑地问,“人带来了?”
“带来了,”高敬往身后招了招,便有两名小太监抬着担架上前,上面躺了一个人,蒙了一张白布掩住身形面目,又覆了张油纸挡雨。待小太监放下担架转身出去后,高敬又恭敬回道,“她最后选了毒酒。”
“哦?”敬帝微皱眉头,神色呆滞地将目光落在担架上,又喘了两声才说,“给朕看看。”
“怕会污了圣目啊,皇上……”高敬出声提醒,见敬帝神色严肃,便“嗻”了一声,上前弯腰,先开了油纸和白布,露出下面一张惨白的小脸来。
敬帝的目光在翟羽隐隐透青又了无生气的一张脸上逡巡着。虽一路上盖着油纸,可风雨太大,翟羽一头乌黑长发被淋了个透湿,湿答答黏在额际,再映着唇边乌血,更见可怜。
收回目光,敬帝阖目叹了声,“还是个孩子呢……琛王,你也看看。”
一直坐在床边,目不斜视的翟琛,闻言才转过去看了一眼。不过一眼,便又面不改色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敬帝摇了摇头:“你是个比朕更心狠的。”
翟琛唇角一抿,垂眼,搅了搅手中汤药,举起药匙,试了一勺后,才递到敬帝面前,“父皇还是喝药吧,凉了药效便不好了。”
敬帝不耐地挥了挥手,可依旧接过了药,没喝,又问高敬:“她死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她说她最为贪杯,让奴婢见笑了。还看着院中慨叹了一句……好像是……”高敬紧皱眉头,回忆道,“看疾风骤雨,怒打蕉叶,乱红飞花,不如醉去……”
敬帝略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对高敬道:“传旨,皇长孙翟羽,急病而殁,朕深觉痛心,感其多年孝顺聪颖,特追封为皇太孙,以太子之仪治丧,入皇子皇孙陵。”
高敬领命,又让人进来抬走了翟羽尸身,转身退了出去。
而待敬帝喝完了药,翟琛扶着敬帝躺下,拿着空掉的药碗出门,随手递给旁边的小太监后,挥退举着伞和蓑衣追上来的孟和顺,直直走入雨中。
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却也撵不去心底攀附而上的那个身影与那个声音——
她抓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手心,娇憨笑着说,“再不醉了……这样的便宜,只给你一个人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句四叔就要痛哭着感慨:丫就是个骗子!
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给高公公取了个会冲撞敬帝的名字,莫非是我内心也把敬帝这个王八蛋当公公了……咳咳,不改了,书里面再改吧……
我想,如果是悲剧的话,下一章把敬帝搞死,四叔登基,收到信,泪流满面,然后就可以完结了………………
可是是喜剧也,那怎么也得让神医炮灰风出马把羽妹妹给救活,给四叔生个真正是他的孩子吧【喂,剧透了!
74 正文 复仇 【不知道是不是这章节啊啊啊!!!】
这场暴雨,前后绵延,竟接连下了七天。
七天后的入夜,雨渐息。
这天白天,翟羽在雨雾朦胧的阴霾天气下出殡,下葬。敬帝还撑着身体在钉棺时出现了片刻,翟琛知道,敬帝不过是为了确认翟羽究竟死没有,或许终究察觉斗不过他,斗不过天意,所以唯恐他连翟羽都没有失去,半点损失都无。
送葬队伍出城后,他又去伺候了敬帝汤药,忙活了整整一日,翟琛才湿着一身衣裳,回到自己的宫室。孟和顺忙招呼人准备热水让他沐浴,可翟琛刚去了身上湿重的墨青色外衣,便有人来报:“王爷,皇上那边怕是不好了……”
“知道了。”翟琛没有急着赶去,而是依旧简单沐浴过换了干净衣裳,才沿着长长宫廊走道,再度往凌绝殿而去。
一年时间,他终是一步步将京畿里大部分守卫力量撤换为玄衣骑。但这不过是为了确保在这一刻到来时,不会发生什么异变,能用思虑一步步解决的事情,他便不喜欢用武力。
这一条路,几乎是毫无差错地了过来,将到终点时,他却半分也不着急了,只想这条路再长一些。
走到凌绝殿前,不过锦鞋微湿,他迈入空荡的宫殿,眼睛通红的任贵妃迎了出来,看到他只默不作声微微一低头,便带着高敬等人全部撤了出去,又赶走了外殿跪了一地的妃嫔。
这下,凌绝殿便更是安静阴森,角落烛火拉着翟琛的影子拖了很长,映着他端着汤药一步步稳稳走到敬帝床前,床上的老人发须花白稀疏,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父皇,该喝药了。”他唇角微勾,冷冷地喊了一声。
敬帝微微睁开眼,喘了许久才说:“你来了?”又嘶哑地笑,“这个位子,终究还是归了你。朕,抗不过天命。”
翟琛不动声色坐到往常的位子,过了会儿才淡淡说:“天命算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才不可活。”
“你……”敬帝已经发白的眼睛鼓了鼓,“你想说朕自作自受?”
“父皇,”翟琛淡淡截过他的话,“你输了。”
“朕知道……”
“你不知道。你以为你是输给天的,但你确确实实是输给儿臣的,”翟琛用药匙搅着手中的汤药,慢慢悠悠地说,“其实你猜的对,从一开始我就想要皇位,你也说的对,从一开始我就想杀了你。如今,儿臣不才,两个都做到了。”
“你……你……”敬帝终似是意识到什么,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眼睛越睁越大。
“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其实是因为最开始你就算错了,”翟琛说的面无表情,“你以为儿臣会是想造反的,可即使父皇不圈禁翟羽,儿臣也不会造反,只为儿臣要的不只是皇位,而是你不得不看着儿臣这个你最厌恶的皇子最后却名正言顺登基,这样才痛快。儿臣不需要世家姻亲,不需要笼络朝臣,甚至不需要表现优异……当然,像父皇这般利用姻亲谋取皇位之人,想必十分不能理解儿臣的耐心。但这普通的耐心,和对你的恨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敬帝气得鼓眼睛,手将锦被死死揪住,堵了半晌才说出一句,为自己辩解一般,“朕很早便知道你恨朕!”
翟琛冷冷一撇唇,“你的确知道,可却抓不住我半分把柄和证据,便常常让你犹豫和自我怀疑。但权利博弈,哪里容得你半分踟蹰?这么多年,你对我诸般试探,下的最好一步棋,却是平叛之战里,终于下决心让六弟杀了我,可惜你又偏偏看错了六弟。不是一个高明的棋手便罢,更可惜父皇还是一个糊涂昏庸至极的皇帝。”
敬帝重重喘了两声,愤然啐道:“那是因为朕多少还念着天伦人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