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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自以为年纪已经大了,可是石氏的手劲极强,就这么一甩,她的半边胳膊都麻了。踉跄了一下身子,差点没摔倒。
她撑住自己的身子,看向青璧,道:“青璧——”青璧面冷心热,话说的再毒,终是惦记自己的亲爹。两姐妹很有默契,一同去拽沈四海。
沈四海也宁起来了,他一边一下,同时甩开了两个柔弱的女儿,闷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回你们自己屋里去。”
青玉还要说,沈四海拿起了当爹的款:“青玉,你是长姐,我的话你没听到吗?带你妹妹回屋。”
青璧气的一跺脚,甩手就进了西屋。
青玉也气起来了。
爹还真是个牛性子,实在撑不住了,就别撑了,这个局面,总是要破冰的,沈老太爷现在只愁没有台阶下,就指望着他呢。娘只会哭,于事无补,反倒更乱,爹哪怕晕倒了呢,或者说句话也好。可他倒好,把所有的台阶统统都给拆了。
拆吧拆吧。说到底也是怪祖父,这么大人了,还当是教训小孩子呢?抬手就打,张口就骂,也不问青红皂白,也不说事由争端,这算什么?
青玉撒手不管了,却也没就走,只站在一旁看着这三个大人到底如何收场。还是沈老太爷打的累了,这才踉跄着退了一步,重新坐到椅子上,气呼呼的道:“可怜,我没生个好儿子,从小,哪个不是千疼百爱,到老了,都嫌我没用,别说指望着,你们孝顺了。”
这一段话,说的是气喘吁吁。沈四海被打的不轻,又要禀承做孝子的原则,只垂头聆听。石氏早就哭的软了,腿也麻了,此时索性和沈四海挨在一起聆训。
倒是青玉不落忍。
沈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逞一时意气,虽然让沈四海遭了皮肉之苦,他也没落着什么便宜。打在儿身上,做爹的也心疼,况且他老胳膊老腿,初初几下还拎的拐棍挺自在,因着赌气,不休不歇,这会,胳膊都开始哆嗦了。
青玉上前,扶着沈老太爷,道:“祖父,您也累了,喝口水歇歇再说。”
这回沈老太爷倒是没甩开她,就着她的手,连喝了好几口热水,这才道:“你们都起来吧,我有话说。”
他连喝斥带骂,总算是把事情交待清楚了。家里确实遭了贼了,只不过丢的不是钱,而是地契。
石氏是个直性子,有啥话都藏不住,跟连珠炮一样就问:“怎么就丢了?那地契不是一直锁着的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沈老太不知道,可沈老爷是知道的,他一向把这些地契当成命根子,心尖子。当年沈四海不过是婉转提了一句要替他掌管,就叫沈老太爷好一顿数落:“我还没死呢,谁也别这么心急,这些地,早晚都是你们哥俩的,我不会偏了谁。”
沈四海不肯落这么个名声,便就此作罢,他一直担心的便是不定哪天这地契会出点闪失,结果,还是……丢了。
沈老太爷可以不理青璧的质问,可是不能不理石氏的疑问,期期艾艾了半天,道:“是啊,一直锁着的,钥匙,在你母亲手里,还有一把,我一直随身带着的,可,可它,就是丢了。”
这就是对“不翼而飞”、“不胫而走”最好的注解了。
石氏压根不信,迟疑的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沈四海,掉过头来道:“什么时候丢的?可报官了?”
等到听沈老太爷居然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石氏的脸色也变了。整天在屋里守着,竟然“不知道”,这也太蹊跷了,可也侧面证明了,这真是“家贼”偷的,说不定,还是里应外合。
也难怪他不报官,先来找大儿子。
石氏真是又气又怒,哽了一下,竟把嘴闭住了。再问,就更是让沈老太爷没脸了。这还用审吗?肯定是沈四海干出来的事。再问下去,就要把沈老太给绕进去了。
石氏自暴自弃的想:丢了就丢了,倒省得惦记了,不知道省了多少龌龊的争吵了。可同时也觉得不甘。沈老太爷整日里嘴上说的好听,谁也不偏,可这话也只好唬唬沈四海,他暗里做的事,可不知道都便宜了多少沈四河家。
这会,又白送了这么个大便宜,终是触到了他的心肝,他舍不得了。
只怕沈四河压根就不感恩。又不是老太爷给的,是他自己“想法子”弄出去的。
沈四海一直不吭声。
屋子里沉闷之极,沈老太爷没着没落,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他和沈老太都抽烟,可这个大儿子却是烟酒都不沾,并且毫不掩饰对烟酒的嫌恶,他是抽惯了的,这会待了半天,嘴里淡的没味,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吧唧着嘴,掏出烟袋锅,不耐的在桌腿上敲敲。可他没带烟叶,还是抽不着,解不了心里的急,便朝沈四海发作:“我都说半天了,你倒是说句话,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沈四海嘀咕了一句,又没了下文。沈老太爷气的站起身道:“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去给我把这些地契都要回来。不然,不然……哼。”欢这部作品,欢迎
059、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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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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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爷说的轻松,丢下狠话,他走了,沈四海就犯了难。垂手送沈老太爷出门,走路时都缩着肩。稍微一动,就牵扯的后背疼。
可他也只是忍着。一直将沈老太爷送到家门口,这才开口:“爹,您的意思是……”
“什么我的意思,你的意思?你都这么大人了,做事还用得着我教?”老太爷再次用拐棍一拄地,悻悻的迈步进了院。
院里倒是安静,沈老太从窗户里望见大儿子,便踮着小脚出来,招呼道:“老大啊,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沈四海犹豫了下,还是跟着进了院子,随口问了一句:“老八呢?”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候,沈老太却红了眼圈,掀起衣襟的一角,拭了拭,勉强道:“唉,回娘家了。你快进来,你这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怎么也不换件衣服?这青玉的娘也是,怎么还这么粗粗喇喇的,这眼不前儿的事也看不见?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家男人?”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就抚了抚沈四海的胳膊,顺带着抚了抚后背、肩颈。沈四海疼的一吸气,整个人就瑟缩了一下。
沈老太瞳孔一缩,猛的扬高了声调:“四海,你这是怎么的了?”
沈四海忙道:“我没事,娘,你忙着,我先回去了。”
沈老太瞥一眼早就进屋,只留了一个背影的沈老太爷,这回眼泪是真的滑下来了。那张如菊花一样布满褶子的老脸,微微颤抖着,承受不住那眼泪的湿滑,就像被浸湿了的一张毛头纸,显的格外的悲伤。
她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头子一向对儿子们偏心。他心里,眼里,就只有四河那个小儿子。没办法,人人都拣软柿子捏,亲爹亲娘,也是拣好说话的儿子说。
一旦有个为难招窄,老头子肯定去四海家,也不管四海多难,总得把他自己的难处转给他不可。没办法,稍微跟四河一提,他不是骂就是撒泼。
人年纪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老太爷对这个儿子,就跟个小祖宗差不多了,轻易不敢惹他啊。
家里出这么大事,他一准又是去找四海了,而且,竟然还下这么狠的死手。打死了四海有什么用?那地契又不是他拿的?
可是沈老太一辈子都是个软性子,从不敢跟沈老太爷高声,这会纵然心疼儿子,却也只能自己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她一把拽住大儿子,道:“你等会儿。我这还有一瓶活血化瘀的药呢,你拿回去,好好搽搽。”还是不放心,又道:“你倒是掀起来让娘瞅瞅啊。”
沈四海一边躲,一边道:“娘,真没事,您也别找了,我回家了。”
“你站住。”沈老太就是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底气来,只得软着性子央求:“我腿脚不好,你别让我在你后面追着给你送过去。”
这才把沈四海给叫住了,沈老太颤巍巍的进屋,掏钥匙开柜子,拿了药再锁上柜子,这才又颤巍巍出来,把小药瓶递到沈四海手上,嘱咐着:“敷到伤口,这几天别着水,也别吃辛辣刺激的发物……”说着,说着,还是又哭了起来。
抓着大儿子的手,哀哀泣道:“四海啊,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这才连累了你……”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沈四海嘴拙,那是天性,可他不傻不笨。他不跟人计较,那是他不欲生事,但不代表他就一点都不敏锐。
大智若愚,说的怕就是他了。
他瞧瞧天上下的细密的雨丝,扶着沈老太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别急,慢慢说。”说着,就搀扶着沈老太到了廊檐下。这里好歹不那么四面透风。
沈老太低声道:“还不都是老八,见天的跟我哭,说是要送青芒去学刺绣,可是手里没钱。我耐不住他的缠磨,就把地契给他了。他跟我赌咒发誓,说是借,回头就还回来了。我问他借了去做什么,他又不说,只说他自找人想办法。我便听了他的,又不敢跟你爹说,这一定是你爹知道了,便去拿你作筏。”
沈四海叹了口气。他能说什么?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儿子?沈老太说白了,就是一个软性子,软耳根子,没什么是非概念,没什么算计,也不懂世情冷暖的老太太。沈四河一旦花言巧语,多叫两声娘,说不定还多往这屋里端了两饭好菜,她便觉得这儿子是最孝顺不过了。又有青芒在这祭旗,她便觉得,拿出地契来是做娘的理所应当的事。
她哪知道这里的乾坤?
他反过来安慰沈老太:“没事的,娘,您就放心吧。”
沈老太又望了望屋里。沈老太爷正在吞云吐雾,从这里就能闻见烟叶子燃烧着散发出来的辣香。她犹豫了一瞬,又低头道:“你爹的意思,是让你私下里悄悄的跟四河说,别把事情闹大了,让人笑话。”
这会儿,已经不是让人笑话不笑话的问题了。沈四海等了一个半下午,晚上又来了一趟,沈四河还是没露面。
他知道,沈四河这是情知事发,躲了。
默然的回转,石氏还没睡呢,就连青玉都陪着石氏在屋里等他。他扫了一眼面露凄惶的母女,没说话。
石氏问:“怎么样了,老八怎么说?”
青玉也睁着大眼,望着自己的爹。沈四海脸上的失落已经很明显了,可这两母女似乎还不死心,非要亲耳听他亲口说了才肯相信。
沈四海揪了一天的心,直接绷到了极点,他也顾不得青玉还在跟前了,便道:“是老八拿的。”
青玉抿了下唇,石氏却直接道出本质:“青璧还真没说错,果然就是家贼。那就让他交出来不就完了?”贼人心虚,这话总不会错,沈四河就是再混蛋,也不会不怕报官。
沈四海沉闷的道:“交?他如今连个人影都寻不见。”
“啥?这没人心的玩意,他拿了地契,这就做起缩头王八来了?你就不会去找他……”她这一连串的话语爆出来,一时半会就没个停的时候。青玉拦住她的话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