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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光——”他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裴光光听他直接叫她的名字,心里不觉有些古怪,扭头面露错愕地瞧着他。
钱谦益不理对面韦远瑞戏谑的表情,只对着她说道:“你要是回去晚了,不会被你娘发现吗?”
裴光光刚才满心的高兴,现在听他一提自个儿的娘亲,就蔫了下来,苦哈哈地憋着嘴说:“那怎么办?”
钱谦益眼风往韦远瑞脸上一扫,又对着裴光光淡然地说道:“咱们出来得够久了,我看今晚就到这里,早些回去吧。”
他说着,又看向韦远瑞,“这几个孩子家里也该急了。”
韦远瑞挑了挑眉,“既然钱兄这么说了,那就早些带着他们回去吧。”话毕,又忍不住朝着他促狭一笑。
钱谦益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起了身对满脸不舍的几个人说:“走了。”
韦远瑞见状,忙道:“等等,我叫小二包一些糕点叫孩子们带回去。”说着,就起身唤来小二。
钱谦益看着兴高采烈的几个孩子,眼中不由一冷。
等拿到糕点,韦远瑞才引着他们往楼下去。刚下楼梯,迎面便走来一个竹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韦远瑞随意一扫,脸色微变,刚走几步便从袖中丢下一枚玉佩,圆溜溜地一滚,正巧滚到那中年男子的脚下。男子脚步一顿,韦远瑞便立即疾走过去,躬了躬身说道:“还请阁下借步一二,好让在下捡回玉佩。”
钱谦益在他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好奇地停了下来,把裴光光安顿在一旁,然后才跟了过去,对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随后又问韦远瑞:“韦兄,怎么回事?”
韦远瑞这时已经捡起玉佩,于是笑着说道:“谦益,方才愚兄的玉佩掉了,正好落在这位先生的脚下。”
说着,又朝男子行了礼,道:“先生,在下唐突了。”
钱谦益虽觉得他有些古怪,也没问出口,只是随着他一同行礼。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问道:“两位可是今科参加会试的?”他说着,又捋了捋胡子。
“正是。”
“如此,我便有数了。”男子哈哈笑道,“二位青年才俊,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钱谦益心中暗道,这人怕是出身不凡,怪道韦兄突然掉了玉佩。然,他的脸上却是不显山露水,只作出一番谦逊之态,“多谢先生吉言。”
韦远瑞又说:“在下无意,打搅先生雅兴。既然玉佩已经找到,在下便就此别过。”说着,又与钱谦益一道与他告别,朝裴光光他们走去。
裴光光在楼梯旁等着,见他们走来,便高兴地冲他们招手:“这里这里!”
钱谦益走了过去,忍不住在她额上一拍,教训道:“姑娘家哪能这般大呼小叫?”
倒是韦远瑞笑得一脸春风,替她解围道:“光光又不去考女状元,讲究这么多做什么?”三言两语就得到裴光光赞同,连连往他身边蹭了两步。
钱谦益察觉她的动作,面孔一板,就说:“行了,快些回去吧。”
说着,就带头往外面走去。
只说那中年男子上了二楼走廊,听到这边动静,又回头瞧了他们一眼。哪知,这一瞧之下,竟是脸色发白,脚步一颤。身后随从连忙扶住他,说道:“老爷当心。”
男子勉强定住心神,沉声吩咐道:“叫管家派人将那两个书生的底细查清楚。”话毕,眼光又不由地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扫去,最后一甩袖子,便往雅间而去。
八个人走出了聚仙斋来到大街上,韦远瑞看了看前后,这才开口说道:“钱兄,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钱谦益心知他的用意,摇了摇头说道:“总之非富即贵,可对?”
韦远瑞点头,拉着他刻意走慢了几步,与裴光光他们拉开些距离,说道:“那人正是当朝丞相舒钰霖舒大人!”
见钱谦益面露疑色,又解释道:“前段日子我在京城闲逛,正巧遇上庶民拦轿,那轿中所坐正是舒丞相。”他说着,又眯了眯眼,一脸向往之色,“当日舒丞相一身官服从轿上下来,当真是威风八面。”
钱谦益心中一凛,问他:“所以,你方才一番动作是……”
韦远瑞道:“咱们若能结交舒丞相,成为他的门生,今后仕途必然畅通无阻。”
钱谦益想了想,郑重说道:“谦益多谢韦兄扶持。”
韦远瑞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说道:“你我兄弟,何须多礼!”说着,又看了看四周,“悦来客栈就在附近,愚兄便不再送你们了,告辞。”
钱谦益因着他的话,心下感动,真心诚意地说道:“韦兄慢走。”
目送韦远瑞离开后,钱谦益这才转身加快了脚步跟上裴光光他们。一路过去,却是面色凝重。
裴光光见他不说话,就小心翼翼地说道:“钱公子,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钱谦益这才转眼看向她,笑了笑说:“没有。”
他俩因说话走得慢,转眼就落下蹦蹦跳跳的二狗子他们一段路。两人也不着急,慢慢地踱着,裴光光又说:“你要是不开心,就告诉我好了,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她说着看了钱谦益一眼,“当然,你要是不乐意说,我也不会逼你的。”
钱谦益看她垂头撅着嘴,想了想问道:“光光,要是有一天我为了利益去攀附权贵,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
裴光光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会觉得你卑鄙?不会的!”
她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倒是让钱谦益笑出了声,说道:“为何?”
裴光光歪着脑袋努力地想,过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是钱公子啊,你是好人来着。”
钱谦益笑着摇头,心道:他还真是疯了,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转念又想,这句好人却是让他承受不起。
裴光光见他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垂着头跟在旁边不再出声。钱谦益这时候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光光啊,我都直呼你的名字了,你也别再叫我钱公子了,就直接叫我谦益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裴光光闻言,脸色绯红,扭着手指,最后还是磕磕巴巴地喊道,“谦、谦益……”
钱谦益听不清她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还是只喊了后面两个字,也没那个深究的意思,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说:“光光啊,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裴光光看着他,“什么事?”
钱谦益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轻嗽了一声转头看着脚下的路,说道:“你是女孩子,不能跟陌生人那么热络。”怕她听不明白,又补上一句,“就像刚才在聚仙斋那样。”
“可聚仙斋没有陌生人啊……”裴光光一脸不明所以,眼珠子一转,问道,“难道你说的是韦公子?”
钱谦益也不直说,只道:“你明白就好。”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裴光光连忙小跑着追上去,在他身后喊:“可他不是陌生人,他是韦兄啊!……诶,你走慢些!”
钱谦益听着后面声音越来越近,忽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
裴光光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刹脚不住,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到她的耳中,裴光光愣神之后便立即反应过来,臊红着脸要从他怀里退出,却被钱谦益一把摁住肩膀。
钱谦益也紧张得很,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唇说道:“光光,我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你一定要听。”
裴光光已经被当前的状况吓得晕晕乎乎,听他这么一说,毫无意识地就跟着说道:“那……那我就听你的……”
说完,心下就忍不住想,他读过很多书,他说有道理就一定很有道理。
10、挨揍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留评的小镜和河伯望洋童鞋~两人只拥了一会儿便分开了,面上都尴尬得很。钱谦益转过身,又忍不住侧眸看了裴光光一眼,咳了一声嘱咐道:“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
裴光光低着头,只觉得耳边嗡嗡声不绝,哪里还记得他刚才讲了什么,只知道他说要听他的话。
于是,她低低地“哦”了一声,说道:“记得了,以后要听你的话,”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先听娘的话,再听你的话。”
说完,她有些不放心地抬头看他,问道:“这样可以吗?”
钱谦益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也不去逼她,心下只道:总有一天要让你都听我的。这般一想,他面上就绽开了一个笑容,柔声说:“嗯,百善孝为先,听父母的话,那是孝顺。”话毕,又忍不住去摸她的脑袋,像是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
裴光光绞着手指,觉得夜色是凉丝丝的,但她整个人却从心底热乎起来。之后又被他在头顶一揉,不禁缩了缩脖子,扭身往前小跑起来。
钱谦益一愣,大跨步追到她身边,说道:“天黑,别走这么快,当心跌了。”
“月亮很大,不会摔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的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与他并肩走着。
两人挨得近,走路之时,手臂手指难免相触。裴光光羞红了脸,双手交握在身前。钱谦益并不看她,却已经察觉了她的动作,双眼看着前方,手臂却已经伸过去,将她肉呼呼的手攥在手里。
裴光光耳根轰地一热,心里像有只小兔在乱跳,被他抓住的手本能地就往回缩。
钱谦益攥得更紧,想了想说道:“这路太不平坦,我就是怕你绊着了……”话毕,手臂一用力,将她拉近了几分。
裴光光一个踉跄就栽到他身上,钱谦益扶住她,一脸正经地说:“你看,刚说完你就摔了。”说着,也不顾她的躲闪,直接揽着她的腰背就跨步走。
裴光光只觉得今晚月色太亮,从青石板路上反了光直接射进她眼里,叫她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迷迷糊糊地被他揽了一路,直到走进福安巷口,才被他放了开来。
“你先进去,我过会儿再去。”钱谦益垂眼看她,裴光光闻言就歪头奇道:“为什么?”说话间,她偷觑了他一眼,又滴溜溜地转开目光。
钱谦益浅笑,“被人看到咱们在一块儿不太好,分开走才不会让人起疑。”
裴光光闻言,只觉得他们俩像极了戏文里私会的男女,脸上不由一热,磨着脚尖“诶”了一声,扭头就跑进去了。走到大院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只见月色下,他的影子被压得黑乎乎的一小团。她抬头想去看他的脸,却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只能分辨出他在跟她挥手。
裴光光咬了咬唇,轻手轻脚地回到家里。刚进天井却发现屋里灯竟然亮着,心下不由一惊,缩头缩脑地开了里屋的门,果然见到自家娘亲坐在椅子上等她,手里攥着一把鸡毛掸子。
“知道回来了?”裴秀敏横了她一眼,慢慢走到她面前。裴光光心中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忐忑。她揪着衣角瞧了裴秀敏一眼,又垂下头去,低声唤道,“娘——”
裴秀敏哪里理她,二话不说就一掸子抽到她小腿上,直把她打得跳脚。
“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不准跟书生来往,你还去!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裴秀敏不容她躲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