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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章福禄小声的提醒我，我才悠悠转醒，看了眼尴尬站着的大臣们，正了正身子道：“这些事，以后就交给太子处理吧。”
“是。”
大臣恭敬的退回去，其他人也没有再上奏，于是又早早地退朝。
我最近精神不大好，实在不愿应付这些琐事。
大臣们也早已明了我的心思，我膝下的皇子虽不止渊儿一个，也不乏聪明伶俐的，但是渊儿的太子的地位容不得任何动摇和威胁。渊儿虽然看起来不羁，做起事来却十分的成熟稳妥，这几年朝政上的事我都不大管，渊儿的手段和功绩已经稳稳超过我，大臣们看在眼里都十分信服。
我想即便是现在我退了位，渊儿也能做的很好。
在御花园的小径上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孩童嬉闹声，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最近这皇宫里很有生气呀。
循声过去，果然是那几个孩子。
婉儿家的齐诺最大已经有八岁了，渊儿的两个儿子一个四岁一个还不到两岁，还有几个亲王家的孩子，左右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齐诺指挥着一帮小毛头模拟打仗，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将门虎子的风范。见到我，几个孩子齐齐围过来见礼。
“叩见皇外祖！”
“叩见皇祖父！”
“叩见皇上！”
一个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实在惹人怜爱。
“……皇祖父。”渊儿的小儿子也跟着有样学样地抱起小拳头，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我笑着说：“都起来吧。”
然后抱起小家伙，掂了掂：“哦，已经这么沉了，皇祖父都快抱不动了。”
凉亭里坐着的大人听到动静，也赶紧过来，婉儿和太子侧妃先行礼叫了“父皇！”，其他夫人才一一行了礼。
太子侧妃见我抱着小家伙，笑着说：“麒儿快下来，别累着皇祖父。”
麒儿十分乖巧地点头，用软糯地声音说：“皇祖父不抱麒儿，麒儿已经长大了。”
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父皇刚下了早朝，去凉亭里坐着休息一会儿吧。”婉儿过来扶着我，其他人一看纷纷告辞退下，只余婉儿和太子侧妃陪我坐着。
宫女换了新茶，茶香袅袅，微风习习，我又有些困倦。
“父皇好似精神不大好，可是最近朝堂上有什么事累着了？”婉儿关切地问我。
我笑笑：“朝堂上的事哪里累得着朕，要累也是累的太子。”
太子侧妃十分温婉道：“殿下本该为父皇分忧的。”
我笑着点点头。太子侧妃虽然出身低，但是贤良温慧，是辅佐渊儿的好人选，更重要的是渊儿喜欢。
当年太子从边关凯旋归来，身边就带回了这个女子。
她只是边关小镇城守之女，北渊攻打她们的小镇时，她的父兄殊死反抗尽皆殉国。她一个女子，铠甲加身，立于城头，抱着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决心又苦苦支撑了三日，没想到这三日竟等来了太子率领的朝廷援军。
她的坚持不仅使小镇得守，也给了太子的军队足够的休整时间。可以说那次大战的旗开得胜有她的一份功劳。
渊儿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我并不奇怪，只是这样的出身配给太子有些太低了。我当时还颇头疼，万一渊儿坚持给她正妃之位，我要如何安抚那些言官。没想到渊儿为她求的只是侧妃之位，我舒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奇怪。以渊儿的脾气，若不喜欢他不会大张旗鼓带她回来，看渊儿现在的家眷便知，除了几个伺候惯的通房丫头，，并没有什么正经的主子，但若真心喜欢，又怎肯让她委屈？
转念又是欣慰，渊儿毕竟是将为帝王之人，懂得后宫与前朝不可分割的关系。这个女子虽是有功之人，将来渊儿登基，她晋个妃位，也不算亏待。
可是后来有大臣提议为太子选正妃时，他毅然决然选定镇国公的次女，满朝哗然。
镇国公的次女也是个有名的人物，据说她出生时伴随着佛光熠熠，自小悲天悯人，有一只蚂蚁经过，她都要让道给蚂蚁先过，一整天一整天地念佛经，偶尔还能与大师参禅论道。若不是家里人拦着，怕早就出家了。
众臣猜不透太子的用意，我却恍然明白，渊儿这孩子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子，他当初给她侧妃之位时已经想好了一切。这样费心的谋划，全心全意地维护她，让她即便是居于深宫，也能怡然自得的生活。
再看到太子侧妃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那是专属于幸福女子的温柔。
静儿曾经拥有，后来渐渐从她眼底消失的温柔。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我比不上自己的儿子。
我亏欠静儿的实在太多。
如今，渊儿和婉儿都过得很好，再没有什么值得我放心不下，也是时候该去补偿静儿了！
夏末秋凉的时候，我越来越容易困倦，经常不知不觉睡着。初冬的时候感染了风寒，夜里突然咳血，就再也没好起来。一碗一碗的珍奇汤药喝下去，太医每日诊三回脉，也只是摇头。
渊儿和他的侧妃日日侍疾，婉儿每日都入宫来看我，几个孩子也异常乖巧地陪我说话逗趣。
虽然也舍不得，但是我得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到苍武山去，静儿还在那里等我！
渊儿必须留下来主持朝政，婉儿又有了身孕却坚持要陪我去，齐修自然是不放心地同去。
山上雪大路滑，到了山脚下，我无论如何不然婉儿再跟。
婉儿拉着我手，泪眼婆娑。
我有些气弱地安抚她：“父皇……想单独去……见你的母后。”
婉儿只是拉着我的手不放，眼泪划过脸颊，一声一声地叫我：“父皇……父皇……”她知道，我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
我有些费力地拍拍她的手：“乖，别难过。这么冷的天，再哭……脸就冻伤了，父皇，心疼。”
婉儿用力地摇着头。
我无奈，看向侧立一旁的齐修，齐修会意的半拖半抱地将婉儿拉开，用大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小心护在怀里。
我欣慰道：“婉儿……就交给你了。”
齐修郑重的点头：“父皇放心！我以心与命共同起誓，永远不让她孤单一人。”
我闭了闭眼睛，那我就放心了。
“走吧。”
侍卫们抬起软轿，向着山上前行。
静儿，你再等等，我就来了！
简单地清扫过后，我让侍卫们把我抬到静儿的房间，在床上躺好，然后屏退左右。这是她睡过的床，睡过的枕头，枕边还放着静儿看过的书，一种熟悉的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之前几次来，我从未敢如此安心地躺到这张床上，此刻我解下所有重担，摒除一切杂念，专心来陪着静儿。
我闭上眼睛，想像静儿就躺在我的身边。她习惯睡在内侧，我向外挪了挪，留出足够的空间给静儿，然后一点点舒展身体。这个时候静儿就会靠过来，枕在我的手臂上，头窝进我的颈窝。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连着四声响动，似是从床下发出，我浑身一僵。
我熟悉这个声音，这是机关的声音！
我忽然想起，婉儿说过，只有我能找到静儿。难道，这张床能通向静儿的所在之处？
强忍住激动地心绪，我隐隐欢喜地一动不动地静静等待……
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可能的，一定还有什么。
我仔细回想，刚刚的声响一声在头顶，一声在臀部，余下两声似在脚底。与我的身形十分契合，我似有所感地在身旁查探，果然在枕边原本放着书籍的位置，摸到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凹槽。之前并未见过，应该是刚才触动机关才显露出来的。
灵光一闪，我取下腰间的龙佩，比量下大小刚刚好。
是这样吗，静儿？
先前的四声响动是比照我的身量设计的四个玄机，必须同时按压才能触发机关，接着必须要是我的龙佩才能触发下一个机关？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将龙佩小心地放入凹槽内，感觉床板慢慢地开始下陷，我几乎要大笑出来。
试问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有静儿的聪明才智，设计出这样别出心裁的机关？除了我的静儿，再没有别人。
笑着笑着又忽然老泪纵横。
静儿真的原谅我了！
她还记着我的身量，记着我的睡姿，从前我若惹她生气，她只要使出这样类似于玩笑和撒娇的小小惩戒手段，那就表示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又哭又笑的，心绪激动下忽然一阵猛咳，喉头腥甜，呼吸渐渐困难……
侍卫们听闻动静闯进来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身体下坠的越来越快。
这一刻我的身体很痛苦，心情去却是欢愉，因为我知道没顶的窒息感过后，我就能再见到静儿。
然后，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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