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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恶化
答己带来会诊的大夫一共有五位，就住在我们隔壁。他们基本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除了一个人——他大概三十岁左右，长得很高大，没有蓄胡子，穿一身蓝布衣服。他并不像是一个大夫。因为在我看来，大夫都是儒士，而他举手投足间，更像是一个武士。他们来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我，跟我搭话说：“你是李大夫的药童？”
“我负责煎药。”我装出一副下人的样子，唯唯诺诺地说。
“那以后你也帮我煎药吧。”他说：“我只配药，不会煎药。”
“你是大夫，竟然不会煎药？”我惊讶地问。
他对我微微一笑，说：“我不喜欢接近火。”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邪性，我后退一步，说：“我只帮李大夫煎药。”
他笑说：“那我就只能去请求真金太子了，问他能不能把李大夫的药童——女扮男装的红夫人借给我用几天。”
没想到他竟然认出了我。我警惕地说：“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他笑说：“在下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青字。放心，我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告诉答己夫人的——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我退后一步，说：“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让你帮我煎药而已。反正今后真金太子服用的药将是我们和李大夫共同开方，你每天的工作也不会增加。”
“为什么是我？你们没有自己的药童吗？”我问。
“因为我更喜欢女人的手煎出来的药。”他看着我的手邪笑说，目光放肆。
只因为这目光，我就想给他一耳光。看我生气了，他笑着掏出一个钱袋塞给我，说：“这算工钱。”
“我才不稀罕！”我又回丢给他。
“钱这种东西，总不嫌多。你不要就算了。”他说着，就要把钱袋收起来。
我上前一步抢过他手中的钱袋，威胁说：“你最好别打我的主意，不然我一定十倍百倍奉还。”
“当然。”他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笑说。
我白了他一眼，掠过他走回房间。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背后笑，不怀好意的笑。
我回到房间，把钱袋里的钱倒出来，发现还蛮多的，于是分装了一下，藏到包裹里。离开了答剌麻八剌，我也就没了经济来源，所以钱对我而言还是很重要的。我刚把钱收好，一回身，却发现答剌麻八剌正坐在我房中。
“殿下，你怎么来了？”我问——难道他后悔那天跟我说的话了？
“过来看看你。”他说着，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他的语气已经恢复到了以前的温柔。
我心中大喜，坐到他身边。
他凑近我的耳边，低声对我说：“小心答己送来的大夫，他们可能对你不利。”
我点头，握住他的手说：“我会小心的。”
他点头，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
“那我呢？”我问。
“过几天我才能来接你。”他说：“现在不安全。”
看来我们又可以回到以前了。我兴奋地点头，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门口。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答剌麻八剌刚走出视线，我身后就响起了半仙的声音。
我转身兴奋地对他说：“小王爷刚才来找我了，他说他要把我接回去。”
他看着我，微微蹙眉，说：“你已经分不清楚现实和幻象了吗？怎么会恶化地这么快？”
我的额上渗出了冷汗，我说：“不，不是的，刚才他确实来过了。”
“小王爷上午来过，午饭前就回去了。”他说：“我带你去问门房的下人。”
“那一切不可能是幻觉。”我说：“我还握过他的手。”
半仙没有说话，让我跟着他往太子府门口走，经过每一个下人，他都问一句：“小王爷今天来过吗？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
他们的回答全都如出一辙：“上午来过，午饭前就走了。”
我的头开始嗡嗡响，耳鸣逐渐加重。走到门口，我亲耳听门房的下人告诉我，小王爷午饭前就走了。我拉住半仙说：“够了，就这样吧。我知道了。”
半仙看着我，没再说话。我转身往回走，他跟在我身后。回到房间，半仙问我：“除了在这府中我为你准备的物件，你可曾接触过任何其他东西？”
我摇头。
他皱起眉来。
“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我问他。
“之前你的状态比我好，现在已经不如我了。”他说：“冥花之毒的最终，你将不再是你。”
“什么叫我将不再是我？”
“你将会被幻象左右，精神进入另一个世界，但你的身体却还在这个世界。”他说
“也就是说我会疯掉是吗？我见过有人中了冥花之毒，彻底丧失理智，甚至要扑过来咬我。”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说。
我很庆幸他没有为了安慰我而骗我。我让自己尽量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问他说：“我还能保持正常的意识多久？”
“只要不再恶化，就没有关系。”他说：“但是……”
“但是我在迅速恶化？”
他点头说：“不应该这样，除非你一直在吸入冥花的毒气。”
“来到太子府之后，我明明都已经抛弃以前所有的东西了，连衣服都换了全新的。”我说。
“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他说：“这样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但这个可能，又很微弱。”
“什么可能？”我问他。
“有人在以一种我们没能察觉的方式给你下毒。”
“不可能。”我否定说：“我所有的吃穿住行都是我自己打理的，我们吃的饭都是一样的，如果会中毒，那你不也一样中毒了吗？更何况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药童，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费尽心机毒害我吧。”
“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几月，你就会丧失自己。”他说。
“只有几个月了吗？”我颓然坐下。
“我解不了冥花之毒。”半仙歉意地说。
“已经很感谢你了。”我叹一口气，说：“半仙，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他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帮我关上了门。
我从来没想过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短短的几个月我该怎么办。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一定要完成的事情是什么？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对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留恋。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说给别人听，我想拉着答剌麻八剌的手，告诉他我对他全部的想法；我想抱着莫昶，对他说出我对他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的感受。而我的结，恐怕最终我也无法解开了。这时候我才真切的感受到，我对自己、对其他很多人都有责任。就这样回到21世纪，连我自己都会觉得不甘。
那么，最后的这几个月，我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了一下我的门，一下没推开，他就开始敲门。
“谁？”我走过去问。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欧阳青。”
我叹一口气，打开房门，他站在门口，递给我一包药，说：“该煎药了。”
我没有伸手去接药。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不能在这里就这样结束。我决定在我剩下的少数清醒的日子里，去完成我所有未了的心愿，所以我对他说：“你给别人吧，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他惊讶地问。
“离开这里。”我说。
我想我应该感到庆幸——我得以穿越，不正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生命吗？我能够遇见莫昶，遇见这个世界里的很多人，都是我人生之幸。不管怎么说，我至少应该跟每一个人好好地道别，赎清罪过，才能安心离去。
“你的钱我还你。你等一下。”我说着转身去拿钱。
“你要去哪里？”他问。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我说。
“哪里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夫人？”他走进房中，问我。
“反正不是留在这里做一个药童。”我说。
他走到我身后，突然抬手摘下我的发钗，说：“那些钱你留着吧，就当我买下这个发钗了。”
我转头怀疑地看着他，说：“那个发钗根本不值钱——”
“它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皱眉问，完全猜不到他的意图。
“你就当是我对你感兴趣吧。”他笑说。但这句话里没有任何猥琐的意味，反而像是最真诚的回答。
看我一脸吃惊的样子，他又低声补充说：“因为你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让答己夫人很不舒服的人，而且你活到了现在。”说完，他把目光定格在我惊讶的脸上，微笑，片刻之后，扬长而去。
☆、第九十五章 毒医
欧阳青走后，我看着屋外的夕阳摇头感叹：又是一个怪人。
我没再多想欧阳青的事，打包了我的东西，然后去找半仙。我对他说：“我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尽量去完成我所有的心愿，然后再回来找你。到时候……到时候——”
“只要你回来得足够早，我会让你在失去理智前离开这个世界。”他接下去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带有任何感□彩，但却表达了最温柔的善意和最周全的体谅。他比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更冷静、更理智、也更能理解人。
“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我在离开之前想见一下真金太子，亲自跟他道歉。”我说。
“我会尽量安排在今晚。”他点头说。
我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了怪人欧阳青，问半仙：“答己送到府中的大夫里，可有一个叫欧阳青的？”因为我自己已经不能确定他是真是幻了。如果他只是幻象，那他给我的钱也是假的，我还要再向半仙借些银两。
“是。”他答道：“此人医术高明，乃众医之首。你如何识得他？”
听他这么问，我就把我和欧阳青之间的事都跟他说了。他听后，琢磨了一会儿，说：“此人行动可疑，还是少接触的好。”
我点头。之后半仙去求见真金太子，我就回房间去等他的消息。这段时间，我规划了一下我的行程：跟真金太子道歉后，去找答剌麻八剌，最后一次告诉他我对他的爱，虽然结局肯定和上次一样；然后去找莫昶，跟他说明一切。
我在晚饭后见到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