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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娶妻、生子,善待自己,如果这是她希望看到的。
“我什么都答应。小姐,不哭了。”
她这才抬起泪涟涟的眸子。“嗯。”
这样,她便安心了。
第九章
第一道瑞雪降下,他轻拂飘落肩头的雪花,仰眸,枝头吐蕊含芳。
今年,园中的第一朵梅,开了。
一如往年,没有任何例外,是在离他最近的书斋绽放。
无人能解释原由,只知皇上赐予这座将军府,而将军亲手栽了满园梅树开始,每年入冬,第一朵早梅总是在他的书斋外盛开。整座园子的梅树,都不及靠窗那株,盛开得如此绝美脱俗,闲暇之余,他总是推开窗,静静凝赏。
下人总说,是梅树感应到他浓烈的爱梅之心,为他绽放绝丽身姿,说不准哪一天凝聚精魄化为人形,现身抚慰主人爱梅、恋梅之情……
这群下人啊,满脑子风月绮思,真是乡野奇谭看太多,中毒太深了!
他唇畔泛开一抹不明显的浅笑,再过些时候,这一树寒梅,将会盈满一室清香,正如那名女子的出现,为他的人生拂掠一抹馨香,并且永留心底,一世不褪。
他的悠闲并没有持续多久。今夜九公主寿辰,皇上设宴未央宫,宴请朝官,其中又以未成家的青年才俊为主,当中为九公主选婿意味甚为分明。
卫少央苦笑。方才皇上传来口谕,命他与会,他无法抗旨。
看来皇上这回是存心来硬的了,以往都只是私底下谈起,触怒龙颜或可不追究,这回当着百官的面,若真抗旨,不降罪连皇上都下不了台。
他披了暖裘,认命地进宫。
行经御花园,娇嫩嫩的女音随着夜风送入耳畔——
“公主,您心里有底了吗?依奴婢瞧,皇上准是属意卫将军为您的东床快婿。”
女子立于梅树之下,仰着头,承接枝头落下的梅花片片,全然不理会多嘴多舌的婢女。
“卫将军是建了下少功勋没错,当朝百官也没人官位比他更高了,可是啊……”婢女压低了嗓门补上一句。“听说卫将军出身卑贱,是母亲与人私通苟合下的孩子,没名没姓的,这样的出身,见不得光啊!怕是配不上公主金躯玉体……”
听闻此言,女子终于有反应了。“谁说没名没姓,他姓卫,年少英雄,泱泱风范的卫少央,你莫要瞧他不起。”
乍闻此言,他浑身一震,仿佛触动了什么——
谁说没名没姓,你姓卫!
要名字吗?我替你取。年少英雄,决决风范……
稍稍回神,又听她续道:“什么卑贱不卑贱,一个人的出身能代表什么?那早已是过往云烟,他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爬到今日地位,才叫了不起,放眼天下,如今谁不敬重他是护国的大英雄?”
一番数落,说得婢女羞惭不已。
“公主这么说,是决意选他了吧?莫不是见过卫将军的人?”另一名随侍宫女问道。
“没见过,可我敬重他。”
宫女们个个露出了然的暧昧之色。
没见过便已仰慕敬重若此,连旁人批评一句都舍不得,若再见着面,肯定要说“选婿当嫁卫少央”了!早听闻卫将军是罕见的美男子,一点都没有武将粗鲁野蛮的气息,整个人还温文恭谦得紧呢!
“唉呀,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寝宫好生妆扮了,如此才能给卫将军留下永生难忘的绝美身姿呀。”
“死丫头,贫嘴!”女子轻斥,掺了抹十八岁少女应有的娇羞。
微风挟带浅浅的梅香扑鼻而来,他望向女子离去的方向,她拢了拢飘扬细发,不经意回眸,目光与他交会。
那一瞬间,他以为见着了梅映宛,十六岁时的梅映宛。
他怔愣,久久、久久无法动弹。
她眉宇间的风采、清雅的面容——真的好像、好像她。
心房,为此而狠狠悸痛。
似她,却不是她,那样的认知撕裂心口,太痛。
他闭上眼,任翻涌的思绪,将他淹没。
再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目光与他交接时,她神情微讶,而后芙蓉颊上染起浅浅红晕。
当皇上问她,属意何人为婿时,她意态娇羞,悄悄瞥了他一眼,而后回道:“臣妹,只嫁气度泱泱的年少将军。”
年少将军,气度泱泱,好明显的暗示啊!
皇上朝毫无反应的那位“年少将军”瞥了眼。“人家似乎不甚领情呢。当真非他不可吗?你倒是说出个理由来。”
“没有理由。”她顿了顿。“慧眼识英雄罢了。”
慧眼,识英雄。
卫少央怔仲,默然。
“好,既是如此,朕便下旨,将九公主许婚于辅国大将军卫少央。”顿了顿,朝发傻的男子斥道:“卫卿,还不谢恩?”
满室寂静。
君臣相视,皇上内心也不无忐忑。他若真当场拒婚,令公主难堪,这可是抗旨之罪,难再一如既往,睁只眼闭只眼地维护他。
片刻过后,卫少央从容起身,撩开袍摆单膝一跪,短短三个字,清楚、俐落地道出决定——
“臣,遵旨。”
圣旨一下,全长安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此事,说着英姿飒爽的大将军,也说着婉约端庄的兴平长公主,所有人莫不津津乐道,读为英雄美人、百年良配。
梅映宛自是有所耳闻。
惆怅难免,但更多的是心酸的快乐,她要他快乐,放下过去,真正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开创属于他的幸福。
得知他的婚事时,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回普宁寺看看,那个她出嫁前曾待过七日,与他初相见的地方。
住持依然是当年的老方丈,见她面善,与她聊了两句。
“方丈记性真好,十年前我曾在这儿住过七日,礼佛斋戒,抄了七日的经书为爹娘祈福。”
“老衲记起来了,你就是当年那位官家小姐。”
“是的。”
“老衲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当年有个傻小子,你待了七日,他便七日都往这儿跑,磕头拜佛,虔诚得紧,老衲问他心中有何希求,他说:‘一位对他恩重如山的小姐要嫁人了。’
“老衲便问:“施主是希望她别嫁?’他却说:“我只求小姐无妄无灾,一生安乐。’他没太多的银两可捐香油钱,便日日前来打扫院寺、劈柴挑水,什么杂差都抢着做,日曰由清晨劳累到初更,望佛祖看见他的诚心,真是个痴情的愣小子。”
他的痴,她岂会不知?再无人比她更清楚,他是如何待她的。
梅映宛动容微笑。
“施主后来可曾与他相见?”
梅映宛点头。“见了。”
“他如今,应是封侯拜相了吧?那少年的面相老衲看过,绝非池中之物,来日必然大有所为,富贵终生。”
此话引来她的注意。“方丈观过他的面相,知他仕途光明,那么——姻缘呢?可否成就美满姻缘,与妻子恩爱白头?”
“这孩子夫妻宫倒也奇特,是双妻命,重情,也重义。虽是苦难重重、年少刻苦,但命底并不差,施主不必过度为他担心。”
双妻命吗?另一个应是岳红绡吧!如此她便安心了。
由普宁寺回来后,突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她不眠不休,连夜赶工,亲手为他裁制红蟒袍,正如那年,他佛前祈愿、做尽杂差只求她幸福的心情,那种全心全意,要对方欢喜的心情。
这是她的祝福,一针一线,全是她的祈愿——卫,愿你平安,愿你人生顺遂,愿你夫妻恩义长存,携手白头。
***
这一日,锣鼓喧嚣,贺客云集。
这场婚事,一对新人来头都不小,新郎官是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一品官员,新娘子则是与皇上同胞所出,所有皇女中身分最为尊贵受宠的嫡长公主,再加上由皇上亲自主婚,这是何等的荣耀恩宠,硬是办得热闹风光,备受瞩目。
直至入了夜!|
新郎官被灌上数杯黄汤,不胜酒力,众人这才放过他,将他搀扶进了新房。
“驸马怎会醉成这般?”新娘子帮着将他扶上喜床,微蹙眉心看着不省人事的新科驸马爷。
“这个……大喜之日,一时高兴,难免失了节制多饮几杯。”灌醉新郎官,害得新娘子春宵虚度,深怕公主怪罪,连忙说了几句吉祥话,匆匆告退。
她自行除去沉重的珠玉凤冠,不惜尊贵之身为夫婿脱靴,拧了巾子擦拭他被酒气醺热的面容,再为他宽衣,侍候得他舒适安睡。
而后,她轻声一叹,熄了烛火,轻巧地在他身畔躺下。
当一室陷入黑暗,他似有若无地低吟了声,背过身去,紧闭的眸子悄然睁开,落在角落被褪下的那袭红蟒袍。
岳红绡交予他时,只说了一句话!——是故人的一番心意。
他有几个“故人”?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小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他在心底悄声低喃,或许是酒气、或许是深沉夜色,将他眸底熏得一片迷离。
同一个深沉夜色下——
梅映宛倚在窗前,长夜未眠。
今晚的月色,好亮,好美,月圆人圆。
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身边伴着他柔情似水的妻,度过最旖旎温馨的夜。
她闭上眼,心房酸疼,也有了却一桩心事的释然。今后,将有另一个人,会去疼惜、珍视他——
砰!房门被重重踹开,弹向墙面,发出不小的声响,她完全不受惊动,连回头看一眼也无。
“你走错地方了。”
“走错地方?”杜天麟讽笑。“你不是我杜某人的妻子吗?这不是我的房间吗?我哪里走错了?”
“你有数不清的侍妾,这座府邸多的是地方让你睡。”她眼也没眨,声调冷寂如冰。
早在他一次又一次算计卫少央时,她便对这个丈夫心冷绝念了。当看见卫少央性命垂危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恨他,只要思及他几乎害死了卫,她便怎么也无法原谅。今生她只求看着儿子安然长大,守着一方寂寥院落,平平静静度此余生便够,不欲与他多做纠缠。
杜天麟哈哈大笑,笑声益发尖锐。“怎么?和卫少央睡过几次,就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女人了?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想为他守节?别笑死人了!你梅映宛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和你玩玩罢了,人家可是驸马爷呢,多么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你哪一点比得上公主?”
“出去!”对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我偏不!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爱怎么对你便怎么对你,旁人管不着,卫少央更管不着!”一把扯住她,狠狠甩向床铺,欺身向她。
“你放开我,要发酒疯到别处去——”满身的酒气喷上她的脸,她皱眉,使劲挣扎。
他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她逃不开、更避不掉他野蛮侵犯的行止。
“你做什么!杜天麟,住手,我叫你住手——”
杜天麟不顾她的挣扎,撕裂她的衣裳,像头失心疯的禽兽,毫无理智地撕裂她、啃蚀她。
屈辱与疼痛间,她闭上眼,两颗清泪静静滑落眼角。
***
对于这桩婚事,许多好事者其实抱持观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