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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越行越北,过了大名府,又过了汴梁,直接向北而去,最后在白雪皑皑的北部雪山停驻了半月有余,原来是要收购人参。天馨一向在南方长大,虽曾听闻北方诸国,如今一见北地风光,方觉辽阔雄浑,当真不谬。
她此时裹了一身皮毛衣物,日日随着齐北海等人收购皮毛,人参,方知赚钱辛苦,又更觉出意义来,临安城内养出的眉宇间一抹闲适与幽怨久已未见。
这日收拾了货物,装了满满几车,齐北海命了手下得力帮办,一路押车南下,他们几人,却慢了下来。天馨心中奇怪,赵昀悄悄问他:“想见你父亲不想?”
天馨一愣道:“父王?” 齐北海神秘一笑,当晚便带了她一人,朝向雪山身处走去。其时北风烈烈,漫天大雪,瞬间把两人给变作了雪人。
山险且高,一路结冰,纵使齐北海一身功夫,带了天馨,也觉得崎岖难行。这样跌跌撞撞到了一处山谷,两人这才发现别有洞天。
谷内虽也是下雪,但据了地势那雪变得极小,依山搭了几座小小茅舍,正对一面大湖,这大湖湖水盈盈,暖气氤氲,原来是处温泉。天馨过去时,正看见一人泡在温泉内,半晌不动,旁边几只雪猴,也浸在水里,还有几只,朝了这人淘气,在树枝上摇晃着,扔了雪团过来。
那人一见齐北海,眼睛一亮,看到了天馨,却身子一抖,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天馨早认出那人便是李旵,只是□,一头雪花地泡在水里,令她十分不解。父女两个相认,互道唏嘘后才知,原来当日父亲从真教寺出来,因中毒已深,已近疯魔,齐北海救了他出去,却也无法即刻治好。终究寻得这处宝地,又寻到了黎峥陈容二人,三人将李旵藏到此处,日日以温泉疗伤,如今已是逐步清醒。身体虽然孱弱,却大大胜了以前。
说话间那三人都从茅庐内走了出来,阮长风上前,给李旵着了衣衫,众人鱼贯而入,进了茅舍。
天馨久未见到娘亲,这时见她母亲,正在厨下操劳,不免又是一场喜泪涟涟。一诉别来情事,都唏嘘不已。陈容听得她已情归赵昀,不免忧心忡忡道:“他如今是大宋官家,你不过是他千万个女子中的一个。不过他肯纵容你这样,你也要惜福才是,来看了我们就该回去了。”
阮长风道:“我听得如今陈氏父子矫诏,让天馨逊位-可是真的?”
天馨默默低头不言。李旵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不妨事,我李家无德,命该如此。只是陈家也好,阮家也好。早日平了内乱,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好事。可惜我半生蹉跎,唉。”
陈容在一旁道:“虽则是受陈守度驱使,也是我对你不起。”
李旵看了看陈容和黎峥道:“一切都是孽缘,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喂了我毒,现下替我取出,也算无功无过。黎峥,我当日抢了你妻子,却替你养了女儿,也不欠你甚么。我如今余毒已清,大家各走各路,各自平安罢。”
黎峥听了这话,不免一张黑脸,涨得通红,道:“黎家上下几百口,一夜之间惨遭屠门之祸,现在想来,虽是陈守度一手操纵,可你也识人不明。可这原因,究其实又是阿容下毒所致。咱们也别说了。”
这时,陈容和天馨厨下备好了菜肴,众人围炉而坐,大吃了一顿。几杯酒下肚,提起往事,都淡淡揭过不提。
第二日,诸人分了三拨,齐北海携了天馨一路;阮长风追随了李旵向北而去;唯有陈容黎峥仍留在此间。众人拱手作别,各自踏上前路。
且说齐北海携了天馨出去,乘了快马,总算次日傍晚追上了车队。那谭灵和怀安等人看看他们,虽是好奇,也忍住不问。
天馨悄悄向齐北海道了谢。齐北海道:“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你现下要做什么?回家吗?”话音里将那个家字拖了长音。
天馨一张小脸映着夕阳白雪,灿灿生辉,道:“那个家,何时回去都好――我现下要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一味躲着,是何了局?”
齐北海灿然一笑道:“好!”
当下众人一路向南,过蒙古,大金边界,进入南宋,路上不稍作停留,直接向南,一路上将北地的皮货和人参,零落在各地铺子里。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方才踏上了南越归途。
到得升龙城当晚,便由秘道进去,将正在假寐的黎佛金堪堪吓了一跳。他低声叫道:“傻子!回来做什么?我明日就要与那陈煚成亲呢。”
天馨心中感激,道:“哥哥!我的事情,我来解决!苦了你了。”说着,就把他往秘道里推,谁知黎佛金反应机敏,急切间抓住窗沿,翻身而出,扣住了秘道,道:“笨蛋,真真气死我了!那陈煚一身功夫,你如何是他对手?我暂且不走,留在这里做个照应。”
且说第二日,宫门紧闭,翠华宫内处处张灯结彩,天馨又被人搓弄着着了凤冠红袍,竟是个要拜天地的样子。左右未等到正午,那陈煚已被忙忙推了进来,先是一惊,左右看了一眼,又大喜道:“馨儿,你终于回来了!”
天馨冷冷道:“禅位的诏书我已写好,自会有人放在翠华宫的匾额后面-如果你不对我用强的话。”
陈煚管她俏脸如冰,不免心中一痛,道:“馨儿,我对你如何,你竟是真地不知道?如今抢夺李家江山,自是对你不住,但陈某岂是那用强之人?你若喜欢我,我自然欢喜,你若不喜欢我,我也一样爱你敬你,无论如何,都会保全李家宗祠不倒。”说完这句,叹了口气,转身掀了帘子道:“你好生歇息。”说毕朝了书房而去。
天馨瞧他转身而去,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诸味杂陈,难过一会儿,怅惘一会儿,不觉迷糊睡去。
第二日,殿前指挥使传给诸大臣道:“陛下已有尚矣。”诸大臣之前并未获得丝毫信息,如今只听陈守度一言,不免将信将疑。
谁知过不得几日,昭圣女王又亲下了诏书道:“…今朕反独算,惟得陈煚,文质彬彬,诚贤人君子之体,威仪抑抑,有圣神文武之资…”言自己是女主,无法处理好国事,决定禅位于陈煚,并自降为昭圣皇后。
一时之间,朝野掀起轩然大波,但陈家虎视眈眈,手握兵权,谁敢说个不字?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从了。早有一干善于钻营的官吏,纷纷寻了门路,要结交这陈氏新贵了。
过得一月,到了禅位吉日,井水无波,安南就此换了国王,改了国姓。只不过天馨仍在翠华宫一个人住着,自那日婚仪以后,陈煚对天馨相守以礼,日日睡在书房而已。天气逐渐地热了,一时佳木葳蕤,扶桑也新开了艳丽的花朵。
☆、事了携谁杳然去
怀安等贴身侍卫,不得近处守候,只暗暗在宫外着急。这一日齐北海接了赵昀书信,悄悄潜入了宫内,将那书信递给了天馨。
天馨送走齐北海后,拆了那书信细看,原来赵昀知她回了王宫,要她事事小心,不必对自己求全责备,妄自苛责,又道后园芳草初新,小荷吐绿,期待与她同赏。
正自看时,帘栊一掀,只见陈煚一脚踏入,不小心踢翻了一株兰花,还没坐好,已经跌在地上,对着天馨呵呵笑道:“馨儿,叔父嘲笑我懦弱,今日大臣也讥讽我没有决断,真是可恨!” 说完这话,便躺在地上,呼呼睡了过去。
陈煚虽然登上了王位,却日渐消沉,每度下朝回宫,一个人坐在崇文殿里,一边披阅着折子,一边默默饮酒,常常到了最后,都是三五个内侍抬回来了后宫,就此睡倒。陈守度初初掌了大权,总觉一切百废待兴,又觉得陈煚乳臭未干,实在难以做出有效的决断。每当陈煚提出了什么法门,他总能采用了种种手段,阻了陈煚的主意。
陈煚本以为自己登了王位,总能大展宏图,好好收拾收拾李朝留下的一团乱麻。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支持自己的叔父竟然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也给自己下马威,觉得自己这个国王当得实在是寡味之至。以自己的阅历,实在未能事事周全。但总得迈出第一步不是?
他既离不开这个叔父,又恨着这个叔父阻了自己的主意,时常陷入矛盾里,一边批着折子,一边喝起了闷酒,加上回到后宫在天馨这里从未得到一两分好颜色,不免更加地沉沦了下去。
天馨看他喝醉,一时无法,叫了丁香,二人合力,将他抬到了床上。他又紧紧攥住天馨手,口中喊道:“口渴!”
天馨从丁香手里拿了水,给他饮了,一边又听他叫道:“冷!”疾忙盖上了被子,过会又嚷热,摸摸额头,烫了人手。忙忙连夜唤了太医过来,抓了药,陈煚又握紧了他手,喃喃叫道:“馨儿,别走!”如此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方才渐渐地好了。
天馨本欲跟他讲明要离去之事,如此一来,不免又耽搁了下来。自这一病而后,陈煚病情,似是略有起色,但反反复复,就是一直没有大好。天馨和丁香日日煎药伺候,忙了一个多月,才渐渐好了。
只黎佛金一个,优游自在,时常携了史家舜华,四处游荡,好不自在。偶尔回来看看陈煚,不过哂笑而已。
陈煚好转而后,天馨卸下了身上重担,开始还借着出去礼佛之名,出门寻了谭灵,四处看了自己的铺面,谭灵又指给她道:“这几家新的铺子,是上次为你买就。看起来生意都还不错。”每日里忙忙碌碌,到了晚间便数数进帐几何,过得甚是快乐。
有日晚间,昏昏然回宫,坐在室内,寂静无人,叫了人上茶,半天后来了个小宫女。天馨看这宫女是个新面孔,接了茶道:“丁香呢?”
那小宫女便道:“丁香姐姐去了崇文殿。”
天馨心内一动,等了片刻,也不见丁香回来,索性自己睡了。直到半夜,只听得窸窸窣窣,外厢内似是已经睡下了人。想想最近几天,陈煚对她出宫,也未多加阻挠,心中似有所悟,转身便又睡去。
第二日一起早,丁香边服侍她梳洗完毕。她随手拿了本书看着,一边道:“丁香,你觉得王上这人怎样?”一边心中暗暗惭愧,似是暗藏祸心一般。
丁香羞红了脸,半天道:“王上自来对公主就是…”
天馨犹豫了一会儿,道:“你二人若是彼此有意,我只有高兴才是…”
丁香道:“王上一颗心只在公主这里,我如何能够谮越。这几日侍奉在那里,尽天问我些你的事情。我知道些甚么,也无可回答。”
天馨忽然看着丁香道:“你留下来照顾他,好不好。总归是我对他不住。”
丁香一听这话,跪了下去,道:“公主。婢子不敢起那样的心思。”
天馨看她皓首低垂,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恰似软玉娇花,忽然心下一软,道:“你先起来。”说着拉着她手,坐在窗沿上,低低将别后事情,讲了一遍。丁香听得她已经和赵昀成婚,欢喜之至,却又怪责道:“你既然已经成婚,何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