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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故人
穆西格图所说的“故人”，当然是艾维迪特的母亲泽拉，所以不管艾维迪特怎么想，穆西格图还是要去见她的，并且在进入楼兰城之前，他就把手下人打发回去了。伊雷和麦可，布里亚三个人直接去了王宫。已经到了下半夜，国王一直在等着消息，看到三个人风尘仆仆地进来，他的脸上的焦急一扫而尽露出了笑容，“真是太好了，我以为还要等到天亮你们才能回来，伊雷，你的那个朋友呢？”国王发现少了一个人，便关切地问。“陛下不用担心，我们都平安回来了，他有事先回家去了。”伊雷说。国王又问：“行动顺利吗？”布里亚说：“应该算是顺利，只是那些汉人伤亡不少。”国王显然吃了一惊，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布里亚？你们怎么会杀人？”
布里亚沉吟了一下，沉声说：“是穆西格图，他正巧带人经过，就杀死了那些汉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死的就是我们几个了。”国王更加诧异了，“穆西格图？听说他已经把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但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楼兰？”布里亚和伊雷对视了一眼，说：“你刚才问到的那个少了的人，正是穆西格图的另一个儿子，穆西格图来楼兰的目的，我猜想是为了看看他以前的女人。”国王思考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说：“布里亚，你以前提起过这个年轻人有
着匈奴血统，但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原来这么特别。”布里亚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国王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穆西格图在这件事上暂时帮了我们，但是现在要考虑另一件事了。”
这件事就是如何安排麦可和布里亚。麦可此刻的心情只有一种，就是尽快回家再看美娜一眼，哪怕她闭着眼睛，身体已经冰凉，但至少还是她，至少她还躺在家里面。国王说：“布里亚，你暂时就留在王宫里，汉人的使节会在街上随便走，但是他们不能在这里也那么随便。”他又转向麦可，“而你，年轻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不幸，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留在王宫里，这样能够保证你的安全。”麦可摇了摇头说：“陛下，我想回家，我的女人还在家里。”布里亚叹了口气，说：“麦可，你也知道汉人还要去参加葬礼，如果你真的要回去，就趁现在天还没亮，你回去看她最后一眼吧。”伊雷也觉得布里亚的话有道理，说：“麦可，我陪你回去。”布里亚说：“在你们出去之前，最好把号角都收起来。”
看着两个人匆匆忙忙离开，国王的表情变得忧虑起来，他转身对布里亚说：“这件事严重了，汉人一定会追查到底。”布里亚说：“汉人可能搞不清楚是什么人做的，真正杀人的是穆西格图和他的手下，他们是匈奴人，从他们骑的马和
武器上就能看出来。”
国王长叹一声，慢慢地摇了摇头，说：“有时候我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匈奴人不可能总是作为我们的依靠和借口，什么时候楼兰能够强大一些，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我也就满足了。”
泽拉不知道艾维迪特晚上去了哪里，但是她从不问儿子的事，她不是不担心，事实上平日里只要艾维迪特没有按时回家，泽拉都要坐在床上用织布来使自己安静下来。她知道艾维迪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不应该过多地参与他的生活，所以，当快天亮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泽拉并没有太过激动，只是露出了自己才能觉察得到的安慰的笑容。
她听见房间的门开了，有人站在门口，她放下手里正在织布的梭子，微笑着说：“艾维，累了就去歇息吧，我今天突然起早了，就找点事情做做。”门口的人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泽拉的笑容凝固了，她听出来这不是艾维迪特发出的声音，并且她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被从门外的风带了进来。她用空洞的眼神对着门口，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是我。”穆西格图轻声说。他终于看到了这个女人，多少年以后还是这么年轻，美丽，似乎和当年第一眼看到她的样子丝毫不差，许许多多的画面在穆西格图的脑海中一下子回来了。泽拉的样子突然变了，她嘴角颤
抖着，虽然看不见，但她还是做出了睁大眼睛的表情，她连忙低下头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刚放下的梭子不知去了哪里，她的手颤抖着在身边摸了半天，穆西格图慢慢走上前，把梭子放到了她手边。他看到了她的手，因为操劳，手背上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细腻的光泽，指尖也比以前略显粗糙了，那只手紧紧地抓住梭子，身体也向里移动了一下，又移动了一下。他犹豫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房间里安静了一阵，穆西格图没有说话，他用手中的温热慢慢暖着泽拉手上的冰凉，等到她的手温暖了，他又拿过另一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你来干什么？”泽拉的声音非常低，充满了迷惑和不安。“我来看看你，泽拉。”穆西格图也轻轻地说，简单的几个字，他的声音饱含着一种久违了的情感，泽拉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头上，脸上，最后停留在她的眼中。“我在这里非常好，穆西。。。格图，这种生活正是我想要的。”泽拉说，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穆西格图的目光还是落在她的眼睛上，那是让他一生中唯一心动过的眼睛，当她刺瞎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心也被刺痛得到了极点，然后就变得彻底麻木了，她也许知道，所以她才用了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和眼睛周围的地方，觉得自己的
心好像又恢复了知觉，隐隐痛了起来。他没有在她面前叹气，而是微微笑着，用温柔的语气说：“我看到了我们的儿子。”泽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说：“艾维迪特有一颗善良的心，他不像你。”穆西格图点点头，握着泽拉的手稍微紧了一点，“这是好事，”他说，“我已经有一个儿子继承了王位，艾维迪特可以过他喜欢的生活。”
“你说的是阿提亚拉。”泽拉把手慢慢地抽了回来，她又觉得浑身发冷了，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她立刻想起了她离开他的原因，想起了自己最不能接受的事实。穆西格图终于叹了口气，说：“都过去了，泽拉，一切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如果能让我再早些遇到你，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泽拉微笑着说：“是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不需要再提起了，就像你也根本不需要来看我。”“不，这不一样！”穆西格图说，“一切都能过去，只是你，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接着说：“在我把王位交给阿提亚拉之前，就已经做了来这里的打算，我想象着看见你时的情景，你会是什么样子，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胖了还是瘦了，当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在做着什么。。。我都想了很多遍。。。”穆西格图的语调微微有些颤抖。泽拉看不见穆西格图此时的样子，他的话从一片黑暗中传来
，但是却清晰得让人无法逃避，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穆西格图让她倚在胸前，轻轻抚摸着泽拉光滑柔软的长发，他叹了口气，说：＂我不该让你走的。＂泽拉说：＂如果我不走，我们的儿子恐怕活不到今天。＂穆西格图愣住了，他无法回应泽拉的话，只好换了个话题说：＂艾维迪特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但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匈奴也有不少好姑娘，如果他愿意。。。＂泽拉打断了他的话：＂艾维迪特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但是我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去了匈奴。＂＂你是说那个叫尼塔的姑娘？＂穆西格图问。＂你见到她了？＂泽拉有些意外。穆西格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差点杀死阿提亚拉，是的，我见到她了。＂泽拉吃了一惊，＂为什么？＂穆西格图说：＂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看得出她对于阿提亚拉来说，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宝贵。＂
艾维迪特眨着清澈的眼睛，他一直倚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穆西格图已经和泽拉谈了很久，艾维迪特觉得有些事也许自己永远也弄不懂，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尼塔没有危险是最好的，他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从麦可家借的马还没有还，艾维迪特解下马缰牵着马出了门。
穆西格图和泽拉都听见了马蹄声远去的声音，泽拉说：“阿提亚拉依然已经继承了王位，我的儿
子就不需要再回到匈奴了。”穆西格图说：“如果你们回到匈奴，也再也不会有危险了，泽拉。”泽拉笑了，她的手在穆西格图脸上慢慢地抚摸着，非常仔细，她一边抚摸一边想象他的样子，当年那个英姿飒爽，清秀英俊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她说：“穆西格图，我再没有眼睛可以失去了，你走吧。”
☆、第三十章 意外出现的人
诺罗看到麦可在天亮之前匆匆忙忙走进家门，又看到是伊雷陪伴着，就猜到了大概，他立刻带麦可去了后院，伊雷则留在门口观望。黎明前的街道上本来空无一人，可就在麦可进去没一会的功夫，竟然传来了“的的”的马蹄声，李万年带着几个汉人来了。从他们的神情上看，应该是知道了上半夜发生的事，但是来得这么快实在有点出乎伊雷的意料。没有布里亚在，和李万年就无法沟通，伊雷觉得即使李万年提出任何问题和要求，他也未必明白。
让伊雷吃惊的是，在跟随李万年的人里面，他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事实上他早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了。而此刻这个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仔细地打量着伊雷，并且露出得意的神色，说：“我见过你！”这个人就是阿提亚拉的堂妹——嫣真！让伊雷更为吃惊的是：嫣真居然和李万年说着汉人的语言，她对李万年说了几句什么，李万年点点头，也回答了几句话。伊雷记得离开匈奴之前安格梅尔说嫣真已经被降为奴隶，怎么现在会和汉人在一起？
“伊雷，”嫣真和阿提亚拉虽然只是堂兄妹，可脸上那副傲慢的神色却极其相似，她扬起头一脸不屑地看着伊雷，“李大人想知道举行葬礼的日期，你那个叫麦可的朋友回来了没有，还有，深更半夜你怎么会在
这里？”她对艾维迪特用刑的手段太过残酷，所以伊雷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伊雷冷冷地说：“葬礼的日期我不知道，我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正因为我的朋友还没有回来，这里才需要我来帮忙。”
嫣真和李万年交谈了几句，对伊雷说：“汉人在附近的营地被袭击了，死伤二十几个人，你的朋友也不见了，如果你说他并没有回来，我们就要进去看看这是不是真话。”伊雷说：“在楼兰的土地上随便进出民居，无论是匈奴人还是汉人都没有资格。”李万年估计把这句关键的话听懂了大概，他向伊雷点点头，皱起眉头和嫣真说了句什么，嫣真就对伊雷说：“李大人现在就去王宫要求你们国王的帮助。”
李万年立刻就去了，他独自骑马向着王宫的方向快速奔去。嫣真下了马，她一边玩弄着手里的马缰，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的街道，又看了看伊雷，说：“想不到吧，我竟然会和汉人一起。”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了，伊雷看到她虽然面有得色，容光焕发，绿色的眸子里还闪动着傲慢的光，但是在她右边额头和发际的交接处，细腻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烙着一个青色的印记，那正是匈奴草原上奴隶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