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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法律文书
麦可忙了一早上，趁天还没亮带着工匠从桑宗大叔的作坊里运回了那边承做的一批箭，然后在后院把所有的箭都装进了毡皮口袋。美娜一直跑前跑后地帮忙，诺罗说，怀孕的女人最好不要接近武器，否则对两边都不吉利，美娜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不一会她又站了起来，说：“今天要多做一点饭，大家应该庆祝一下。”然后就跑去炉灶那边了。
麦可把扎好的口袋点清了数目，和诺罗在院子里歇息，一边等着布里亚的到来。昨天布里亚特别叮嘱过汉人还没有走，一切要等他来了再说，毕竟三万支箭不是个小数目，而汉人不知为什么总喜欢在街上溜达，丝毫没有返回东方的意思，国王对此也无可奈何。诺罗看着这些口袋，沉思着说：“这批东西即使用驼队运送，也要好几十头，太引人注目了！”麦可看了看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了，有些焦急起来，他还惦记着艾维迪特的消息，顺手就拿出号角无聊地吹了几下。麦可并没有指望号角的声音能传到草原上去，所以他也没想到声音刚落下，就听见了回应，伊雷很快就从大门外进来了。
“伊雷，希望你带来了好消息！”麦可一下子站了起来，紧张地说。伊雷面无表情地看着麦可，没说什么。麦可愣住了，仔细打量起伊雷来，过了一会他忽然抓住伊雷的肩膀，一
边摇晃一边笑着说：“想骗人可要好好学学，伊雷，你的功夫还差远了！”伊雷也笑了，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麦可说：“你的眼睛一点都没有伤心的样子，看来布里亚从王宫请来的医生很高明。”伊雷苦笑一下，想起夜里他抱着艾维迪特的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曾经几次绝望，不过那时的伤心没有人看到。
布里亚神色凝重地进来了，像是又带来了重要的消息，不过他先问了艾维迪特的情况，然后才严肃地说：“汉人还没有走，匈奴那边的信却来了，说限期马上就到，让我们尽快把箭送去。”麦可说：“汉人还在街上走吗？不过这些口袋用骆驼运进王宫不是什么难事，和平时运进王宫的鱼肉瓜果也没什么分别。”布里亚打量着这些口袋，一时没有说话。
伊雷说：“布里亚，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布里亚看了看伊雷，又看了看麦可，说：“匈奴派来送信的使节说了一个情况，他在来路上发现了汉人军队的影子，也就是说，有汉人的军队在附近活动。”以前楼兰的附近只有匈奴人出没，其余的西域诸国也会有商队偶尔在这边穿行，但是说起军队，而且是遥远东方的汉人军队，到的确是个新情况，也是个让人不安的消息。
“匈奴在准备和汉人开战，汉人不可能没有觉察，这就是战争前的预兆吧。”伊雷说
，“但是没有向导汉人也能来到这边吗？”“没有向导只不过来得慢些，”布里亚接下去说，“我有个打算，并且国王也同意了，”他停顿一下，放慢了语气，说：＂我想让人装扮成商队运送这些箭到匈奴去，那样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至少要比楼兰派士兵运送要好得多。”伊雷和麦可都在思考着这句话，布里亚很快地说：“伊雷，事情如果交给你们，有没有把握？”
伊雷诧异地看着布里亚，麦可也瞪大了眼睛，布里亚说：“我的哥哥，也就是巴克拉国王，已经颁布了一道法律文书，能替楼兰效力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将会获得免除三年所有税务的赦令。”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羊皮卷，慢慢地打开递给伊雷。伊雷看了看，皱着眉头又递给麦可，麦可认的字要比伊雷多得多，文书很短，不过他还是认真地看了两遍，又念了一遍，内容和布里亚所说一致。最下面是一行空白，是为愿意执行任务的人留出来签名用的。
“这是你的主意吧，布里亚？”伊雷问道。布里亚说：“伊雷，我从你这里收到的兽皮是楼兰最好的，也是数量最大的，所以我知道你的本领，也相信你的朋友，和他们再商量一下吧，不过一定要快，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又转过头对麦可说：“一旦决定我会让驼队来作坊，装好就直接出城，不经王宫了。”
布里亚转身向外走的时候，正好诺罗和美娜端着大盘小盘的食物进来准备开午饭，他们招呼布里亚留下一起进餐，布里亚笑着摇摇头说还有事情要办，商队还没回来，自己马上要去筹备出几十头骆驼，也是个头疼的事，说完谢过了他们就走了。
伊雷留下一起吃饭，顺便和麦可商量这件事，诺罗说：“我们和汉人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说起汉人，伊雷和麦可自然想起了李万年，都觉得他是个斯文有礼又和善的人，所以也想像不出会有怎样的危险。不过诺罗说：“汉人统治的土地远比我们大得多，也比我们繁荣，光凭着斯文有礼可是做不到的。”伊雷和麦可都表示赞同。美娜叹了口气，说：“要不是肚子这么大了，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诺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伊雷忍不住笑了出来，瞥了麦可一眼，麦可无奈地说：“美娜，我们是去护送武器，不是去旅行，你要是去了，我们会觉得需要护送的倒是你的肚子了。”美娜大声笑了起来，边笑边看着麦可，麦可也看着她笑了。
吃完饭，伊雷和麦可骑马到了草原上，一进帐篷就看见艾维迪特端着碗在喝药。“伤口很疼吗？”伊雷皱起眉头问。艾维迪特显得精神不错，放下药碗说：“一点都不，不过尼塔不放心，一定让我把药喝完。”麦可看着艾维
迪特的脸上已经有了点血色，笑着说：“有人在一旁照顾肯定好得快，比医生的药快多了。”艾维迪特眨了眨眼睛，看着伊雷说：“昨晚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乱七八糟的，不过后来一下雨，周围就变得暖和了，醒来的时候脸上的雨水还没有干呢。”麦可不明白他话里的含意，但是看见他看着伊雷的眼神就猜到是说给伊雷听的，于是故作惊讶地说：“看来雨水的效果不同寻常，难道昨晚草原上下雨了？还下到了帐篷里？”伊雷一脸的尴尬，无奈地说：“艾维迪特，信不信我可以让你马上再昏过去？”艾维迪特笑着不说话了。尼塔端着一碗奶茶走了进来，尼萨手里拿着一些干净的细麻布跟在后面，准备给艾维迪特换一下伤口的包扎，看见伊雷和麦可都在，他点了点头，却比平时少了笑容，尼塔更是冷淡，她说：“伊雷，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搅艾维迪特了，他的伤需要休息。”
气氛马上冷了下来，麦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看看尼塔和尼萨，又看看伊雷和艾维迪特，这几个人却谁也没有出声。麦可只好把话题转到布里亚所说的内容上，并且拿出国王签署的法律文书递给尼萨。尼萨认的字也不比伊雷多，他只看了一眼文书上国王的印章就把羊皮卷还给了麦可，说：“我不想为匈奴做事，如果你们要去，就去吧。”
伊雷说：“这不是为匈奴做的事，而是为了楼兰，造箭的命令是国王下的，运送到匈奴也是国王的命令，你没想想为什么会这样？”尼萨说：“这是国王的事。”伊雷说：“尼萨，我觉得楼兰不是一个好战的国家，也从没发生过战争，国王这样做，就是为了换取和平。”尼萨不说话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这些年匈奴人来得少了，草原上的牛羊马群都没有再被抢掠过，可是，这次尼塔发生了不幸的事，令身为哥哥的尼萨对匈奴人的反感一下强烈了。
尼塔低下头说：“没什么，这是我的事，你们都不要想得太多了。”伊雷说：“尼塔，这个仇我们迟早要帮你报，绝不会让你等太久。”他看了一眼艾维迪特，艾维迪特说：“我也去，阿提亚拉就在匈奴。”听见这句话，尼萨一下站了起来，说：“我们签名吧！”
楼兰人在婴儿出生的时候，都会用第一眼看见的事物来命名这个孩子。伊雷的名字，在楼兰语里是“远山”，他在羊皮卷下面空出来的地方画了一座山，麦可呢，画了一个徽章，那是麦可家作坊的徽章，所有的作坊都有自己的徽章，制作出来的东西都会刻上这个作为标记。尼萨画的是一个帐篷。轮到艾维迪特了，伊雷说：“艾维迪特，你的伤没好，还是不要去了吧。”艾维迪特说：“放心吧伊雷，我活
动一下，伤就好得更快了。”他的名字在楼兰语里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于是艾维迪特在空出来的地方画了一副弓箭代表自己。
伊雷又思索了一下，说：“艾维迪特，如果阿提亚拉在匈奴见到你，你就危险了，因为你们两个只有一个能够继承王位。”他想起了泽拉说过的那句话。尼萨和尼塔此时都一起向艾维迪特望去，艾维迪特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回到匈奴生活，王位和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太阳下山的时候，伊雷和麦可就回去了，尼萨帮尼塔给艾维迪特换了药，包好伤口，就去了另一个帐篷。尼塔像往常一样握住艾维迪特的手，依偎在他身边。良久，她轻轻地说：“艾维，你会帮我报仇吗？”艾维迪特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一定。”“即使你并不恨他，也会那么做吗？”尼塔忽然说出奇怪的话来。她的话像是一支利箭刺痛了艾维迪特，他愣住了。尼塔摇了摇头，轻轻地说：“艾维，这两天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她看着艾维迪特愕然的样子，幽幽地说：“我本来不想这么快说出来，可是，早点知道也好，我不习惯像你那样自己欺骗自己。。。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幸福，但是你并不快乐，对吗？”艾维迪特不是个心思复杂的人，一下子面对这样的对话，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尼
塔接着说了下去：“艾维，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菖蒲海去？”
艾维迪特觉得有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搞不清楚这种疼痛是从心里传出来的，还是来自背后的伤口。他抓住尼塔的手，柔声说：“我只是想去那里看看，尼塔，我知道如果我没有去，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在你需要的时候没能在身边保护你。。。”艾维迪特低下头，接着说：“如果你肯给我机会，我会杀了阿提亚拉，作为祈求你原谅的理由。”尼塔仔细看着艾维迪特，看着他那双绿宝石般清澈的眼睛，说：“艾维迪特，为了我，你已经做了一个男人所能做到的一切，让我以为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丈夫，但那些只是因为你想保护我，为了让我开心。。。但是，那不是真正的你！”“尼塔，不是这样。。。”艾维迪特想阻止她的话，“你伤害的不止是你自己，也伤害了我，阿提亚拉伤害的只是我的身体，而你，”尼塔美丽的眼中冒出了火焰，“你伤了我的心，艾维迪特，你让我嫁给了一个并不爱我的人！”
艾维迪特并不理解“爱”这个字的含义，他从尼塔的语气和眼神里隐约明白这应该是一个形容感情的字眼，他想对尼塔说“我爱你”，但是他一下子犹豫了，自己真的伤害了尼塔吗？做了那么多的事，她最后还是没有得到快乐，这三个字说出口很
容易，但是自己能给尼塔的，是她想要的吗？艾维迪特沉默了，他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现在，他却伤害了这个美丽的女人。眼泪从尼塔的脸上静静地淌了下来，她说：“艾维迪特，我那么的爱你，但是却从来不能走进你心里。”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