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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呆呆发愣,好半晌眼珠子才转了一转,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风竹冷捂着鼻子,眉头紧皱成一团,冲她连连摆手,像是痛得厉害,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洛小丁又问:“我睡多久了?”
风竹冷鼻子痛得要死,没好气道:“我倒想你睡久一点,可惜,你就只打了个盹而已。”
洛小丁“哦”了一声,像是仍没醒过神来,又发了一阵呆,听见外面梆声,知道是二更天,这下再也坐不住,起身下炕拿靴子过来穿。
风竹冷见她要走,也顾不上鼻子了,抢上前一把拽住她袖子问:“你去哪里?”
洛小丁侧身往旁让,一边想要扯回被风竹冷抓在手中的袖子,扯了两下都没扯脱,又怕用力过大,撕破了不雅不说,恐怕还要露馅,便只好罢手,道:“都二更天了,我该回去了。”
风竹冷道:“鄱阳王的手笔你不要了?”
洛小丁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王爷既没有诚意相帮……我赖在这里总归不好,何苦自讨没趣?”
风竹冷面色微微一沉:“你怎知道我没有诚意帮你?只不过让你等上一等,你便这样!”居然就敢跟他蹬鼻子上脸。
洛小丁嗤然冷笑:“小丁自小便是看人眼色长大的,若是连这点都瞧不出……岂不是白活了这许多年?”
风竹冷握着她衣袖的手缓缓松开,双眼微眯,脸上薄有愠色,沉了一沉,又忍不住拊掌大笑:“你才多大?也敢在我面前说白活了这许多年的话……好了,你也别多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几时又做不了数?只是,好歹你也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便是要淘字画,朱老夫子的字只怕远入不了你的眼……嗯?是也不是?”
洛小丁紧抿双唇不语,只顾弯腰穿靴,待穿好后这才开口:“王爷的消息不至于如此不灵通,浮云城出了什么事想必也知晓了,我此来所为何事,必然也是知道的,若不然——也不至于晾着我这么些日子,王爷的苦衷,小丁也明白,是我强人所难了。”
风竹冷面上微晒,却只坐着不动,见她去衣架上拿披风,方冲外面喊道:“陈管家,你再去催催他们,东西找到没有?”
陈管家怀里抱了两个卷轴进来,道:“找到了,一直没听见王爷唤,就没敢进来。”
风竹冷接过来展开,注目细看,语声中略含了些惊讶:“这字笔意瘦挺,体势劲媚,深得柳体之真髓,看不出……老夫子的这笔字倒还写得不错。”转头瞟一眼洛小丁,问道,“你不打算赏看赏看?”
洛小丁正将披风往身上披,听见这话,手上不觉微微一顿,情不自禁便走了过去。待她走至近前,还未及看清,风竹冷却忽地将那卷轴合上了,抬手递到她手中,道:“你说,我可有诓你?你啊,总是不肯信我……”
洛小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拿着那幅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向来多疑,除了大师兄从不肯轻信于人,方才如此,不过是要以退为进,这些小伎俩如何能瞒过风竹冷?好在他还算给她几分薄面,只点到为止,并没有完全将她这番心思揭穿。
“你既赶时间,那便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风竹冷懒洋洋倚在软靠上,似笑非笑。
陈管家引了洛小丁出去,风竹冷闭目养了一阵神,又坐起来自斟自饮,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陈管家才回来,轻手轻脚走至风竹冷身旁,低声禀报:“洛小先生已经出城去了。”
风竹冷并没朝陈管家看上一眼,只顾往杯中斟酒,酒满溢出,自桌上蜿蜒流下,悄然滴落在他的袍子上,他却浑然未觉。
陈管家没他的吩咐,也不敢退出去,默然侍立一旁。过了一阵,严管事从外面进来,正要出声说话,忽瞥见陈管家朝他递眼色,心知不妙,忙噤声不语。
风竹冷将酒壶放下,道:“说吧!有什么事?”
严管事拱手道:“回禀王爷,洛小先生可能有麻烦……谷……有人在樵关道设了埋伏……要对他不利。”
陈管家听闻此话脸色微变,原本以为风竹冷也会大惊失色,谁知他竟好像充耳未闻,整个人如石像一般端坐不动。陈严二人面面相觑,摸不准他的心思,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以为他再也不会理会此事,正要告退出去,却听风竹冷鼻中冷哼一声:“这个人……总也不知好歹,便叫他吃点苦头也好。”
两人闹不清出了什么事,只好一起随声附和。风竹冷仰头喝下一杯酒,忽而冷笑:“你有铮铮傲骨?便可肆意践踏他人的尊严?”像是在自言自语,陈严二人听得他语气激愤,这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恰好听见外面梆声,便一起劝他就寝。
风竹冷也不作声,只摆手叫他二人下去,两人跟他行礼拜退,待要出门时,又被风竹冷叫住,两人在门口躬身候命,风竹冷却反而缄口不语了,等了一阵,才听他道:“严管事……你还是——派人去给白弘景递个信……”
第一卷 39。伏击
洛小丁回客栈拿了行囊,随着陈管家派来送她的侍卫行至西城门,顺顺当当出了晋阳城,与那侍卫道谢拜别,快马加鞭地趁夜疾疾赶路。
夜色蒙蒙,寂静当中,只闻一串急骤的马蹄声。一弯扁扁的月亮斜挂天幕之上,月光清幽,透过路边琼枝洒落下来,洛小丁伏在马背上,看见地上斑驳的树影,掐指默算。师父走时是月初,她在师父走后不久动身,在晋阳滞留这许多天,一晃竟已是月末了,若再不快点赶回去,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师父也许在她之前回去也说不定,想到此处,心里便是一紧,向后一鞭扬开,“啪”地一响,纵马如飞。
她昼夜兼程地赶路,路上只趁打尖的功夫歇上一阵,竟也不觉得累。如此连行两个昼夜,到第三日卯时,终于翻过了蜢山最后一个山头,再往前,是通往山下的一条笔直通道,道路虽不再崎岖,但却狭长陡峭,足有一两里地的距离,因这条山路较前狭窄,百年之前仅能容一人通过,樵夫们多经此上下,遂称为樵关道。
后来被好心人凿宽铺平,这才可容车马经过,因此处是蜢山的出口,故而是到潞州的必经之地,过了潞州,离浮云城便没有多少路程了。
洛小丁控辔往下缓行,道路两旁生着许多参天巨树,树影憧憧,黑压压盖上人头顶,说不清的诡异。也不知为什么,越是离浮云城近,洛小丁便越是惶惶不安,风竹冷给她的那两卷字她看过了,竟是同书信上如出一辙的字,这让她大感意外,心里矛盾之极,她不远千里前来寻找证物,原本为的是替童师叔洗冤,可这两幅字——难道她这一趟行程竟是为了证明童师叔有罪?倒真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难道他们都看错了人?她越想越是烦乱,不由自主便放松了马缰,“驾”地喝了一声。身下马儿失了控力,扬起四蹄,往下飞奔,蓦地里前足踏空,“咴儿”一声长嘶。
“轰”一声大响,面前土路霍然间下陷崩裂,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马儿一足陷落,来不及回退,立时人马悬空,往下一头栽落。
洛小丁这时才知中了人的埋伏,大惊失色下已来不及多想,自马上一跃而起,整个人如流丸一般往上飞掠,马却无法自救,“嘭”一声坠落坑底,触动坑底机关,但听嗤嗤声响,密如蝗雨般的箭簇自坑底向上直射而出,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铁网忽然从天而降,兜头向洛小丁罩下。
这才是天罗地网,坑底马儿长声悲嘶,乱箭破空疾响,洛小丁没有退路,只得往上,右手挥动断翎刀,狠狠往那铁网上砍落,左手却持了披风往下疾挥,将那些射来的箭矢击飞出去。
她连砍三刀,将铁网砍出一个三角形的缺口来,眼见铁网继续往下压低,只得又跟着往下落了两三尺,回手掷开数簇箭羽,一吸气,身形一缩,自那缺口处一冲而出。缺口狭窄,她护着前胸却顾不了后背,只听“嘶啦”一声响,背后立时撕裂一般地疼痛。
然而形势危急,洛小丁此时顾着逃命,哪还顾得了这些?一气往上飞掠,足足弹出两三丈高,陷阱中暗箭射程未足,她此刻方算勉强脱离危险,腾身跃上一棵大树,抱住树干略喘一口气,正欲展开轻功逃离此处,忽见一条黑影自树梢掠下,一刀朝她劈下。
洛小丁握住一根光秃秃的树枝往后一扳,身子绕着树身滴溜溜打个转,避过这一掌,借着反弹之力往前纵出。才方掠出,便见面前又有一黑影出现,那黑影二话不说,冲着她便是一掌,掌势奇快,洛小丁避无可避,眼睁睁看那一掌当胸袭来,便在那一掌落在洛小丁身上的一瞬,那人忽然手腕一转,击在洛小丁右肩之上,紧跟着反手一拨,竟发力将她直推了出去,力道柔和,并没有伤着洛小丁丝毫,然而掌力奇大,推得洛小丁腾空飞出。
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洛小丁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转了一个来回,惊异之下已知是那人有意放水,当下扬声道:“多谢!”那掌力余势绵长,眨眼间洛小丁便已出了樵关道,她拧腰一转,借力发力,身子往前疾掠而出,足足掠出二三里地。
回头再看,身后已无追兵,想来被她甩得远了,她不敢稍停,又提气往前奔出数里地,这才驻足歇息。脚下一停,立时便再也走不动,她只觉心跳如疾鼓,气息一霎那间紊乱,大喘了数口气,方有一丝好转。
这时天色已经发白,月牙也变得苍白,慢慢西斜,移到山坳里去了。洛小丁极目四望,方看清自己所处之地,在她面前横着一条两丈来宽的大河,河面上的冰仍未开化,晶莹雪亮的一片,她半坐在河边的积雪中,望着冰面一阵怅恍。
耳边忽然间响起养父的声音:“你是我从冰河上捡回来的……”
“我看见冰面上放着一个红色的襁褓,襁褓中的婴儿冻得唇青面乌,已经哭不出声了……”
这里很熟悉,冰河对面的不远处有个荒芜了的村落,因为遭遇了一场杀劫,那里的人早已死光了,如今剩得只是一片废墟而已,废墟之中或许还游走着许多亡魂,但她看不见。
有多少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自从她跟着师父去了浮云城,整整六年,她再没有踏足此地。如今竟然又回来了,在如此狼狈的景况下。眼前一片模糊,有泪涌出,大颗大颗飞坠而下。
如此呆坐片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慌忙伸袖去抹脸上的泪痕,只觉心中堵憋,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乍一听来,竟像是抽噎之声,忙敛声屏气,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便在此时,她看见冰面上的浮雪在动,洛小丁心头一沉,骇然望着那里,眼见浮雪簌簌往两边滚落,竟现出一角衣袍,片刻之后,竟自雪中坐起一个人来。
洛小丁忽然间绝望,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里还埋伏着一个人,可是这人又怎知道她会往这里逃?她想要站起来,可身上的力气像是忽然间全部消失了,她挣扎了两下,竟然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看着那人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那人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将烟灰色的袍领理了一理,长入鬓角的黑眉微微一挑,唇角咧了一咧,笑道:“真是好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