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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似乎对明珠的冷漠视而不见，他小心避开明珠手中的剑，满是惊喜的眼中含了泪，“姐姐，你还活着！”
明珠深吸了口气，强忍下怒气方才开口，“明天收拾东西跟我回金陵。”
苏离愣了一下，有些犹豫，明珠看着苏离的脸色，突然扬手打了下去。明珠力道极大，苏离不察，立刻摔倒在地上，明珠看着他瘦弱的身躯，眼泪哗的流了下来，“阿离，你是苏家唯一的男孩啊！”说话间明珠蹲在苏离面前，伸手抚上被打得肿起的脸，“告诉姐姐，是不是他迫你的？”
苏离紧咬着嘴唇不答话，明珠又问：“是不是？”
指尖嵌进冷硬的地面，皮开肉绽，可苏离感觉不到疼，他轻微的摇摇头，艰涩的吐出两个字，“没有。”的确是没有，无论曾经如何，至少现在，他心甘情愿。
“苏离！”明珠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声嘶力竭，“你是要苏家断子绝孙吗？！”
苏离闻言，慌张的看向明珠，跪着走到明珠跟前，拽着明珠的裙摆，眼中有些许的亮光，“不会的姐姐，他答应我会让我娶妻的，苏家不会……”
“够了！”明珠的心狠狠揪着，她失望的看着苏离，嘴唇止不住的抖，“就因为他允你娶妻，你就甘心雌伏在他身下？苏离，你身为男儿，娶妻岂不是天经地义？”明珠仰头望天，泪顺着下颚滴在苏离面颊，透心凉。她推开苏离，僵硬的迈着步子，“罢了，罢了。说到底错的是我，本以为救你出了火坑，却哪知把你带进了地狱。”
苏离呆呆看着明珠远去的背影，额头贴着地面，身子耸动，无声恸哭。
秦遥找到苏离的时候苏离已经冻的脸色发青，人却毫无知觉的靠着树干，眼神空洞的不知再想什么。他微微皱了下眉，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苏离，然后把人抱进怀里，“好好的是怎么了？冻出病来可怎么办？”
苏离眨了下眼睛，稍稍回神，他看着秦遥，声音沙哑，“我要回金陵。”
秦遥抱他的手僵了一下，随即错开话题，“先回去泡个澡回回暖，我再叫人给你煮姜汤，冻坏了身子我可不饶你。”
“我要回金陵。”苏离执拗的重复，秦遥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苏离，三年了，你现在还闹什么劲？何况你姐姐已经死了，你还回去做什么？那里还有什么可惦念的？”说着叹了口气，打横把苏离抱了起来，他轻轻吻了下苏离的额头，语气也软了下来，“好了，别闹了。”
苏离抿着唇没有开腔，把脸埋进大氅，大氅内有秦遥的温度，有秦遥的气息，还有苏离的眷恋，他舍不得走，却不得不走。明珠的话字字诛心，明珠的失望更是将他千刀万剐，他是苏家的儿郎，是苏家的希望，明珠对他的希望多大，那对他的失望就有多大，明珠对他亦姐亦母，他又怎能寒了她的心？
那晚苏离一夜未合眼，刚到寅时便挣开秦遥的胳膊悄然起身。他遣回房内整理了下东西，刚刚去马厩牵马，府内立刻灯火通明。
秦遥寒着脸看着苏离，“你要去哪？”
苏离避开秦遥的眼睛，“我要回金陵。”
“我的话你没听懂吗？”秦遥咬牙，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本王说了，不准！”
苏离知道秦遥动了真怒，可此次他亦是铁了心，他直愣愣看着秦遥，三年来，除了最初的反抗，这是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愿，“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死。”
“苏离！”秦遥的手流连在苏离颈畔，缓缓收紧，听着苏离急促的呼吸，看着苏离苍白的脸色，手重重垂了下来，“你走吧。”
苏离睁开眼，扯了下嘴角，有些落寞，他侧身擦过秦遥，手腕被秦遥执起。秦遥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不一会手中便多出一个厚重的大氅。他给苏离披好大氅，又俯身给他把带子系上，待一切完成，手却眷恋的不肯离开苏离的颈畔。苏离紧张的看着秦遥，低低唤了声“王爷”，秦遥蓦地反应过来，缓缓收回了手，“路上小心。”
苏离点头应下，牵马离了王府。看着苏离背影，秦遥柔和的面孔冷了下来，“跟着。”
第六十二章
明珠第二日赶着开城门那一刻出城，打马过去，远远便见一抹身影在城门前徘徊。苏离裹着厚厚的大氅，绒绒的帽子扣在头上，显得小脸只有巴掌大，说不出的可怜。明珠起初未察，待走近了才看出那是苏离。她拉扯缰绳从马背上跃了下去，依旧冷的张脸。苏离抬眼看着明珠，眼睛有些肿，脸颊上的巴掌印也没消得干净，他怯怯看着明珠，低低唤了声“姐姐”，明珠眼眶瞬时红了。她伸手覆上苏离的脸颊，“还疼吗？”
苏离摇摇头，“不疼了。”
明珠叹了口气，“怎么会不疼？”说着轻轻将苏离揽进怀里，即便少年已和她一样高了，可在她心中，苏离依旧那个会趴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孩子。
明珠和苏离二人武艺虽不差，可江湖经验太少，一路被人跟着竟丝毫未察。秦遥派来的一队人里，其中已有人前去回禀。
秦遥静静听完，眉头紧拧，“此话当真？”
“属下不敢有所欺瞒，那晚属下确实听到苏少爷唤那女子姐姐。”此人犹豫一下又接着道：“并且罗大人说，当初明王妃送苏少爷来的时候，罗大人见过明王妃，起初见着人时罗大人便觉得像，再听苏少爷唤她姐姐，罗大人便更肯定了。”
“好。”秦遥点点头，嘴角勾了起来，“吩咐下去，我们即刻进京。”
明珠因为还有事，一路上算得上是急赶，竟趁着第三日清晨便到了。明珠让苏离回家，依照之前所说谎言给萧如燕，明珠夜里又去知会老夫人，最后趁夜去了吴记。
吴广凡听到门响，急急忙忙来开门，刚一开门便是一股冷气，接着是一身黑衣的明珠。
“大少爷？”吴广凡愣了一下，“您回来了。”
吴广凡不知明珠女儿身，也不知老夫人是如何说给吴广凡自己消失的消息，但看吴广凡的反应，应该不是说自己死掉。明珠含糊应了一声被让进屋，吴广凡给明珠奉了茶，有些苦恼，“大少爷，这三年你去了哪？你不来，龙丘公子也不来，老夫人不管，在苏家和卢家的夹缝中，小的生活不易啊。”
明珠听吴广凡所言，眉头微蹙，“卢家？卢化及？”
吴广凡点头，“您走后第二年卢家不知有了什么路子，突然做大，不过，嘿嘿。”吴广凡笑了两声，“皇上将总商交由苏家后，卢家就没那么滋润了。”
明珠身子一僵，喃喃低语，“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明王妃啊。”吴广凡小心观察明珠的脸色，“说来皇上对明王妃真好，明王妃以王妃之礼葬之，皇上登基后又追封为明后。”
明珠眼眸微垂，冷笑一声，几分落寞，“人都死了，何必做戏。”言罢叹了口气，“如此，吴记便这样吧，日后你好好打理吴记，说来也算是你的心血，若苏家以后苏离掌舵，你想的话便将吴记归入苏家，你若不想，吴记便当做我给你的工钱。”
“大少爷？”吴广凡愕然，“您又要去哪？多久回来？”
“不会回来了。”明珠轻轻摇了摇头，起身拍了下吴广凡的肩膀，转身消失在夜色。
齐珏他们在金陵等了三日才等来明珠，见了明珠并未多言，只塞给明珠一个包袱，“换好衣服，今晚丑时换岗进宫。”
明珠蹙眉，“离腊月廿四还有十多天，为何这样急？”
“宫里的路线不熟，先去熟悉一下，也好撤离。”齐珏看向明珠，知她一怕被人认出，二不愿多见慕青，犹豫了一下方道：“要不……你晚些时候入宫？”
明珠轻咬下唇，缓慢的摇了摇头，“还是随你们一道吧。”
当夜明珠随齐珏他们一道入宫，领队的是江胜，江胜乍一见明珠，大惊之下退了好几步，“明、明、明王妃？”
明珠冷冷看他一眼，“明王妃早在三年前就化成了灰，江大人乱说什么？”
江胜鼻尖冒出冷汗，他甚至不敢抬手去擦，他吞了口口水，“是，是小的看错了。”
明珠将目光转向齐珏，“走吧。”
一行人混在羽林卫中入了宫，明珠怕被人识出，一进宫便让江胜把自己安排在了西泠宫当值。
西泠宫是冷宫，当年苏月凝被贬为采女便是关在这里，此时宫门紧闭，久未修葺过的门楣残破，仿佛一阵风过便能让这大门倾倒。本以为西泠宫空着，却哪知刚走近就听到了门扉开启的声音。明珠愣了一下，问道：“里面有人？”
江胜点头，“住着五皇子。”说罢自觉失言，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只得闭嘴。
思及秦允，明珠垂眸，又一个无辜的人。
在西泠宫外守了七天，眼看着时日渐近，心情反倒平复下来。这日大雪初霁，明珠日间刚刚换上岗便闻不远处传来宫女的声音，“殿下慢些，殿下慢些！”
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几分笑意蕴含其中，只闻其声便忍不住的喜欢，“你别跟着我，再跟着我，我就向父皇告状狠狠处罚你！”
那宫女也不怕，继续道：“那奴婢也要向皇上告状，就说殿下非要去西泠宫。”
脚步声顿了下来，接着是小孩几分迟疑的声音，“西泠宫里关着的是谁？为什么不准看？万儿，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那叫万儿的宫女声音低了下去，似在劝着，结果话未说完便又是一声惊呼，“殿下！”
呼声刚落，明珠便见一孩童朝西泠宫跑了过来。小孩穿着紫色花袄，人长得虽小巧，可因为穿着过厚，看起来像是个肉团子。他迈着小腿跑到西泠宫外，刚要推门，在发觉明珠后突然顿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拦着我？”秦雪朝仰头看着明珠，眨巴着的眼中满是疑惑，以往在靠近这里一丈内就被拦了下来，如今都挨着门了，可门口站着的人却没有管。
“我为什么要拦着你？”明珠认真的看着秦雪朝，目光柔和却又情潮涌动，“你若真想进去，总会有办法进去，谁也拦不住。”
“你真无趣。”秦雪朝垂下头，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周身染了抹忧愁。明珠静静看着他，直到万儿过来，秦雪朝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
万儿看明珠一眼，轻轻拍了下秦雪朝的肩膀，“殿下？”
秦雪朝抬头看万儿一眼，又看看明珠，他走到明珠跟前，扯了扯明珠的衣摆，“宫里没人陪我玩，你能陪我玩吗？”
明珠摇头，“我还要当值。”
“那我跟父皇把你要来！”秦雪朝不依，他倔强的看着明珠，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所执着的是什么，只是仰头看着这个人的那一眼就觉得可亲，就想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
明珠身子僵了一下，蹲下身平视着秦雪朝，“那待你过完这次生辰可好？”
秦雪朝惊喜的看着明珠，伸出小指，“不骗我？”
明珠勾住那根指头，只觉自己的指尖都在颤，“不骗你。”
万儿带着秦雪朝离开，远去的身影仍在频频回头，万儿跟着回头看去，刚刚只注意着秦雪朝，乍一看明珠的脸，不觉有些心慌，她摇摇头，拉着秦雪朝离开的步子又快了一点，刚刚一定是看错了，为何竟会觉得小殿下与那侍卫有几分相似？
明珠看着秦雪朝的身影消失，不禁失笑，他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竟这样笃定的相信自己不会骗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