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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明珠过去时苏月影正在书房看书，豆大的灯火暖暖的晕在室内，说不出的安静祥和。明珠思绪飘忽，不禁想起小时候自己睡着后，时有起夜，便见母亲坐在灯下看书，清浅的眉目一派祥和，一如此时的苏月影。明珠轻叩了下门，苏月影抬头看来，眼中一片惊喜，“明珠！你怎么来了？”
“今晚就要进宫，再见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见见你们我便要去了。”明珠笑容中带了几分隐忍的落寞，苏月影见状，眉头蹙起，“进宫？进宫做什么？”
明珠苦笑，“贵妃娘娘有了身孕，遣我进宫作陪。”
“苏月凝遣你进宫作陪？”苏月影闻言，心思转了几个圈，“这是何意？她怀允儿的时候也没见要人陪啊。”
明珠看苏月影一眼，几分欲言又止，“有些话本不该同二姐说，可是有事情拜托二姐，实在是不得不说了。”明珠说着顿了一下，方又开口，“皇上之前中毒，实际上是被人下了一种叫做息神的药，服用息神者，终身不育，她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苏月影心中一凛，已明白明珠的弦外之音，她握住明珠的手，“不是要人陪吗？我代你去！”
明珠摇头，“旨意是皇上下的，岂是说代就代？我今日来是有求于二姐的。”明珠抿了下嘴，悠悠道：“若这次我未能脱身，烦劳二姐将我带回我娘身边。”
“玉娘她……”苏月影记得明琅说明玉依旧安好，可心中的笃定却早已动摇，明琅即便是明珠的哥哥，他的话，苏月影依旧不信，有些事情，她感觉得到。
“我娘早在五年前故去，还有一直没能告诉姐姐，明琅是我假扮的。”明珠说着低下头去，面上一片愧色。
苏月影沉默良久，久到明珠已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却突然被苏月影拥进了怀里。苏月影一下下顺着明珠的头发，语气轻柔却坚定，“你是玉娘唯一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苏月影言语不多，却向来说到做到，明珠进宫的第二天，她也去见了苏月凝，姐妹二人向来不亲近，除却明玉那层原因之外，苏月凝亦因为苏锦，对苏月影极为嫉恨，原本一个宫里一个宫外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现下苏月影找来，只怕绝非好事。
苏月凝由明珠扶着从内殿走出来，她瞟了眼端坐着的苏月影，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妹妹怎么想起来看本宫了？”
苏月影看明珠一眼，目光转向苏月凝，“我有话和你说，单独说。”
苏月凝隐隐感到苏月影的用意，她轻挥了下手，李延吉立刻识趣的将所有的人都撤了出去，还顺便带起了门。
苏月凝睨着苏月影，“说吧。”
苏月影平视着苏月凝，眸色淡漠如水，却是结冰的冬水，“你若敢对明珠半点不利，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苏月凝一听，火气立刻腾了起来，过去在苏家她苏月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倒也算了，如今自己身份显赫，又岂是苏月影一介平民可以呼喝的？“苏月影，同本宫讲话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祸从口出这句话，不该我再讲给你听。”
苏月影冷笑，“是你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说话间，苏月影起身走到苏月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月凝，“你说，皇上要是知道苏贵妃秽乱宫闱，他该如何？”
“你？”苏月凝圆睁着眼看着苏月影，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却努力平静，“苏月影，空口无凭，你毁我清誉，就算是死十次也不为过！”
苏月影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笨，丝毫不知审时度势，我若手上没有证据，姐姐觉得我会这样毫无忌惮的来‘威胁’你？”说罢脸色一变，笑意顿时收了起来，“你若想要明珠陪着，我无话可说，可你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苏月影出门便见明珠等在门外，她过去帮明珠整了整头发，“你且安心，不会有事的。”
明珠点点头，目送苏月影离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苏月凝经苏月影那么一说，不敢轻举妄动，倒是明珠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开春之后，苏月凝的小腹渐渐隆起，苏月凝忧虑却越来越重，甚至有时整晚整晚的不能成眠。
看着苏月凝愈见憔悴，明珠在奉给她安胎药的时候轻声道：“姐姐想要结束这样的痛苦吗？”
“什么？”苏月凝恍惚的看着明珠，只觉明珠晕进笑意的眼睛带着自己读不懂的光。
苏月凝将药喝完，支颐看着窗外有些失神。明珠静立在一旁，看着苏月凝消瘦的背影，下巴微微扬起。
阵痛袭来，苏月凝紧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她转头看着明珠，眼中带着震惊，带着不解，血潺潺流出，明珠微笑地看着她，带了几分嗜血的味道，“如你所愿。”
明珠被带走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挣扎，被审讯的时候亦是一片淡然，翻来覆去的问话，明珠只有一个回答，“我要见皇上。”
皇帝最后还是见了明珠，并非因明珠要求，而是因为慕青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到底是不忍心。
“无论如何，你害死了朕的孩子。”
“我没有害死皇上的孩子。”明珠直视着皇帝，眼中毫无惧色，“不知皇上是否记得四年前曾被人下毒？”
皇帝点点头，示意明珠继续说。明珠道：“皇上所中之毒名为息神，息神产自高疏，是专为贵族准备避孕之药，凡中息神之人，没有解药便久睡不起，即便最后解毒，亦再不会有后。”
“你觉得朕会信你？”皇帝微微躬下身子，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
“若我愿以身试药，皇上可信我？”
皇帝摇摇头，“给朕治病的大夫已经过世，死无对证，朕拿什么信你？”
明珠微愣，挺直的脊背瞬间塌了下去。皇帝看着明珠的反应，摇了摇头，“你很聪明，可还是太年轻。朕记得林烬和你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明珠嚯地抬头，看着皇帝眸子精光，尽管他脸上皱纹深刻，须发花白，可那份锐利，丝毫不减，“明珠，别试图欺瞒朕，朕什么都知道，包括亓官绍送来的那十八颗东珠朕都知道那本是送给你的礼物，东珠是宝中之宝，他对你可谓用心良苦啊！”
“我……”明珠一时慌了手脚，她从未想过挖的坑，第一个陷进去的就是自己。
“嘘……”皇帝把食指放在唇间，“明珠，朕除了是大秦的皇帝，亦是一个父亲，朕绝不不允许朕的儿子的枕边人对他有异心，哪怕半点都不可以。”说罢长长叹了口气，“明珠，你若为儿郎，必能为大秦效力，错就错在你是女儿身。”
“所以呢？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明珠紧紧攥着手，血顺着指缝流下，她，还不想死。
“家丑不可外扬，白绫、匕首、毒酒，你选哪个？”皇帝不再看明珠，于心来讲，他赏识明珠，可偏偏明珠是个不安的因子，他用不得，留不得。
明珠深吸了口气，向皇帝深深俯首，说出的话异常坚决，“我想活。”说完不待皇帝开口，接着道：“我刚刚所言非虚，我会向皇上证明我是帮皇上守住了皇家颜面。”
“如何证明？”皇帝微一挑眉，深深看着明珠。
明珠依旧俯首，“恳请皇上网开一面。”
皇帝深吸了口，眯起的眼睛闪过精光，“这次，朕饶你不死。”
“我要见慕青。”明珠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眼睛，“我不信皇上，一如皇上不信我，那么这一切便交给慕青，恳请皇上允准。”
皇帝看着明珠，冷哼一声，“好。”
慕青一接到圣旨就赶到天牢，明珠抱膝坐在墙角，衣着干净整洁，倒像是新换过。他上下把明珠打量一遍，确定她的确没有受罪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们有为难你吗？”
明珠摇头，盯着慕青的脸，手微微圈起。她不知慕青心中作何想，但她却觉得一年时间，她与慕青生疏了，甚至连靠近慕青，她都需要鼓足勇气。
明珠轻轻环着慕青的腰，埋首在他怀中，只觉慕青身子一僵，手轻轻放在明珠背后，柔声安抚，“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明珠轻轻摇了摇头，慕青把明珠从怀中扶起，低头看着明珠，“你不信我？”
“我信你救我的那份心，可谋害皇子是大罪，我只怕你有心无力。”明珠认真的看着慕青，眼中含了几分无奈。
“那你告诉我，苏月凝的药是你下的吗？”慕青紧张的看着明珠，生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明珠歪头看着慕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便这次是真的，她还是不希望从慕青口中听到半句质疑，可慕青还是问了。
“明珠？”慕青不安的握着明珠的手臂，力气大到明珠几乎不能忍耐。
“是。”明珠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即便还有下一次，我依然会送她那碗堕胎药。”
“明珠！”慕青厉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明珠敛起笑，“慕青，我说苏月凝的孩子根本不是龙种，你信吗？”
“什么？”慕青蹙眉，脑中一片混乱。
明珠挣开慕青握着自己的手，深吸了口气，“真相总会大白，现在我只盼你帮我一件事。”
慕青稍稍回神，“什么？”
“帮我给我二姐带句话，就说我希望她能帮我完成临进宫前求她的事情。”
“什么事？”慕青只觉心上一只手紧攥，害怕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稀薄。
明珠摇摇头，“我二姐知道的。”说罢轻轻捏了捏慕青的手，“慕青，我的命攥在你的手里。”
第五十五章
凡涉及明珠，慕青丝毫不敢耽搁，当下便去了苏府。
苏月影听后身子微晃，扶着桌子才稍稍站定。她闭着眼睛，深深呼了几口气，待气息平稳下来，才开口，“你说，明珠故意杀掉苏月凝的孩子？会不会弄错？”
慕青摇头，“明珠亲口说的，她要来带句话，说希望你完成她进宫前求你的事。”
苏月影晃了晃身子，坐倒在凳子上，疲累的揉了揉额角，“她为何那样做？”
慕青微微垂首，“明珠自小与济生堂的常大夫亲厚，常大夫因为帮我父皇看病被苏月凝所害，明珠只怕一直没有放下。”
苏月影叹了口气，暗暗后悔，只叹自己竟未觉明珠竟是抱了必死之心。
慕青看着苏月影，探寻道：“不知明珠烦劳姐姐何事？我可否代劳？”
苏月影冷笑一声，抬眼看着慕青，“她要我将她葬在玉娘身边。”
慕青脸一白，哪还顾得上什么礼仪？他一下握住苏月影的胳膊，“没有办法了吗？”
苏月影看着慕青，微扬着下巴，“若没有办法，你该当如何？”
慕青的手无力垂下，向后退了几步，脸上几分萧索后却是坚定，“我绝不会置她不顾，她生，我生，若父皇非杀她不可，那我便血溅五步。”说罢转身就走。
“慢着！”苏月影霍地起身，“你莫鲁莽，回王府等我消息。”
“二姐？”慕青回身看着苏月影，苏月影侧过身子，微微垂下眼眸，整个人瞬间颓败不少。她摆摆手，“回去等着吧，不用太久，明珠就会回来了。”
慕青重重点了点头，这才离开苏家。
苏月影自慕青走后便独坐厅中，直到万家灯火才稍稍动了动身子。丫鬟们掌了灯，饭菜也已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