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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都忘记了,沈统领最怕就是做决定和做选择,最最最最怕的就是陪自家夫人逛大街,因,为,他,根,本,不,会,选!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反正是不指望有人来救了,摔断腿总比被人拿着绣春刀追砍好啊。
顾玉犰一咬牙,一退后,一手撑在栏杆上,即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跳!
慕丞雪身边的丫鬟彤影正牵着两条狗在路上转圈。
大小二花没出过门,起初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可是见到马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又怕得很,一路磕磕绊绊停停走走,快到晌午了,彤影才只走到吉祥楼,离顾家双禧园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正想着中午要吃什么,二楼上“通”地跳下一个人,下盘不稳的软脚虾一个,一着地就是个大马趴。彤影摇了摇头,牵着狗让开一步,却又听“忽”地一声,有人衣袂凌风,从头顶飞下。有人高声喝道:“小贼,哪里逃!”
更有人从楼里冲出来,手里还抱着盆牡丹花。
一笔淡淡的龙涎香从鼻端飘过,两条狗子也闻出来了,齐齐冲着地上趴着的人狂吠。
彤影心中一喜,暗道,踏遍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他吧,反正只要是顾家人就行了。想到这里,她手里的绳索一松,两条花狗就像离弦之箭般冲上前去。
专咬屁股。
“妈呀!”顾玉犰刚爬起来,又被两条狗压垮了腰。顿时涕泗俱下。
“多谢彤影姑娘出手相助,皇上说过一定会还慕小姐一个公道。”沈群大步流星走来,一群大汉把人群冲了个七零八落,等到彤影回过神来,才发出顾玉犰已经到了他们手里。
“什么公道?”彤影有些愣神,怎么沈大人的话总是那么高深呢,人类听不懂。
“自然是慕小姐想要的公道。”沈群目中精光一闪,威武霸气地一挥手,身后众汉纸便拖着晕头转向的顾玉犰浩浩荡荡地走了。羽林军不好上刑,对锦衣卫却是小菜一碟,要是能让慕小姐重新回到皇上身边,杀人放火都值得。
“糟了,小姐的花!”彤影眼睁睁地看着几位大爷抬着人抬着花离去,才得如梦初醒。当即狗子也顾不上了,飞檐走壁地往慕府里跑,只恨没有生出一对翅膀来。
“什么?皇上要还我一个公道?”慕丞雪挥舞着一把剪子,“咯嚓”一抖,剪掉个花蕾。
“婢子没有听错,沈大人确实是这么说的,还有,他抓住了那日来园子里盗花的小贼。”彤影将事情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慕丞雪听完,手里的剪子就“咣”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彤影微微抬起头,却看不懂慕丞雪眼里的无名怒火。
“好你一个朱钽,为了一己私欲居然不问情由便出手拿人,就这样还当什么皇帝?”
“婢子不懂。”
“不懂么?我且问你,慕家失窃一事,有没有传出去?我有没有对别人说起,顾家着人来我府上偷花?他凭什么越俎代庖,替我做决定?他自己做错事,又凭什么要推去别人身上?狗皇帝!白与他相交一场!”慕丞雪气性上来,转过身就往外走。
“小姐这是要去哪?”风、花、雪、月四大丫鬟一个个花容失色。
“换身衣裳,进宫求见太后,告黑状。”走到了这一步,慕小姐就是嫁鸡嫁狗也不嫁与帝王家了,这么个不长进的东西,谁嫁给他都是暴殄天物。
这边厢,慕小姐风风火火进了宫,那边厢,顾二公子已经跑出京城一百里。
他会相马,却并不会养马,好好一匹日行千里宝驹,愣是被他养得肥头大耳,长了一身膘。马儿走了一百里,就喘得像扯风箱,正午阳光正猛,顾二公子差点被晒成萝卜干。
顾家的管家骑着个小马驹子一路追来,远远便看见了自家二公子的大白马,他一溜烟从马驹背上滚下来,又连滚带爬到了顾二公子面前,一把抱住了顾玉麟的小腿。
“哟嗬,管家你滚得比我的马还快哪!”
顾玉麟所着袖子扇着风,断掉的那条手臂已经汗津津地湿透了,路上没地方换药,就算有地方换药也没有人帮着包紮,幸好管家出现了。
顾玉麟翻出卷绷带递给他。
“二公子,老朽不和你说笑,家里出大事鸟!”管家捧着三尺绷带,还以为是三尺白绫。
“除了天塌下来了,还有什么事比本公子戴绿帽更严重?”顾玉麟皱起眉毛就想拔脚走。
“严重哇,挺严重的,三公子被羽林军打了,又被锦衣卫抓了,可不是天大的事?”
“这小兔崽子越混有得劲了,居然连龙王嘴上的三根须都敢挠,有长进!不过拿钱赎人这事,不该是找大哥么?找我干嘛?”顾玉麟把怀里的私产抱得严严实实,一脸警惕。
“话不是这么说,二公子,这祸可是你闯下的,没道理三公子来扛啊?”管家哭了。
“我?管家,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人?”顾玉麟怒了。
“前二十年我不知道,后二十年我也不想知道,老奴只知道,就在昨天,二公子你偷了人家一盆花。”管家摆出一张严肃脸。
“……花?!”
“是花!还是一盆上好的绝色双姝,魏紫共姚黄!”
作者有话要说: 惨案就快发生了。
☆、问世间雷是何物
顾玉麟知道,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
可这被拿在官门里的,是他的亲弟弟啊。
一众锦衣卫领着他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完了出来一看,天都已经黑了。
他是下午才回到京城里的,好容易赶上关城门,一路颠儿颠地飞奔,害得那胖子白马吐了三回唾沫,而他自个儿的大腿皮也被磨出了水泡。
原本树立临风的顾二公子,现在一身酸臭,像是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般。
顾玉犰没被关在地牢里,而是被锁在京城西南面一个小小的别院里。
院子里菊花飘香,假山林立,站在庭中可观远山高月,倒还有几分雅致。
只是顾玉犰哭爹叫娘的声音实在有些煞风景。
院子里只摆了一张椅子,坐了一个人,余人都黑压压地站成一片,左边羽林军,右锦衣卫,排场好大。座中那人头戴玉冠,一身紫色锦袍,映得整个人唇红齿白,却只是个十□□岁的少年。
少年长相斯文,甚至还有些文弱,但有人堆做布景撑着,就是有点不一样。
别人是狗仗人势,他却是被很多狗衬托出了三分气势。
顾玉麟愣了一下,腿有点软。
“二哥,二哥,你可算是来了,弟弟这替死鬼做得冤枉哪,那盆花又不关我的事,我早上看它放在大厅里那张桌子上,只以为是二哥你收账得回来的质物,却不想是未来二嫂赠你的定情信物哇……二哥啊二哥,你可害死我了哇。你知道伐,被绑在这里的人原该是你哇……”顾三公子哭得跟唱歌一样,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顾玉麟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什么定情信物?
“小子住口,再不住口就你下面给切了。”守着顾三的那名汉子受不了顾玉犰那死叨叨。
“切、切了?那不行,我还没娶老婆,也还没生娃,切了的话我顾家岂不就绝后了?该切的是我二哥,这祸是他闯出来的,不是我!”
顾玉犰不顾场合哇哇乱叫,熏得顾玉麟俊脸发黑。
这个混帐东西,张口说得好像顾家其他两位都不能人事似的。
说起来,顾玉犰是很冤,没来由被人吓了一顿又打了一顿,眼下外面的那层罩衫被人剥掉了,仅穿着一件中衣被绑在棵大樟树上,几个羽林卫轮番给他头上浇水,就像浇花似的。
这深秋冷夜,虽不似寒冬难熬,但被晚风一吹也是够戗。
顾三公子的小脸蛋都给冻紫了。
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弟弟。
顾玉麟暗自捏了捏拳头,转头看向那座中人。
“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盆绝色双姝确是小人从慕府里带出来的,不问自取,是为盗也,小人做错了事自然要承认,只是三弟有什么地方冲撞了阁下,还请大人示下。”
能让沈群站着回话的人,叫声大人总没错。
顾玉麟压着那口闷气,小心翼翼地打量座上那少年的脸。
少年的脸逆着光,看起来几许阴沉。
顾玉麟有此捉磨不定,按说,偷窃这种罪,放在府衙里审审就得了,这般劳师动众,肯定有问题。顾二公子平素是有些脱线,但脑子却也算是灵光的,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曾得罪过什么人。
“你弟弟没冲撞本大人,是本大人故意把他捉来玩玩的,没有饵子,怎么能钓得着鱼哪?嘿嘿呵呵,本大人要找的人,是你!”少年打了个响指,“来人,快把他的裤子给我脱了!”
“是!”身边的狗腿子轰然应声,三四个人上前一把按住了顾玉麟。后者还来不及挣扎。
“你、你们做什么扒我的裤子,我不好那口的,放开!放开!”顾玉麟吓得花容失色。
“唔,都说顾家的二公子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
少年右腿架在左腿上,正自上下打量着这以美貌闻名的顾二公子。
顾玉麟是很漂亮,可是这种漂亮里带少了几分阳刚,即使狼狈如斯也依旧眉目鲜亮,一剪眼皮似窗含秋水,看着娇俏,却不是柔弱。这十分容貌,足有七分像女子。
长成这副妖孽的样子,也难怪他人会误会。
外边传的没错,顾二公子不像书生不像屠夫,倒像是梨园里边唱戏的。
“放心,本大人也不好那口。”
少年懒洋洋地从沈群腰间抽过把秋水剑,在手背上细细一抹。
庭上树影,掩映一圈兵金铁刃独有的寒光。
昨日秋天剑,今日阉猪刀。左右看着少年亲自动手,不由得绷紧了头皮。
顾玉麟被那兵器的冷光吓出一个机灵,顾玉犰却早已放声大哭起来。
四下闹哄哄的一片,蛮像屠宰场。
“大人,啊,大人,冤有头,债有主,现在哥哥已经伏法,你老就开开恩,放了我这个无辜的善良人吧,我回家一定割袍断义,不再认这个不争气的哥哥!”顾玉犰就差说,顾二哥十个铜钱一两,任宰任割了。
顾玉麟怔了怔,见弟弟哭得实在没遮没拦,心下干脆也豁出去了。
他给自己运了一口气,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边挣扎着一边号啕大哭起来,那声势之浩大,那梨花带雨,径直把满厅的汉子镇得个倒仰。
顾玉犰干嚎了半天,声音委实盖不过二哥嘹亮,终于收口。
可顾玉麟却还在继续。
“哇哇哇,小人不作奸不犯科,也没开罪过大人,大人因何下此毒手,小人也还没娶老婆,也还没生娃,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幼弟,小人不能死哇!哇哇哇!”顾玉麟膝盖处的三分骨气都变成了软骨头,竟朝着那少年“扑通”一声跪下了。
“二哥,不要哇,你死好过我死啊,你要有个做哥哥的气度,不能陷小弟于不义哪。”
“弟弟,还真是个好弟弟,我回去就打死你。”
“二哥,你莫怪我,家里总要留个种的,我年纪小就留我吧,我保证明天开始玩女人。”
“我保证明天就打死你。”
“……”
如果还能有明天。
众人皆醉。
这两个小白脸也……太没有骨气了吧?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