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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丞雪换了一个离他较近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应道:“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不急在一时。”
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我们”这样的字眼,不知不觉,就关心上了。
顾玉麟急红了眼睛,推着老管家的背:“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常妈妈一挥手招呼着众丫鬟冲上前:“小姐,你先跟姑爷去,这里有我们看着,不会乱!”
顾玉麟奋力伸直了双手:“过来,这里。”
“……”迷朦之中,她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她从长长的甬道里走出来,大哥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彼端奔至,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朝她伸出了双手,柔声说着:“丞雪,过来,哥哥在这里。”
鬼使神差,就伸出了手,去回应那个温暖的拥抱……
身后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她倒头扑上去,与那道月光色的影子拥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要说: 抱得美人归。
☆、不管你愿不愿
这是第一次,慕丞雪主动接近他。
那双芊芊玉手落入掌心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他拉着那双手掉头就跑,渐渐地,喧嚣远了,叫骂不见了,耳朵只剩下常妈妈的惊呼,一声比一声振聋发聩:“姑爷,姑爷……”
反倒是慕丞雪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他跑到碎金湖边,才猛然感觉不大对劲。
一回头,却径直对上了常妈妈那张苍白的老脸。
老太婆抚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姑爷,老奴一大把年纪了,经不得你这样折腾。”
一眨眼的功夫,美人变迟暮?顾玉麟大惊失色。
定了定神,才发现慕丞雪被落在百步开外,弯腰扶着棵垂柳,满眼哀怨地瞪着自己。
那刚才他的是谁的手?
顾玉麟一个机灵,放开了握着常妈妈的魔爪,额上立竿见影地滴下一挂冷汗。
这傻子,牵个手装什么羞人答答,就没看见她扑过去的时候被个大汉绊了一下,结果某个傻子一时太激动,扯着常妈妈就跑,倒把她这个正主儿抛去了九宵云外,害她一路从描金居追上了大堤,整个人都跑得快没魂儿了。
好多年没这样跑过了,真是膈应。
慕丞雪喘够了,憋足了劲狠狠地瞪他,像要将他大卸八块似的。
常妈妈瞧着头皮发麻,连忙蹲了蹲,行了礼,抖抖瑟瑟地道:“姑爷,你闯大祸了,自己看着办,老奴这把老骨头受不住折腾,先回去了。”说完一溜烟,跑得比来时快多了。
顾玉麟好半天才回过神,被半夜的凉风一吹,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
“不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同我说么?相公?”慕丞雪整了整衣袍,又理好了发髻,好以整暇地望着他,眼睛里全是火光。
“呃,那个,夫人你要不要歇一歇?”顾玉麟想起在碧水庵听到的那些事,免不了一阵阵发慌,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忸忸怩怩,怩怩忸忸。
两个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
听风阁的风,吹啊吹,穿过了小阁的镂花窗,发出细细的呜呜声,淹去了人声嘈杂。
慕丞雪转头看一眼湖面上荡澜的波光,忽而勾一勾唇,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向他慢慢地走过去,眼底又露出惯有的骄傲与矜持。
她走的不是直线,抄手游廊那么宽,她却偏往他身上靠,夜风揽过她身上的香,融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漫天月光洒在波面上,碎金湖就变成了碎银湖。
顾玉麟看她衣袂临风,长裾逶地,行行止止高傲得像只孔雀。
他的目光挪不开,步子也挪不开,直到她立于他身前,仰起了半俏的脸。
“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她伸出手,慢慢地搭在他手背上,他心跳若狂,想也不想翻掌便将那双手握了个紧实,等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时,神色又纠结起来,却听她朗笑道,“怎么,还要在这儿吹风?大冬天的,可冷……”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玉麟这才发现她衣裳单薄,未着披风。
一身家居常服,来到这湖边吹风,确实有些离谱。
他傻笑了两声,将她的手揉进掌心搓了搓,嫌还不够似的,又往怀里蹭了蹭,还不够,腾出只右手一把便拽开了外面的袍子,像包笋子一样将她裹住,才觉得心满意足。
慕丞雪身上的甜香沁入心肺,他才恍然发现,她已经换了香。
身上淡雅出尘的气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龙涎香特有的甜腻。
心头狂喜,缀着点点涩然,居然是甜中有苦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被嫁进顾家不过是因为一个预谋已久的圈套,不过是因为先皇一句轻飘飘的戏言,却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当真相浮出水面,他再也无法仰视她高高在上的倨傲,只因那骄傲之下,掩藏着无尽的刻骨伤害。他,不舍得。
“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有什么话非要在今天对我说?”
慕丞雪瞅着顾玉麟脸红的样子,突然就不害羞了,她面对他,蓦地生出一股奇怪的畅快,仿佛恶霸欺了小媳妇时的舒爽与得意。
她恶意地靠紧了他,伸手就勒住了他的腰。
顾玉麟的腰身很结实,并似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瘦弱。
她抱着他,有如抱着一棵参天大树。
他有种安静的力量,没有威慑之意,也没有胁迫之感,她感到特别放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丞雪……如果我说,我起初真是不想娶你的,你会不会……”
他期期艾艾地开口了。
他不想娶慕丞雪,是不想让一个无辜的人同自己受苦。
慕府是清流世家,世代为官,慕从知为官清廉,亦不屑与商贾为伍,而最令他无法面对的是,户部在浮云钱庄里挖出来的那个大窟窿,他娶慕家大小姐,无疑是将人家往深渊里拽啊。
顾家有钱,但随时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乌有,他不想害人。
他本想娶个平凡女子就好,平平淡淡,一起捱穷,一起东山再起。
可是阴差阳错,就是有那么巧。
此一时,他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苏朗是太后娘娘的人,钦点探花,也有苏大人一方恩泽。
探花郎在圣旨上做手脚根本就是故意。
太后娘娘是那样的人,儿子喜欢什么,她便要毁掉什么。
慕丞雪何其不幸,竟糊里糊涂被毁了一生。
“顾玉麟,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这样的话来气我?”
慕丞雪万不料他漏夜赶回,就是为了说这个,一时心头火起,半是怨怒,半是受伤。
她勒紧了他的腰,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摧折。
她仰着头,凤目里撞出了火花,那眼瞳里闪烁的星芒,令人浑身血液沸腾。
“我……”他心中一痛,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当初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愿嫁你,如今,我愿意,我想过了,想了很久,这就是我的答案,我愿意嫁给你,而且我已经嫁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皇上御赐,不能写休书,不能议和离,你难道想和卫天真一样,惹着莺莺燕燕,金玉满堂?我不允!”
是的,她不允,不管她喜不喜欢,只要她有一日还是顾二少夫人,她就不能允。
她有她的尊严,也有她的坚持。
我不允!
仿佛炸雷在眼前开了花,顾玉麟一时衡量不出“我不允”和“我喜欢你”中间的纠葛,却见她猛一踮足,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不期然承着那突然而来的重量,自然而然便低了头,却觉唇上一凉,一点馨香染上了唇齿。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将他压在白玉栏杆上,若不是他有点功夫傍身,此刻早已把持不住翻下湖面去。
我不允!
身体的反应永远比思绪快很多,他来没来得及细想,手便按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沿着背脊往上,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胸腔里啌啌的跳动,带着余韵悠长的回响,仿佛万马齐头并进,在山涧里狂水狂奔。
关闭在心门之内的狂潮冲开了闸阀,顿时一泄千里。
“听我说完!”他低吼着,却贪慕她狂浪的啃噬。
“我不听!”她蛮横地挂在他身上,傲慢得不容拒绝。
“慕丞雪!”一股奇怪的热意,从脚底一直冲上了脑门,他被她折磨得天旋地转。
“什么都别说了!我是不会听的!”除却龙涎香,他身上还有一股诱人的味道,像是青草香,却又似乎比青草香更淡一点。她鼓起勇气,伸出丁香小舌,抵开了他的齿缝,热流,如潮水汹涌,回忆里密密麻麻的碎片被碾过了再碾,任何惧意都被搅得稀里糊涂,她双颊飞红,浅浅地呢喃着,“顾玉麟,已经太晚了,我已经决定要喜欢你了,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愿不愿!”
那一刻,她是勇敢的,她像只凶猛的异兽,不畏千军万马。
喜欢……顾玉麟听见她如此说,哪来顾得诉说真相?
他听见血液里吱吱地冒着热气,他甚至看见了迷朦的烟霞,他与她之间隔着一道山云水幕,离得越近,看得越真。
她吻着他,一双凤目睁得大大的,原来凌厉的背后,竟也是这样天真纯净。
他热,热得褪去了外衫。
他回应着她,直恨不得将她生生吞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反客为主。
她变得软绵无力,他却变得刚猛无比。
“去听水阁?”他问。
“不!太冷!”她摇头。
“那回描金居?”他又问。
“不要!太闹!”那里还有一大票不知道吵什么的人。
“那……书楼怎么?”他知道她最喜欢那儿。
“你不嫌那儿远?”她眼睛里浮着一片狡狯的水光。
“不怕,相公我会飞。”他真的会飞,不然他怎么能甩了二胖蠢马,一路赶回双禧园?
作者有话要说: 羊羔羔要吃小孔雀了。真是奇怪的搭配。
☆、我不怕不会怕
喧哗与嘈杂都停在了彼方,整座书楼静悄悄地,屹在双禧园的一角。
由于顾主麟平素不需下人照料,此处自然就比其他地方安静许多。
顾玉麟托着慕丞雪跑啊跑,小小庭院里只剩下他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他跑得太快,太突然,一脚踹开院门,吓得野猫惊走,嗷嗷哇哇响成一片。
没等慕丞雪惊叫出声,他便也像猫儿一样,猱身投入黑暗之中。
有的猫儿笨拙些,待到他返身出门,才被惊走,院子里又乱成了一团麻。
慕丞雪被顾玉麟急吼吼地放在一张贵妃椅上,睁大了眼睛,一脸莫名。
顾玉麟穿花蝴蝶似地飞来飞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暖帐红帩,围着书架好一阵忙活,只是眨眼的功夫,书楼就变成了新房。
红的,铺天盖地。
慕丞雪的目光由好奇变成了惊喜,再来,便是诉述不清的紧张。
她想起那个叫人难以启齿的洞房花烛夜,难免心生感慨。
当初是那样的决绝,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触碰,可之后不过数月盈盈,她便改了初衷。
原来要喜欢上一个人,也不是很难。
清风徐来,掀起重重垂纱,层层霞浪在月光的照拂下舒展开来,仿佛一蓬怒放的牡丹。
她抓紧了裙摆,半晌,才伸出了双手手,妄图摸一摸这个真实又荒诞的梦。
可是她的手伸出去,却变成了热情的邀约。
顾玉麟“砰”地合上了门页,灵巧地蹿到她身边,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