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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阁楼里,呆着,任凭虞展成好言哄骗,甚至威吓,她都不予理睬。
虞展成还没见过气性这么大的女人,好说歹说都不行,僵持了足足一个月,国君只好服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在萱香院里胡闹。如姬才委曲求全地搬回正殿。
29有女同车 颜如舜华(二)
从此之后,虞展成倒是没有再在萱香院里临幸过别的女人,但是风流成性的他,对颇有姿色的女子,依然垂涎不已,不能自控。有时,就在萱香院宴饮中,携上新欢,抬脚就快活去了,把如姬干巴巴地撂在那儿。
开始时,如姬也会吃醋,计较,置气,虞展成事后会哄她,逗她,赏赐她,但是那风流的毛病却不改,久而久之,如姬就习惯了,也就淡然了。她终究明白,她心中憧憬的爱情,这辈子,对她来说,就像天上的云,可望而不可即。
之后的如姬变得从容了,有时要在萱香院设宴,她都婉言说,紫檀宫和婵媛宫更宽敞些,君上在那里会玩得更舒畅。或者在得知国君要寻欢作乐时,如姬就干脆让内廷总管石樊在别的宫室,布置。
瑶姬和戚姬,以及别的嫔妃都巴不得国君多到她的庭院逗留,她们会使尽浑身解数,巴结讨好国君,对他的恣意妄为,不但不加指责,还一味的纵容。
可是,人就很奇怪,就像吃荤腥,不吃会馋,老吃就会腻。国君对那帮女人的顺从,反倒觉得没意思,就像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终究没有脊椎动物来得立体,可爱。
如姬对国君的若即若离,不谗不媚,反倒让国君对如姬不离不弃,日久沉心。
也许如姬能够如此淡然地对待国君的恩宠,而不像后宫其它女人那样患得患失,那样为固宠拉帮结派,互相倾轧,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一份爱情的守望,而那个永远在彼岸矗立的人,就是子南。
宛如比子南小两岁,过及笄之年,待字闺中,宛君把子南当做了如意人选。宛君以会猎为由,把虞君和子南,一起邀请到宛国。席间,宛君把宛如、宛若,宛晴等一帮子女都叫上,这是宛如和子南,自璞玉阁一见之后的一次正式会面,宛君夫妇的意图是私下看看他们是否互相属意。
那天晚上,他们是在淇水上设宴,几十条画舫泊在江面上。
夜幕低垂,月亮升起来了,河两岸,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蔚蓝的天。淇水碧阴阴的,荡漾着柔波,正是盛夏时节,河面上,凉风习习,丝丝缕缕的荷香,荏苒在人的面上,手上,夜显得委婉,恬静。
那晚,宛夫人亲自为宛如梳妆打扮,为她绾了一个大发髻,上边带珠串小冠,别上翠羽花钿,然后余下缕缕余发,微带卷曲,如波浪般垂于脑后,披在肩上,长垂至腰际,新颖,娇媚。
虽然宛夫人没有直说那夜晚宴的意图,但是,她的刻意庄重,让宛如感受到了相亲的意思。她心里惴惴地,像揣着一只兔子,上上下下,既紧张,又期待。虽然心里有了足够的准备,但是见到子南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是那样猝不及防。
那年,子南十八岁,跟《诗经》里赞颂的美男子一样:“猗嗟昌兮,欣儿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猗嗟名兮,美目清兮。猗嗟娈兮,清扬婉兮。”最重要的是子南那深邃的眼眸里流转着,年轻男子所没有的刚毅和成熟。
宛如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一座城,还没有建好工事,就沦陷了。见到子南时宛如竟然出现从未有过的紧张,血液仿佛在试图冲破血管向外喷张,手脚莫名地变得局促,战战兢兢,满脸羞红,幸好,在蔷薇色的灯光笼罩下,不至于显得太窘迫。
但是,子南的目光却从她身上掠过,停留在了才十岁的宛若身上。也许人陷在感情中的时候,就很容易执迷,容易用幻想,自我暗示,来构筑美好。宛如也这样,她不敢直视子南的目光,却心里总觉得他是在意她的。
后来,每年子南都会来宛国一趟,与宛如照面,会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会谦和地和她聊几句,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跟宛若在一起,那时宛若还小,喜欢把他当大哥哥地粘着。
两年后,宛如二八芳龄,如一朵刚绽放的鲜花,带着露珠,鲜嫩的可以掐出水来。那年,阳春三月,柳绿了,桃花开了,一年一度的仲春盛会,在淇水河畔,华丽登场。青年男女纷纷沐浴熏香,着节日盛装,在云髻里别着鲜艳的花朵,三五成群地出行。
这样的盛会即便公卿贵族的千金,也是允许参加的,与平常人家不同的是,她们最终的婚姻选择,受到更多来自父母的约束,其中有门当户对的约定俗成,也有政治婚姻的需要。
来参加仲春之会的青年男女,手上拿着馨香的泽兰,用它叩响爱情之门。按当时的习俗,年轻的姑娘见到自己的意中人,就可以大方地上前将手中的泽兰,送给他。若对方有意,就会接下佩玉回赠给姑娘,你情我意,也许一段美满的情缘,就成就了。当然,更加浪漫的就是对着钟情的人,唱情歌,眉目传情,一来二去,坠入了爱河。
那时的淇水河畔,河水涣涣,人心荡荡,晃荡着一种蔷薇色的温柔。
宛如亲眼看见一个长得清清爽爽的女孩,勾搭一个俊俏的小伙,她大方地上前说:“咱们一起去
河畔走走。”那小伙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傻傻地说:“我已经去过了。”那姑娘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和我一起再去一次,能一样吗?”女孩说完自顾自地走了,小伙子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刚开始,他们还一前一后,没过片刻,女孩和小伙子已经并肩走在一起,再过几天,等宛如再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在桃花树下,依偎在一起,卿卿我我。
那天,宛如还看见一个姿色平庸,年纪稍大些的姑娘,在淇水的江面上划着小舟,恣意地唱着那首大胆的求爱歌《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三分!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她的声音比她的容貌出众很多,清脆而婉转,经了春风的吹漾和水波的摇拂,袅娜在岸上人的耳边,她的小舟划过,余音还盘绕不去。
仲春之会,青年男女都相信,创造人类的女娲娘娘,一定就在云端俯视人间,她在暗中给许多人勇气和力量,让他们勇敢地追逐自己的幸福。
在此情此景的感染下,宛如终于决定鼓足勇气,向子南示好,她把一株刚绽放的泽兰,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递给了子南。子南儒雅地笑了一下,接过去了,宛如正暗自高兴,却见他转身就把泽兰插在宛若的丫髻上。
那天,宛若梳着三丫髻,插三只短金钗,系红罗头须,悬垂珠串,一步一摇,煞是可爱,插上泽兰越发灵动了。
宛若一蹦一跳地来到宛如身边,莺啭地说道:“宛如姑姑,母夫人常说礼尚往来,你送给子南哥
哥一朵花,子南哥哥应该回赠你一块玉佩是不是?我看见那边的大哥哥,大姐姐都是这般,可是子南哥哥把玉佩送给我了,他身上已经没有玉佩了,我把他的玉佩转赠给你,就当他送给你的,好不好?”
宛如羞涩难当,急忙掩饰道:“姑姑不是赠哥哥礼物,是递给哥哥,让哥哥帮着插在你的头上,你看这花,插在你的头上,多好看呀!”
“那既然是姑姑送给我花,那若儿就把子南哥哥给的玉佩,送给宛如姑姑,当做谢意。子南哥哥你同意吗?”宛若歪着头问子南。
子南很温存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宛若很伶俐地说:“不说话就代表默许了,给宛如姑姑!”宛若把玉佩放在宛如的手心,还示意宛如俯□。宛若贴在她的耳边,悄声地说:“宛如姑姑,若儿知道这个玉佩很贵重的,若儿又调皮,又贪玩,万一摔坏了,弄丢了,就不好了。你就当做帮我收着,好不好?”
宛如用余光扫了一眼子南,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说:“那宛如姑姑,就帮你先收着。”
“嘘!记得,这是咱俩之间的小秘密。”宛若把手指,压在唇边,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宛若的话,近在咫尺的子南,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当然知道,赠之泽兰,回之玉佩,意味着什么?但他全然把它当做宛若的一个小淘气而已。可宛如却还一度曲解为,那是子南授意宛若,这么做的,她心里自然美滋滋的。
宛如在暗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经常摩挲着那个玉佩。玉佩青白玉质地,圆形,镂雕双钩刻凤鸟纹,凤身袅娜成圆弧型,双凤展翅相对嘶鸣,凤尾扬起,跃跃欲飞。
宛如看着玉佩的图案,想着鸾凤齐飞的寓意,日日憧憬着未来鸾凤和鸣的美满生活。可她的幻梦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宛夫人来到她的绯红阁,提起了她的婚事。宛如亲生母亲韩姬在她八岁的时候,因病医治无效过世了,后来,她就一直由堂嫂宛夫人带着。宛夫人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她的婚事,宛夫人自然得操心。
宛夫人问宛如,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宛如羞涩不敢直说,还是宛夫人挑明了,她温婉地说:
“其实,嫂子已经看出来了,你对子南有心,你兄长原来也打算撮合你俩。他精心安排你们见面,私下询问子南。可子南却很笃定地说,他只钟情宛若。你君父推说,宛若还小,宛如正合适。可子南说,他愿意等宛若长大,直到宛若愿意嫁给他,他才大婚。话都说到这份上,你兄长和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若儿还小,可能平时我们会惯着点她。可是,若儿和你,在我们心中,分量都是一样重,你兄长和我,不会因为偏爱谁,而存有私心,宛如,你明白吗?”
听到宛夫人的话,宛如就觉得,心掉到地下,噼里啪啦,摔得粉碎。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母夫人,只知道,为了可怜的自尊心,她极力掩饰,说一直视子南为兄长,心中并没有儿女私情,至于婚事,自己年纪善幼,自己还没有这方面的心里准备。
那天送走母夫人,回到房里,宛如伤心了很长时间,从此就把这份心思也深深地掩埋起来。后来,每当知道子南要来宛国,她就会逗留在骑马场,和青烟、如燕,泛舟淇水,采莲钓鱼,在外人看来,她的日子过得率性而畅快。
30有女同车 颜如舜华(三)
之后的岁月,每每宛夫人跟她提起婚事,她都托推说,还没玩够。结婚后,就要伺候丈夫,孝敬公婆,生儿育女,日子既繁琐又枯燥,当然没有无牵无挂的少女生活来得惬意。宛夫人不好勉强,也知道宛如受伤的心愈合需要时间,也就随她了。当然这样的日子依然有限,到宛如二十三四岁时,她再不能说不嫁了,不嫁就成老姑娘了,不但别人会怀疑她是不是有毛病,嫁不出去,也会非难她的父母。
国君要嫁长公主,公卿贵族,各国适龄公子,纷纷登门求亲,宛如看来看去,总不合意。接着虞国的使者,也登门求亲,不是为子南,是为国君虞展成而来。那年,虞展成不过四十出头,也正是盛年,使者来求亲时承诺,宛如进宫,就给予如夫人的待遇,衣食住行,嫁娶礼仪皆按嫡夫人待遇,给足了宛如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