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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二人不仅为她感到心酸,更加忧虑她将来如何。易寒心里开始有些惋惜孙颂涯的身亡。
楚风却本来就为了孙颂涯而来,此时看到秦谣如此凄惨的景象,他的心本来就很软,鼻子一酸,嚎啕大哭起来,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吼道,“孙大侠,孙大侠,我来啦!”一边哭,一边对着悬崖“噗通”下跪,堂堂男儿不屈的头颅响亮地磕在坚硬的山石上,“咚咚”作响。
他一哭,本来痴傻的秦谣也哭了起来,一双污脏的小手开始刨拉悬崖边的土,抠得十指鲜血淋漓。
小沙弥在一边解释说,“她一直想下到悬崖底下去找孙大侠。我们几个人都拉不住她,所以才把她捆了起来。”一边说,一边也落泪了。
易寒看得心里不忍,走过去不管不顾就去拉秦谣,“算了,节哀吧,小谣,跟我走。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滚!!!”秦谣突然爆发的一声尖叫,几乎撕裂他的耳膜。
易寒呆了呆,还是拉着她不放,摇着她的肩膀说,“是我啊,你跟我走,我会照顾你的。”
“我恨你,我恨你!滚——!”秦谣却像一头发狂了的小兽,一双混合着泥土和鲜血的手,张牙舞爪地挠上了他,还拿身边的石块丢他。逼得易寒不得不后退。
在她旁边哭了好一会儿的楚风扭过头来,也恶狠狠地说,“叫你滚啊,我也恨你!”
易寒一时有些困惑,后退到高僧们拦起的人墙处,瞥见了正焦虑地凝视着他的封十一,突然就明白了。
“你滚,我恨你!”秦谣似乎正是被他的出现刺激到了,遏制不了大哭,一双几日几夜没睡好觉的红肿眼
睛恨恨地盯着他,似乎易寒才是那个害死孙颂涯的人,他才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易寒心里的酸楚夹杂着惊喜翻涌上来。
她恨他,她恨他没有及时赶来,没有帮她阻止一切;
她恨他,恨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在封十一身旁;
她恨他,因为她对他已经有了期待,可他却让她大失所望。
憎恨源自眷恋和希望。如果她不是对他已然有了情谊,她又怎么会恨他。
易寒的眼睛湿润了,他终于得到了一个他困惑了很久,渴求了很久的答案:究竟,她心里有没有他。
他已经确定地知道了,也豁然开朗了。
易寒撩开袍子,单膝跪了下来,面向秦谣和悬崖,“就让孙大侠英魂为我作证,我以后一生必不负你!”
他一说完,楚风暴怒了,站起来一脚踢翻他,指着人墙外的封十一,大声质问易寒,“你不负秦姑娘,那封姑娘呢?你这个负心汉,你会五雷轰顶的!”
易寒站起来,走到封十一面前说,“我对不起你。”
封十一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眼泪夺眶而出,“易公子,我说过,我不要名分,不要你如何对我,我只求能留在你身边。”
“不,我不能这么无耻下去了。”易寒说,“我不想给你幸福,也不能这么自私。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心里,一直有她在。”
“你这个王八蛋!”楚风一击老拳打中易寒。
易寒趔趄了一下,没有还手,“你打吧,”他说,“就当替封十一讨还公道。我绝不还手。”
他果然没有还手,任由楚风拳打脚踢。封十一却再也看不下去了,硬挤过人墙拦住了楚风,“住手,我被他伤害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我不会让你这么对他!”
“你,你简直愚昧透顶了!”楚风十分愤怒,指着封十一骂起来,“这个男人已经和你说得那么清楚了,他不喜欢你他不喜欢你他不喜欢你!你究竟要一厢情愿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你眼睛里永远只有他,宁可被他伤害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封十一也大哭起来,却一个劲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风流着眼泪说,“一直以来,你这么对我,又让他这么对你,都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我心窝上。”他呼啦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胸肌,“今天我若还不能得到一个结果,你们不如拿把真刀,捅死我算了。”
“不,你是个好人。”封十一哽咽着说。
“那你跟我走吧。”楚风说,拉着封十一的手,“跟着好人走,你不会吃亏的。”
“我,我不知道……”封十一只是哭,很彷徨。
“跟我去大漠吧。孙大侠辞世了,我也不想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混下去了。”楚风说,“就相信我一次,
跟我去大漠,我们可以过得很幸福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肯跟我走。”
“跟他走吧。”易寒也在旁边劝她,“你若让我对你好,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你跟他走。”
封十一终于抬起了头,流着泪说,“你一辈子都不许娶第二个女人;不许进花楼,哪怕我老得一塌糊涂。”
楚风喜极而泣,连连点头,“我答应,我发誓,我让孙大侠英魂给我作证。我如果敢负你,就被五雷轰顶。”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封十一,穿过人墙,一路狂奔在山道上,奔向地平线的那一端。
易寒走回到秦谣面前,蹲了下来,对她说,“都走了,只剩下我了。”
秦谣望着他却还是有些惊恐,不肯让他靠近悬崖,戒备地守护着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山崖。
只听后面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还有我呢。”
☆、清醒
易寒回头一看,是行空端着午饭来了。
秦谣一见到行空,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幼崽,双手双膝并用,爬过去,抱住他的小腿,瘪着嘴抽抽噎噎说道,“大和尚,我师兄,我师兄……”
行空把饭菜放在旁边的大岩石上,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看见了。你不要难过了,来吃饭吧。”说着,他拿起勺子,舀了饭菜,一口一口喂给她。秦谣听话地都吃下去了。易寒看的很是奇怪。
行空一边喂她,一边对易寒说,“易公子,你别怪她。自从孙大侠坠崖身亡后,她受了很大刺激,神智有些不清楚了。我给她把过脉了,她只是一时气急攻心,给她些时间,等她能接受事实了,就会好转的。”
易寒点点头,有些愧疚,“我也不好,当日不在现场。”
行空苦笑道,“你别自责。即使你在现场,也无能为力。孙大侠是小谣的师兄,一直照顾她,教导她,他在她心里是何等地位,不是他人能比拟。所以小谣才会如此痛苦。”
然而或许因为行空当时在场,兼之他一向温润如水,与世无争,所以秦谣神志不清,脆弱又敏感的时候,谁都不认,只和行空能好好相处。所以从那日事发后,一直都是行空在照顾她。也只有他说的话,秦谣才能听进去,没有一时狂性大发,顺势也跳下去。
行空的劝解,却也让易寒最终释然了:孙颂涯和秦谣多少年的师兄妹情谊,怎能是他短短时间内可以替代的;所以之前秦谣唯孙颂涯是命,并不足为奇,他何苦还去计较。
“好不好吃,我们寺里的大师傅最拿手的腌罗卜和蘑菇炖豆腐,他还特意给你蒸的水花蛋。”行空和颜悦色地哄着孩子似的秦谣,分散她的注意力。
易寒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忍不住问,“行空,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有很大不同呢?恕我冒昧,我听说之前你被至善师父逐出了寺门,是怎么回事?”
行空拿着勺子的右臂停了一下,淡然回答,“师父说过,不入红尘,焉知红尘悲苦。他老人家只是想锻炼一下我。只是可惜,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易寒并不知道,每一次有人无意问起他这些事,行空的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个娉婷的身影,妖娆地笑着,却已经出淤泥而不染,清纯若九天仙子。而从他回到寺内,他每日临睡前都会念一遍往生咒给封十二,梦里,有她静静守护。
江湖风云,不过一年,已经是沧海桑田。他们每个人都要接受历练,面临不同的挑战,要学会选择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路。行空是最先涅槃的一个。
他顺利地喂秦谣吃完了一整碗饭。收拾了餐具要离开,“她已经好很多了。”行空说,“孙大侠刚出事的时
候,她整天整夜睡不着觉,吃不了饭。我先回去了,你陪着她。”
“好的。我在这里,你放心吧。”易寒说。
行空望一眼高僧们阻挡的闲杂人群,说,“你尽量不要动刀动枪,出现打斗的场面会让小谣更受刺激的。记着她现在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是她有杀伤力。你陪着她,不用特意开解她,只要陪着她,哪怕听她说一天胡话,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易寒答应着,佩服行空如此细腻的关怀。
行空荡着一条空空的左袖回到了寺内去。易寒果然一直坐在旁边,陪着疯癫的秦谣。有他在,江湖细作也不敢随便靠近了。几番纠缠后,少林寺的棍法阵守得十分严密,闲人们渐渐散去了。
过了午后,日头偏西,山上的风开始冷冽起来。行空拿来了两件棉袍给他们。易寒把一条棉袍给秦谣披上,发现她浑身火热。
“她现在身上热,是因为急火攻心没有退散。还是要给她穿够衣服保暖,不然外邪入侵,容易生病的。”行空说。
易寒给她裹上了棉袍,唯独她腰际缠着的粗麻绳十分不便。易寒于是一条一条解开了。行空有些担心,“易公子,你可千万看牢了。”
“你放心。”易寒说,“我绝对不会撒手的。除非她能把我也拖下去。”
行空有些愧疚地说,“实在抱歉,小谣一开始发狂的时候,力气实在大得惊人。我们寺中都是出家人,不好意思和她接触太近,使不上力气拦住她。所以才给她套了绳子。”
“这不怪你们。”易寒真心实意地说,“你们已经尽力了,而且一直派出高僧来保护她,不让人骚扰她。小谣若是清醒了,一定对你们感激不尽。”
行空又回到寺内去忙杂事了。这段日子以来,少林寺经历了太多意想不到的变故,从至善的圆寂,到孙颂涯堕崖的事故,再到秦谣的疯癫,全寺上下都焦头烂额,精疲力竭了。
寒冬的白昼短如飞梭,午后的惨淡冬日飞快下沉,转眼又是黑夜了。山上的风果然冷得刺骨,两条棉袍一点都不多余。易寒自己披着另外一条,从后背揽住秦谣细软的身体。尽管二人的头发被山顶狂风吹得凌乱飞舞,身上却并不感到寒冷。
秦谣起先还拧着身子闹腾,易寒紧紧搂着她不敢放,尤其是他把她身上的麻绳解开了以后,怕极了出现行空说的情况。渐渐的,秦谣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傍晚时分,还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她睁开眼睛时,正看到一轮新月隐现在墨蓝的寒夜中。月华如洗,分外皎洁和清冷,漫然逡巡在夜空;却又安详和圣洁地让人心底一片平和。
洁白的月光似乎清扫过她迷瞪的心境,秦谣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师兄?”
等了片刻,身后一
个人回答,“他不在了。我是易寒,小谣。”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无声滑落,她转过身,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任由泪水滴进他的颈窝中。
易寒伸出一只手,撩着她蓬乱的头发,给她一缕缕梳理了。她清秀精致的小脸,一直让他百看不厌;如今看到她把自己弄得一身污秽,他很心疼。
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