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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宫女,一盏银耳红枣羹直接洒到云沐雪身上,铜盏落地的声音令殿内立时安静。
那名尚仪跪下谢罪,云沐雪穿的是绛色宫装,绯色裙裾上绣着鲜活的石榴花,质地上好的锦缎上洒上这么一摊,尤为显眼,云沐雪不由就沉了脸,却又不好在皇帝面发作,听那个尚仪口中不住地请罪,更是心烦,一拂袖冷斥了一句:“蠢才!”
倒不算过分,毕竟身份不同,云沐雪只斥一句倒是那名尚仪的运气,可是,那人是尹韫欢的尚仪,她当着尹韫欢的面教训便是大忌,尹韫欢面上自然过不去,脸立刻沉了下来,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尹韫欢眨了一下眼,缓了神色,淡淡地道:“燕贵妃说得是,是本宫愚蠢,竟调教坏了一个尚仪!”
尚仪与尚宫都是由皇后处置的,尹韫欢这话一出,谢纹只得讪笑:“皇上的好日子,让她先下去反省吧!过了今天再处置!”
“你们什么身份,值得和一个尚仪计较吗?”紫苏不太高兴了,“燕贵妃换了衣裳再来侍驾!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殿内再次歌舞纷呈,笑语吟吟。一个插曲而已。
第二十七章 冷月长风(下)
更新时间2007…12…21 14:08:00 字数:0
《元宁史记&;#8226;后妃列传》
顺宗尤爱云氏,一年即册贵妃,位在妃之上。妃执礼谦让,仁宣太后誉之。崇明十四年二月,太后谕,妃加尊号慧贤。
如果将史料放到一起来读,就会很容易发现——崇明十四年二月,在云沐雪降为昭仪的同时,尹韫欢获得了更多的尊荣。
元宁一朝,皇后获得尊号是惯例,但是,妃嫔却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世祖出继五皇子后,为静贵妃加尊号静康,从来都被认为是补偿,是不可重现的例外。因此,研究者历来认为,尹韫欢在云沐雪降为昭仪的事情中起了重要、甚至是关键的作用。
这种推论很可信,但是,由于史料的缺乏,始终无法得证实。
崇明十四年二月初十发生的小插曲并没有记入正史,即使是《内起居注》也不会记录一个尚仪的过失,尽管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它,也就不会接下来的事情。
第二天,谢纹作了裁决——免职,供奉浣衣所。——十分公正,连当事人都没有异议。
作为一种惯例,十天后,尹韫欢将那个被贬为宫女的女子从浣衣所调回了启祥宫,作为协理后宫的贵妃,她当然有这种权力,更何况那也不算什么罪不容赦的大过,因此,没有人说什么。
尹韫欢也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某些问题,那名宫女仍然近身侍奉,因此,例行请安之后,云沐雪看到那个本应在浣衣所的宫女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慧贵妃,你身边的宫女很眼熟……”云沐雪询问的语气很平静,尹韦欢答得更加理所当然:“燕贵妃是指她吗?她冒犯过贵妃您,所以这么多人中,您才觉得眼熟吧?”
平静的话语隐含讥诮,论口才,从小与兄弟一起读书的尹韫欢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云沐雪又怎么会听不出,立时就皱眉:“皇后娘娘裁决是让她回到启祥宫吗?”
尹韫欢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她受教了。我也习惯由她伺候,皇后娘娘仁善,体恤我,便准了将她调回来。”
“如果后宫的律法都是这样执行的,本宫就不明白宫法有何森严之处了?”云沐雪尖锐地反击。
整日强调礼法宫规的人不是她!
尹韫欢一拂衣裙,神色依旧淡漠:“宫法并没有说她必须一生受罚!”
的确没有,事实上,犯错的宫人受过罚之后,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不是希罕的事情,关键是其受上位者多少的眷顾。
云沐雪一时语塞,尹韫欢看了她一眼,便缓步离开,乘了肩舆,打算回宫。
尹韫欢根本就是在挑衅,她对这位燕贵妃已没有一丝好感了。人心就是如此,厌恶一个人非常容易,喜欢一个人也非常容易,但是,一旦形成定论了,想改变,非常非常困难。
云沐雪在肩舆起驾时,冷冷地开口质问:“慧贵妃是打算包庇她了?”
抬起肩舆的宫人没有动,尹韫欢轻笑:“燕贵妃,她已然受了处罚!”随即摆手,她的尚宫立刻道:“回宫!”
“将那个宫女拿下!”云沐雪几乎同时冷言,“本宫要请教皇后娘娘,什么叫受过罚了!”
云沐雪带来的宫人立刻上前,尹韫欢愤怒地喝斥:“放肆!”一跺脚,命宫人放下肩舆。
“莫说你我同为后宫一品,便是本宫不是贵妃,只是九品采女,甚至只是承过恩宠的宫人,你也没有资格拿我身边侍奉的宫人!燕贵妃,只有皇后娘娘有这个资格、这个权力!而你——只是贵妃!”尹韫欢坐在肩舆上,端庄高贵,姿态优雅,说的话却已是再刻薄不过了。
“本宫有没有资格似乎也轮不到慧贵妃来评断!”云沐雪用同样的方式回敬她,“若是本宫错了,让皇后娘娘处置便是!”
“拿下!”
“云沐雪!”
“有什么事本宫都承担了!”
“可能吗?”
“我们试试看!”
“放肆!”
“什么?”云沐雪有些奇怪,尹韫欢的声音一直不高,可这声斥责竟是充满怒意的大声。反问脱口而出,随后才反应过来,那声“放肆!”并非出自尹韫欢之口,她僵硬地转身,尹韫欢与周围的宫人早已参礼。
“你们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这是长和宫!”谢纹被两人的针锋相对气得直抖。——在长和宫宫门前争执得如此激烈,真当她这个皇后是摆设吗?
“娘娘恕罪!”尹韫欢抢先请罪,“燕贵妃执意要拿妾宫中的宫女,妾如何劝说都不行,妾一时激怒,惊扰凤驾,妾死罪。”
谢纹脸色稍霁,问宫门上的宫人:“是这样吗?”
宫门上伺候的小内侍,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话:“奴才先听到燕贵妃娘娘要拿人,后来才见两位娘娘争执的!”总算他还有点分寸,把话说周全了。
谢纹很满意这样的回答,对这个内侍也很满意,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转头问云沐雪:“燕贵妃,你有什么说法?”
“妾看到皇后娘娘前些天调配到浣衣所的宫人在慧贵妃身边……”不等她说完,谢纹便打断了她的话,她已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本宫知道,是本宫允了的,燕贵妃有什么意见?”
“妾不敢,只是想问娘娘,是否执行宫法可以如此转寰?”云沐雪抬头看向谢纹,目光中分明带有逼视的意味。
谢纹这些天的心情一直不好,本来就火大,听到这样近于质问的问题,又见她如此逼迫,当即就冷笑:“原来如此!难怪太后娘娘说后宫的规矩散漫了!一个宫女而已,燕贵妃有意见,自可对本宫说,与慧贵妃争执是什么意思?这般态度,难道要本宫将后位让给你?”
“臣妾不敢!”云沐雪大惊失色。
“不敢就好!”谢纹一摆手,“一个宫女,也值得两位贵妃如此较真?慧贵妃,后宫首要安宁,既然燕贵妃如此不满,她就不要再呆在你身边了!”说到这儿,谢纹看了那名宫女一眼,眼见她满脸的绝望与祈求,不由心软:“逐她出宫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必为难一个无辜的人呢?
“谢皇后娘娘隆恩!奴婢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娘!”那名宫女猛然松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一个劲地磕头谢恩,最后还是刘顺示意内侍将她带走。
尹韫欢没有什么表示,皇后娘娘当着众人下令,谁能有意见?
谢纹眼神一冷,对两位贵妃道:“好了,现在看看,如何处置两位!”
这个时候,其实只要将姿态放低一些,事情也就过去了,毕竟,尹韫欢与云沐雪都不是说处置便可以处置的人,可是,云沐雪偏不肯,嘴角微扬,嘲讽之意明显:“皇后娘娘公正仁善,妾等听凭处置!”
一片寂静,尹韫欢低头掩去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半晌才听谢纹道:“给两位贵妃收拾个偏殿候着!传旨后宫,清宁殿大礼!”语气平直,不带一丝情绪。
尹韫欢知道事情要闹大,心头不由闪过一丝懊恼。
清宁殿大礼,听着庄重祥和,其实就是对犯错的后宫、宗室女眷进行裁决。那可不是教导、训戒之类的对待,也不可能仅是背书、禁足之类的处罚,而是杀一儆百的严惩。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真正算下来,后宫的宫规律法多数还是家法,但是清宁殿大礼的裁决却可以算是国法了,皇后的权威在此彰显无遗。
叶原秋向紫苏禀报此事,紫苏当时就愣了一下,回过神却是叹息:“哀家在长和宫没动过清宁殿大礼,现在想想,真是可惜!”
永宁王妃就在旁边,听到这话儿,忍俊不禁:“清宁殿大礼从来都不算吉礼,娘娘您可惜什么?”
紫苏正色回答:“后位之重便在于此,哀家却没试过,如何不可惜?”
倩容再忍不住笑声,连咳好几声才掩过去,随后笑道:“若是这样,娘娘何不摆驾清宁殿?”
紫苏极为严肃地看了大嫂一眼,见她不为所动,笑得愉悦,不由莞尔,摆手道:“那是皇后的事情,哀家凑什么热闹?”
倩容随即便岔开话题,说起世子如何如何,紫苏关心侄儿,心思便不再放在长和宫。
叶原秋有些奇怪,不明白太后为何一点都不将长和宫的事情放在心上,转念又豁然开朗——无论如何,后宫太平静、云沐雪太沉稳都不是好事,这时候出点事情才好!
谢纹换了朱红色的大礼服,动作是不紧不慢的从容,加上披帛之后,她优雅地起身,前往清宁殿。
皇后谕旨,清宁殿大礼,后宫上下无人敢怠慢,皇后再宽厚,这个时候失了礼数都不会有好下场。从寝殿到清宁殿的时间,足够后宫妃嫔了解事情经过了,因此,觉得惊讶的不乏其人——仅是争吵值得如此严肃地处理吗?就算是贵妃,必须谨慎以对,也没到清宁殿大礼的程度啊!
谢纹的心情不好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承受不住了。皇后的位置有太多人想要,即便谢家的权势如日中天也断绝不了这种想望,而她又只能得到那份权势有限的庇护,阳玄颢因为四皇子的死迁怒于她,甚至认为她是帮凶,她再如何也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从未经历过大的困难,可以说,她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否则,不管尹韫欢与云沐雪如何争吵,只要没有闹到她面前,她都不会理会的。
清宁殿虽然有刑堂一样的意义,但是,布置的并不肃穆,相反,这里是长和宫唯一为妃嫔准备了座位的宫殿,细节处的温馨周到在宫中几乎找不到第二处,但是,没人会认为这是令人舒服的地方。
就像此时,温热的茗茶、精巧的点心,本来十分诱人,但是,没人动一下,甚至没有人交谈。
清宁殿……单是这三个字便足以令后宫保持沉默了。
谢纹进殿时并没有人通传,但是,始终关注着的后宫都立刻跪下参礼。走到凤座上坐定,谢纹才缓缓地道:“免礼!”
内侍将这声吩咐大声报出,所有后宫起身,却没有人敢坐下,身边就是司刑执事,没有人敢行差踏错。
“坐!”谢纹没有如往常一般温和言语,简短的吩咐显得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