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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拦不住她,母亲只说在后院,她飞也似的跑出去,母亲在她身后连连叹气,贞儿也恍若未闻一般。
将军府里枪声不断,她火急火燎的赶到后院里时,方子青被父亲的的警卫团团围住,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鲜红的血液在他脚下蔓延,那样的触目惊心。
数百枪支对着他,只要李兆年手一挥,方子青即刻就会死。
贞儿提着剑上前,没人发现她握剑的手有多么用力,也没有人发现她眼里隐忍的泪水与苍白如纸的脸庞。
“二爷,你有没想过你会有这一天?”贞儿嘴唇轻轻弯起,如笑春山。方子青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眸子突然变得比夜空还要深邃,他说“自我为孟元帅效命的那一天起,我的这条命就不再是我的了。”
她静静的听他说完,慢慢举起手中他送她的那把长剑刺穿他的身体,毫不犹豫,充满决绝。她凄然惨笑:“子青,如果你一直是那个在夜空下教我舞剑的男人该多好。可惜你不仅仅是我的子青,还是孟凌手下的二爷——是要和我爹爹爹作对的二爷。”
方子青一笑,倒在她面前。贞儿用力的握着剑,直到指尖泛白,最后发麻。
至死,他还在笑着。
她只感觉嗓子眼被堵住,干涩的要命,一种不知名何的情绪即将喷薄而出。快把人湮灭的窒息感紧紧包围着她,她跪在地上张大嘴用力呼吸,憋了许久她终是狠狠哭了一场。
那把他送的长剑沾了他的血,斑驳血液滴淌在剑上,仿若鲜艳的桃花瓣落在上面,好看极了。
贞儿找到姨太太顾妧时,她正想自尽,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上,白绫之下是哭得肝肠寸断的顾妧。
“告诉我,方子青思念的那个女人是谁?”贞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顾妧。顾妧眼里满是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贞儿,真儿
“那个女人名字里也嵌了一个贞字,她叫贞娘,与二爷指腹为婚。后来战乱两家父母都死了,他们俩个成了孤儿被隆盛戏班的班主收留,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他们的。”顾妧痴痴的笑着。
“他们经常在一起唱《桃花扇》,俩人还约定等攒够了钱就成亲的。”
“二爷说,他今生今世都不会辜负贞娘。”
……
顾妧说因为贞娘冲撞了来听戏的李兆年,整个戏班的人都被牵连了。那时李兆年盛怒之下杀了许多人,除了被李兆年看中的她和侥幸逃脱的方子青,无一人生还。
“然后他投身于南方元帅孟凌的门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顾妧看她的眼神无恨、无怨、甚至连责怪都没有,她说“最后,我祝你孤苦一世,寂寥一生。”
顾妧还是选择了死亡。
后来畅春园被贞儿买了下来,众人分传畅春园的班主二爷企图刺杀将军被处死了。
是的,二爷死了。但是方子青还活着,他就在畅春园里。
贞儿在畅春园里移植了大量的桃花树,她在桃花树下放了一把藤椅,自己则悠闲的坐在上面闭目养神。藤椅一摇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而她的身后,站着方子青。
“你的伤好了就走吧。”贞儿紧闭双眼,那日她还是不忍心亲手杀了他“你不要再来北平了,我希望我们可以永世不见。”
方子青默然,然后他轻轻笑了,他俊美的脸上比天边的秋风还要苍凉。他道:“我会走得远远的,与你永世不再见面。”
他将《桃花扇》的戏本放在了贞儿手边,最后他说:“我但愿我的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率领千军万马打下锦绣江山,成为一位女将军。”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贞儿告诉他的,如今他伤了她也伤了自己。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与贞儿是逢场作戏,可是戏做久了他竟也渐渐当真了。他想用自己的一生来裹紧这个女子,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或是教她舞剑的时候,或是叫她贞儿的时候,或是她唱《桃花扇》的时候……他都动心过。
相似的名字,相似的性子,他曾经觉得她像贞娘,可终究明白过来她不是。所以他是真真实实喜欢过她的。
他与贞娘,有爱,可是更多的时候有的却是亲情。如果贞娘于他是冬日里的一抹温暖,那么贞儿就是他此生不可得的彩虹,那么美好亮丽却转瞬即逝。
贞儿于他,是天地间的虹。
永生永世,不能忘记。
**
“银镜里朱霞残照,鸢枕上红泪春潮。恨在心苗,愁在眉梢,洗了胭脂,浣了鲛帩……”她坐在摇椅上哼唱《桃花扇》,手里还紧紧抱着那把长剑。长剑上多多桃花 ——那是她后来托人沾着血画上去的。
白发苍苍的贞儿身旁站了同样苍老的男人,他脸上尽是疤痕极为可怖。他叫司真,是个哑巴,是贞儿找来看守畅春园的人。
“后来我真的成了一位女将军,戎马一生”她将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恨说给司真听“这么多年,即使我在战场上身陷绝境,濒临死亡我都没有忘记他。我只要想着他还活在这世上,我就决不能让自己死。因为……我常常想他会不会有一天来找我。”
她将自己的一腔爱恨全部倒给司真听,却没发现司真眼里积蓄的泪水。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发现,司真的眼神真的很像昔年的方子青。
风吹过,她沉沉睡过去,树上的桃花花瓣吹落在她身上。司真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一一将她身上的花瓣扫下。
“你说永世不见方子青,那么哑巴司真就永生永世陪着你。”司真轻轻笑了。
司真,思贞。
————第八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
南越国常有妖魅出没,这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而落梦寺已快被南越子民踏破了门槛。
落梦寺的长青大师是得道的高僧,听说每一位来到落梦寺的香客都会得到长青大师的所赠的一朵白莲花。白莲清而不俗,放置家中,妖魔不侵。
“师傅,雾还未散,你上哪儿?”扫院的小僧毕恭毕敬的放下手中的扫帚,合十双手对着长青一拜。
“雾还未散,也许会有花”长青嘴角含笑回答他。小僧看着蒙蒙雾色中的一席青衫,悄然隐下去去思索刚才的话了。长青单手负在身后踱步走出去,只是刚至寺庙门前他便停住了。庙门前躺了一个黑衣少女,女子身上一片暗色,仿佛被水沾湿了一般。长青蹲下一嗅,却觉出那是血腥味儿。他伸手一触,手指上沾染了一片鲜红。
毫不犹豫,长青将女子带进了落梦寺
**
婳妼是被一阵木鱼声给吵醒的,她紧皱眉头看过去,却见那谪仙一般的男子坐在一尊佛前念经。她走过去一脚踢开木鱼,骂道:“你吵到我睡觉了,臭和尚。”
长青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他睁开眼,眼里带着温温的悲悯。只一霎之间,婳妼看着那清润如水的眸子愣了一愣,她没想到,和尚也可以这么好看。
“小僧不过在念《大悲咒》给施主定定魂,不想竟吵着施主了,抱歉”长青笑着,他端来一碗粥摆在婳妼面前,道:“施主自昨日晕倒在寺前就未曾吃过东西……”
不等长青说完,婳妼粗暴的打打翻那碗粥,她说:“我要吃肉。”
长青仍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他捡起那只碗出去。进来时手上又是一碗清粥,他将粥放在婳妼床头,笑道:“施主自昨日晕倒在寺前就未曾吃过东西,先喝完粥……”
“砰——”婳妼复又推翻那碗粥,吼:“我要吃肉!”
她身上有伤,一发脾气,伤口又开始渗血。长青依旧是那种悲悯的眼神,淡淡的笑容。他重新为婳妼包扎了伤口,又端着碗走出去。
进来时,手上还是一碗白粥,他伸手将碗递至婳妼嘴边,笑道:“落梦寺乃是佛门重地,不见荤腥。况世间万物皆有灵识,啖肉杀生实是罪过。”他说完这句,又重复说道:“施主自昨日晕倒在寺前就未吃过东西……”
这一次为听他说完,婳妼就抢过那碗粥一咕噜全喝了下去。
“你这和尚,实在聒噪”婳妼说。片刻,她跳下床说要离去,她道:“臭和尚,我要走了,你的相救之恩婳妼他日自当相报。”
“施主的伤还没好”长青站起来笑道。
婳妼脚下一顿,阴沉着脸转身,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长青说“你说得对,我还不能走。所以,你的禅房,要让给我了。”
长青并无讶异,只是淡定的让出自己的禅房与她,自己则搬去了隔壁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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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和尚,你别敲了!”婳妼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因为怒气,在夜幕中十分狰狞。
自打她住在这里,长青每夜都会敲响木鱼,口诵经文,吵得婳妼不得安睡。
然而,房内的木鱼声非但不减,反而越响。婳妼满身散发着戾气,她托起一个大缸朝门砸去。长青那间禅房的门被砸的粉碎,可室内的长青双目紧闭,似乎是没听到什么动静。
“臭和尚!”婳妼忍无可忍,手心渐渐泛出一团黑光朝长青打过去。及至门口,一阵绚丽的佛光竟将那团黑气弹回来重重打在婳妼身上。婳妼呼吸一滞,喉中涌起腥甜,她只觉得身上真气流动异常难受。她一咬牙,身形遁在夜幕之中。
婳妼消失之时,木鱼声骤然而停。长青看看空空如也的庭院,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相由心生
尽管南越夜魅出没,但南越的夜晚依旧热闹异常。就在谁也没有注意的角落,一个年轻女子突然被黑风裹住,消失不见了。
婳妼快速的把刚才从集市上抓来的女子带到寂静的树林之中。那女子早吓得昏过去了,婳妼于是毫不客气的吸她的元气。年轻女子的元气很是新鲜干净,这对她的伤很有益处,就在那女子元气被吸进之时,一股强劲的力道将那女子拉走。婳妼愤怒的抬起头,却见长青抱着那女子站在那里看她。
“你吸食半月元气就好,何必要吸食干净要她性命呢?”长青如水一样温润的眼睛盯着她。婳妼看他抱着那个女子,不禁怒火中烧,她冷冷道:“凡人只要被吸元气,不死也是痴傻,索性你让她死个痛快。省得我没尽兴,多去祸害几个人。”
长青悲悯的看着她,道:“你若要治伤,就来吸我的元气。”
婳妼充满妖气的一双杏眼定定看着他,说好。她迅速的抱住长青,吻上他薄薄的唇。长青身子一怔,本能的想要推开她,然而他发觉自己的元气正慢慢渡到婳妼身体里,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许久,婳妼才松开。她烦躁的撕扯自己的头发,转身离去。长青发愣的站在原地,他的微笑凝固在脸上。猛地他突然双手合在胸前喃喃念了一句“心不动则身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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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的人们听说长青大师近日与一个女人纠缠不清,更是有人亲眼看见长青大师和一女子在城东的小树林里干一些苟且之事。且有落梦寺的僧人说寺内多天前住进一女子,长青大师对她极好。
渐渐地,人们纷传长青大师品德有亏,贪恋红尘,都不愿去落梦寺上香了。就连寺内的僧人也一天比一天少了起来。
“臭和尚,他们都说你喜欢我呢”婳妼在长青身边坐下,玩弄他手里的佛珠“他们还说,你为我破了戒。”
长青动也不动,说:“只是他们说的而已,长青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