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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长安政局之外,多多少少也会谈到一些。
从徐护卫口中道出来的高阳公主,却是个聪慧过人,又懂得控制自己的人。这一点,其实傅岩逍是深为认同的。唐太宗李世民是个什么样的人,后世的人都认定他是一个中华五千年里,最为伟大的君皇,他最爱宠信的长公主,又不是嫡出,能差到什么地方去?
恐怕,比起当今皇上来说,要胜出多多。若不然,这储位人选,又怎么会是迟迟难定,实在是无奈之下,才立了当今皇上为储。
在当朝的人眼里,高阳公主绝对不是如后世所认为的那般,耽于色相肉欲中,完完全全的风流公主样,除了风流韵事为人足道之外,毫无建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人,太宗皇帝怎么会宠爱有加,当今皇上又怎么会讳莫如深——其他的驸马都尉参与谋反,公主都是改嫁而不是赐死,独独这一次,却赐了高阳自尽。
他所忌惮的,是高阳公主手上握着的权柄,是她经营了多年的关系人脉。他无法夺来转为己用,只好将这为首之人除掉,以保得江山。
傅岩逍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传奇公主的人生到底是如何跌宕起伏回肠荡气,她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够了却这些的事情,回去与贝凝嫣相见。既然高阳公主手上的一半关系,都能够送武媚娘登上后位,那么,现在另一半也交了过来,这事情,应该就快要解决了。
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她对于目前的行程并无异议,到扬州,再转赴长安。她总觉得,只要到了长安,将这趟差事了结,或许需要见见武媚娘,然后这事情就算结束了,她漫长的旅程,也要到终点。下面需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贝凝嫣母女接回来。
待她与徐护卫一路赴到长安时,已是距离第二年的秋天。看着长安萧瑟的落叶,恍如隔世。自从与贝凝嫣成亲以后,就算她经常奔走在外,也从来没有分离这么久的时间。
她设想过贝凝嫣的处境,自以为即使不好过,但有着霍逐阳与刘若筠的庇护,总不至于会比当年还要惨淡。无论贝凝嫣过得是好是坏,她只要一想到对方可能会难过或者正在受着煎熬,心里就会隐隐作痛,恨不得肋生两翼,立即就能飞到她身边去。
她设想过千百种贝凝嫣的境况,却不知道,贝凝嫣身受的折磨,所处的困境,比她设想中的严重千百倍。就在她东渡扶桑这段时间里,贝凝嫣这边却翻天覆地。
徐护卫自然可以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扶桑一行可谓是有惊无险,回报自然也是极丰厚的。与高阳公主所交出的东西相比,傅岩逍这一次赚得盆满钵满的经商之旅,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皇后听了徐护卫的禀报,摩挲着原来是由高阳公主所拥有的玉质令牌,脸上显出淡淡喜色。只欢喜了一会,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来,脸色又转为凝重。
犹豫了一会,看似不在意地问,“夏墨现在怎么样?”
徐护卫微露笑意,“她很好,就是有一点,急着要回去杭州呢。若不是娘娘有令,让我们需得一起回长安来议事,她肯定在扬州时就直接回杭州了。”
傅岩逍急着回杭州,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哪桩。武媚娘脸色更是灰败了些许。良久,才叹息一声,“是我对不起她。”
“怎么会。”徐护卫一脸的轻松,“虽然颇是吃了些苦头,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现在这令牌到手,总算是……”他警醒地没有说全,只是笑笑便收了口。
武媚娘翻来覆去去把玩着那个令牌,眼里薄起轻愁,“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她轻吐了一口气,抬眼看着疑惑不解的徐护卫,“你知道么,在你们抵达长安之前,我派了人去探听贝家小姐的消息。”
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武媚娘,有着淡淡的,几乎看不清楚的愧疚,“在三月的时候,军方派人去和驿帮谈马匹的生意时,派过去的军官,无意中见到了贝家小姐,一时惊为天人。”她的话哽在喉中,却又不得不往下说,“你知道,富不与官争,况且,做生意之人,利字在先,贝家小姐,贝家小姐就被送给这位军官了。”
徐护卫愣在当场。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担忧,如果傅岩逍知道这一个消息的话,后果,他们都不敢去想象。
徐护卫垂下眼,“唯今之计,只有瞒着她了。”现在他们不能有任何的差池,也需要有一个像傅岩逍这样的人来替他们敛财,成为他们后面争斗中有力的财力支持。
出乎他意料,武媚娘沉默了一会,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她不能这样做。先前是她太过大意,又实在是力所不逮,并没有派人暗中保护贝凝嫣母女。现在错已铸成,又岂能隐瞒不报,让傅岩逍一无所知地替自己办事。若她果真这样做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是个反目的结果。若是在事未成之前让傅岩逍自己探知这一消息,反而会有可能酿成大祸,功败垂成。
与其瞒着这事,自己给自己埋一个隐患,倒不如开诚布公。而且,她隐隐觉得,傅岩逍太过于优柔寡断,这事反而可能会刺激到她,有些时候,恨意才能完全激发出一个人的斗志。
若是傅岩逍知道此事后,还选择站在她这边,定会是全力以赴,甚至是拼了命也要替她达成目的,将长孙一派完全击垮——否则,她这种痛失所爱的恨意,要如何宣泄出来?
不瞒着,那么,要让谁去和傅岩逍说这事,又能够及时安抚住她?武媚娘沉思良久,才下了决定,“我亲自来与她说。”想了一下,“就下个月的初一,大慈恩寺,我会安排出宫,你悄悄带她过来,不要走漏了风声。”
九月初一,皇后出宫,到大慈恩寺礼佛,替皇上尽孝。
傅岩逍早就快耐不住了,天天磨着徐护卫问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长安回杭州去。徐护卫给她磨得完全没了脾气,想发火吧,想起傅岩逍至今仍蒙在鼓里,仍天天想着回去与妻女团聚,就忍不住替她难过。只好日日里避着她走,真是狼狈得很,又纠结得要死。
只好总是用同一种说法打发傅岩逍,“快了快了,九月初一一过,你就可以自行决定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九月初一,最高兴的人不是傅岩逍,反而是徐护卫,他总算可以不用再继续骗着人玩了。再这样下去,他白头发都快提前出来了。
傅岩逍倒是高兴得紧,一大早就爬起来,催着徐护卫赶紧动身前往大慈恩寺。徐护卫看着她难得的欢容,心里别扭得很,总是不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明是要带她到一个可能是无穷无尽伤心的地方,她偏偏那么高兴,真的不敢去想,一会她听到消息后,会是如何的反应,怎么样的表情。
武媚娘是在一个很僻静的佛堂见的傅岩逍。傅岩逍一走进去,就觉得不对劲。这里面的布置,哪里像是礼佛的,倒更像是悼念亡人,做道场法事的。
武媚娘见到她,倒是真心的欢喜。拉拉杂杂地叙了会旧,见她眼珠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知道她是想着怎么打断自己的叙旧,从而要说赶紧回去杭州的事。
当下只装作不知。笑着问傅岩逍,“你看这里布置,是不是觉得奇怪?”
傅岩逍奇怪是奇怪,但这并不是她当前最想说的事情。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就被武媚娘打断了。携了她手,引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近了,才看清里面竟然是立着一位小小的灵位,“婉莹之位”。
“她是我平生唯一深爱之人。”傅岩逍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武媚娘像是迫不及待地就开始诉说。“你应该知道她是谁的,只是不知道她是这个名字。”武媚娘笑里带着怀念与悲切,靠在她耳侧,“婉莹,就是萧淑妃的名。”
傅岩逍呆若木鸡。萧淑妃啊。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倒霉催的那位妃子,史上不是说,她与王皇后是在与武媚娘的争斗中败下阵来,所以死得很惨的么,怎么现在历史大逆转,难道是因爱成恨导致了一场悲剧?
“她因我而死,我却不得不继续偷生,偏又不能为她报仇雪恨。”武媚娘轻轻的话,在这个时刻听来,傅岩逍只觉得一阵寒意逼上心头。“夏墨,那种痛苦,是会逼得人生不如死的,但又总会心有不甘,为什么,不能替她报了这仇,雪了心中之恨,我逼着自己要继续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
傅岩逍已经不能说出任何话来。不是武媚娘杀的,那还能有谁杀的,这个仇,可就大了去了。难道说,这才是这一代女皇起意要夺江山的原因?她在心里暗暗诅咒编写历史的人,丫的就是你们这群死文人,搞这种虚假历史来骗我们,害得老子现在受惊吓过度。
两人沉默了一阵。武媚娘像是调整好了情绪,“夏墨,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她突然正式起来的语气又吓得傅岩逍心惊肉跳,总觉得后面接下来不是什么好事。
“在你们未到长安之前,我派人去探听了贝家小姐的消息。”
乍听到这一句,傅岩逍眼神亮了一下,好不容易啊,终于说到她想说的正题。迫不及待地插话,也顾不上打断皇后娘娘说话是大不敬。“武姐姐,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个事情呢,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徐大哥总是说让我见过你才能定得下来。你快说。”
武媚娘看着她,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痛意,自己所受的痛,面前的人马上就要生生受一回了。她按住傅岩逍,脸上笑意勉强。“夏墨,你听我说。”
“好好好,我不打断你,你说,她们怎么样了?”
“今年三月,驿帮与军方里来谈马匹生意的人接触了,这军官,无意中见到了贝家小姐,一时惊为天人,驿帮为了做成这笔生意,所以,将贝家小姐送给了这位军官。”武媚娘微微错开眼神,一口气说了出来,像是背了许久的台词。
傅岩逍方才还笑得嘴角上翘,瞬间笑意就凝结。“你说什么?”傅岩逍笑着,眼里却满是惊疑,“武姐姐,你,你是骗,骗我的,对不对?”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泪水却渐渐涌了上来。
她不忍去看傅岩逍,却又不能不看。看着刚才仍是兴高采烈的人,像是突然失去了生机,脸色一片灰败,苍白得惊人。
“不会的,不会的。”傅岩逍像是自我安慰般,“霍逐阳那么爱她,怎么会肯将她送出去,还有,还有,刘若筠答应过要护着她的。”她猛地抬头,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不信!我要回杭州,现在就走!”
傅岩逍猛地转身,飞快地冲到门口,一打开门,就被守在门外的徐护卫捂住嘴巴拖了回来。
她不停地挣扎,又咬又踢的,仿佛现在正死死制住她的人,不是一起历经生死的同伴,而是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人。
“夏墨。”武媚娘扬高了声音,重重的低音,带出了她惯于发号施令的皇后威严,傅岩逍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挣开,一定要出了这个门,一定要马上赶回杭州,然后,然后,然后要怎么办了呢?她不知道,但是她一定要回去,凝嫣一定是在杭州等着她的。
武媚娘递了个眼色,徐护卫顿时觉得松了口气,一个手刀下去,干净利落地击晕了傅岩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