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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狱卒微不察地点点头,大声道,“走快点走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刘若筠见他对贝凝嫣大小声的,忍不住瞪他一眼。
门缓缓合上,傅岩逍直愣愣地盯着门口,泪眼模糊。她一心想让那个人过得好,能笑得开怀,到最后,却生生扼杀了她的快乐与幸福。从当日假装绝情负义,再到今日让她不得不嫁霍逐阳为妾。
她当年要与霍逐阳争,争赢了,贝凝嫣死心塌地地爱上她,心里眼里都只得她一人,然后却又因自己招惹来的祸事,不得不放手。是她做错了么?到最后,让贝凝嫣不得不委身于妾的身份,连个正妻之位都没有,这般的委曲求全。在心里爱着一个人,却要在另一个人身下承欢,对于倔强在骨子里头的贝凝嫣,是何等的撕心裂肺的痛。
她用情困住了贝凝嫣,贝凝嫣因情而甘愿为她所困,即使遍体鳞伤仍不忍心看她赴死。当年的何夏墨,要躲开林尘,害得林尘最后不得善终,而如今的傅岩逍,终于,又以情之名,扼杀了贝凝嫣一生的幸福。
我们谁不是那样,亲手杀了无数个曾经贴近过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得不唐僧一下,大家留评的时候,可以尽量保持五个字以上么?
否则会被系统自动删除掉的。
新生
十月二十一日,核准用刑的公文发至杭州。一众人等喜怒各异。
长孙大人一派的官员,恨不能当众摔开公文,再跺脚恨恨骂上一句“昏君!”
杭州城里原本的官员里,倒有一大半是悄悄松了口气。傅岩逍从当年搞新城规划开发开始,与这班官员打交道,虽然没有任何交情,也是各自祸福不会施予援手。但平日里也多受照顾,颇为有些相惜之意,如今突然出了这事,眼看死罪难逃,大家都不禁有些可惜。如今圣上开恩,免了死罪。虽说永久流放岭南那一带蛮荒之地,但终究是挣下了一条命来。
只要人还活着,以傅岩逍的手段,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萧忠是判为苦役,依然要呆在牢里没有放出来。拢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牵着萧容德出来,丧女之痛,让她精神彻底垮了。贝凝嫣亲自过来接了她们母女俩回去,拢春眼神呆滞地看着她,似喜似悲,嘴里念叨着,“仇岩还是赶上了仇岩还是赶上了。”忽然神情一变,一脸悲色,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快一点……”
贝凝嫣见她失魂落魄的,想起那刚出生不久尚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世界的孩子就这般夭折了,心里有着愧疚,是她无能,没有办法救下她。不忍地别开眼,过来抱起小脸都尖了的容德,容德乖乖地将头靠在她肩上,不言不语。
幸好拢春虽因丧女之痛神思恍惚,接了回府,依着俗例祛了晦气,入屋里沐浴梳洗,换了干净衣服,人也精神了一点,说话条理清晰起来。将原来在三山浦上遇到贵人,如何得赐名赠玉牌,又如何地将玉牌交予仇岩,让他想方设法瞒过眼线赴长安求救的事情一一和盘托出。
贝凝嫣乍一听闻,既喜又忧。喜的是这里面,并不是由于驿帮周旋才得以脱罪,忧的却是,她现在的身份变成了霍逐阳的妾,要如何,才能与驿帮脱开关系,也是让人头痛的事。霍逐阳估计不会愿意,刘若筠么,暂时估计也不会帮她这个忙。想起当日刘若筠看她的眼神,唯有低叹一口气。
想到这般两难局面,贝凝嫣心里生了些许的怨意,虽说这事情要绝对要保密的,但为什么,连她都要瞒得这么密实,难道在他们眼中,她从来不算是自家人,是信不过的外人么?
拢春揉揉眉,“这事,她都未曾得知,当日那人相赠,只是为着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上的一日。”
贝凝嫣呼吸一滞,又为着自己方才所起的怨意升起几分羞愧。事急从权,就算因为没有知会她一声而陷入如今两难境地,但总算是来得及救下傅岩逍他们。
十月二十四日,傅岩逍被押送往岭南。启程前,贝凝嫣去了送她。神情淡淡的,就如同往时送她出门经商一般。几乎让人错以为这傅岩逍只是出一趟远门,而不是被流放。
身旁有着押送的衙役,贝凝嫣也不好明说有人相救之事,只淡淡叮嘱了几句,一句话,在舌尖上来回打转,最后,低低地说了出来,“你还欠我一个解释,我会等着。”
傅岩逍笑容苦涩,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好说的,解释,不要其实更好吧。终身流放岭南,她都不知道能否有能够活着回来的那一天。
沉默了半晌,千言万语无从诉说,只挤出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妍儿。”看着贝凝嫣眼光温润,点头应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舍不得走,那些事情,就埋在心里,让它渐渐腐烂吧。说出口,以前的苦心相瞒,还有看不清的未来,只会是更加多的纠结与心伤。
贝凝嫣立在原地,不言不动,看着傅岩逍一步一拖地渐行渐远,由大而小,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觉得眼睛干涩。低垂眼帘,转向静候着在一旁的自家马车,“回府吧。”
是啊,回府,府里面,还有一场仗要打。能不能从这漩涡中脱身出来,彻底地获得自由,就全看这一役了。
刘若筠已经在贝府里等着了。按理身为府内总管的拢春应该陪在一旁招呼,由于拢春精神仍然没有恢复太多,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招待这个侵吞了贝家的人。
贝府的产业已经大多被驿帮接手,贝府里冷清了不少,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忙,就算是要忙,拢春也没有心思了。萧忠被判苦役三年,虽说贝凝嫣已经打点疏通了关系,保证萧忠不会再出什么事。丧女,夫离,唯留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在身边,心思自然是纠结得很。贝凝嫣体谅她,也是让她好好歇着,调养一下身体。
封悔殊和织艳却不这样认为,若不能发于外,必定结于内,拢春如果没有事情忙着帮她分散注意力,日复一日地沉浸在悲伤中,哪里能好得起来?所以总是不由分说地领着几个小孩子,软磨硬缠地拖拢春出府,去风霁月帮着打理事务。
偌大的贝府里,再也不见以前热闹喧腾的欢乐,显得萧瑟冷清。
看着贝凝嫣走进来,刘若筠眼前一亮,笑意益发浓厚起来,看她一脸正色凝重,忍不住打趣缓和道,“傅岩逍今日走,这罪是脱了,你也心安了吧?急着要我过府一聚,莫非是想践约?”
贝凝嫣眼珠一转,隐然带了几分神采,不再像是此前那般死寂消沉,嘴角微翘,倒像是心事全去的轻松模样。刘若筠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可是觉得,还是以前那个会笑会发脾气的贝凝嫣来提更顺眼一些。
“今日约你过府,确实也是为了这事。”贝凝嫣笑意盈盈,说的话,可不像她脸上神色那么轻松随意,“大赦天下,怕是驿帮没有这么大手笔,这功劳,我看是算不到你们身上。所以,贝家产业给你们就给你们了,后面这一条,也不能作数了吧?”
刘若筠不急不恼,兀自笑着,眼神却冷了些许,“这么来说,你是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
“想来若筠你也明白这里面奥妙,多的话,我就不用明说了。”贝凝嫣毫不退让。
刘若筠眯着眼看了她好一会,“这么说,你是忘记还有那见色起意的武官了?”
看贝凝嫣笑意敛了些,刘若筠继续往下说,“那事情,也不过是我一时气言,你无须放在心上。你说得对,傅岩逍脱罪这般顺利,非全是驿帮之功。我猜,这背后出力之人,正是那让你们引祸上身之人。”
贝凝嫣听她这般侃侃侃而谈,心下疑惑,这里面,像是牵涉到更复杂的关系里去,她所知不多,也就保持沉默,让刘若筠继续多说一些,也好拼出个事情全貌来。
“这个事情到这里,你以为就结束了?”刘若筠哼一声,“你等着看吧,上面人家斗法,我们都是过河卒子,又哪里能全由得了自己。”
她像是怔怔自语,又像是压在心里太久,好不容易才可以直抒胸臆。“我们现在可算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走不了你,也蹦不了我。”语气里,已经全是无奈了。“这个婚事,反正也是名义上的,你忍耐着吧。否则,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护着你了。”
她在这个时候,脸上才显露出符合她十九岁这个年龄的迷茫与无助。“这才是个开始呢,我们若是以为是尽头,才是太过天真。”她当日心里所想,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他们一群人,费尽心思地布局下套,一步步诱傅岩逍入局,到最后,明面上赢面占多,傅岩逍被流放,贝府家财到手,看起来赢得风光漂亮,实际上,却是失了先机。
傅岩逍那个人,看似坦荡明朗,实际上,到底还有多大能量,她始终琢磨不透,此前的一番作为,明明看来是自己息了生机之念,全力要保贝凝嫣母女,却没料到,到最后时刻,换来一线生机。只要她不死,背后的那个人,应是最后一刻才出手,短短时间内,竟然不着痕迹地求了个大赦天下,费了这么多手脚,又怎么会放弃傅岩逍?
两败俱伤的局面,可能已经算是最好结局。她们这一群人,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政治纷争,都只是别人手上的棋子,什么时候会成弃子,全凭心意罢了。
贝凝嫣见她越说越是萧瑟伤感,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仿若是接近了一个惊天秘密般,她只隐隐猜得到,自己似乎就快可以接近真相了——关于傅岩逍会狠心离开的真相。
刘若筠叹了口气,却停住不再说。“你就先安心待着吧,过几日,我们就回太原,你,你也得跟着过去才行。”
“不。我要留在杭州,我要在这里,等她回来。”贝凝嫣一口回绝。
刘若筠脸色变了变,敢情她刚才说的话,这个人完全没听进去啊?
“你留在杭州,等她?”她脸色不善地重复了一遍,“贝凝嫣,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傅岩逍费了多少心思,算计着要与你合离,还不能让人瞧出不对来,又是百折千转地让我欠她人情,要求我护着你们,才争出现在这个局面,你现在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要留在这里等她,让她前功尽弃?”
“你说什么?!”贝凝嫣失声道,“她是故意的?”
刘若筠看她那不忧反喜的样子,不由抚额。这群有情饮水饱的人,到底知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多少危机杀机?!
可是看着贝凝嫣那副笑中带泪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的火也发不出来,向来简洁明快话不说二遍的刘大小姐,也只得捺下性子,仔细地说了这些祸事的前因后果。身为棋子,她们身不由己,但总得学会给自己留退路。
两败俱伤的局面,或者是全面溃败,她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驿帮,要在这正揭开序幕的看不见硝烟却更显残酷的斗争中,保全驿帮。在这一点上,她实在是与傅岩逍殊途同归。
上面斗得再厉害,一样会有相互利用相互掣肘的,而驿帮与贝府,她与傅岩逍,也同样。非敌非友,境况一致。
贝凝嫣的神色,比起之前来,简直是焕然新生。即使刘若筠说后面还会有更多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