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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一点的冷笑一声,“刘小姐这话就奇怪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刘若筠愣了一下,看向左手位的人,眼里满是探询。
那人平静无波的,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淡然道,“人也要,财也要。”
刘若筠倒抽一口凉气。她哪里有办法能让傅岩逍与贝府再扯上关系。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不知大人为何迟迟不动手?”这两个人来了半个月了,按说一切也准备就绪,若是早点动手,就不会横生枝节了。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那人忽然看她一眼,满是警告之色。“你只需要配合着办事,想想怎么收拾你们那位代主惹下的麻烦吧。”挥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等刘若筠出去,稍为年轻的人也是忍不住问了同样的问题,“祈大人,你说,大人为什么还不动手?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麻烦了。”
“你懂什么!”那人轻斥了他一句,踌躇了一下,叹息一声,终于还是给这个忠心耿耿却总是稍嫌不够圆滑的门生指点了一句。“谋事要细,动手要快,下手要狠。”看着还是不明所以的人,摇摇头,习惯性地压低声音,“大人既然是要,”他虚虚作了一个斩的手势,“我问你,每年都是什么时候才核准行刑?”
“秋后啊。”年轻人愣愣地回答,突然醒悟过来。谋事要细,动手要快,下手要狠。这十二个字,他终于悟了出来。谋事要细,所以除了驿帮之前挖好的坑设好局之外,大人还另外作了一手准备,只要一动,就势必不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动手要快,一切备妥毫无破绽之后,才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桩桩罪行都铁证如山,丝毫不让对方有抵赖之机。下手要狠,九月动手,皇家大祭期间,势必不会有时间过多关注其他琐事,这边一动手定罪,立刻发往长安核准行刑,秋后问斩。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里,打算得恰到好处。就算等对方的靠山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这边早就已成定局,人头落地。
刘若筠满心的烦躁,这霍逐阳误打误撞地坏了大事,这篓子还得自己替他补上。想起傅岩逍的主意,那个人啰嗦了半天,其实主题只有一句,“你舍不得驿帮,霍逐阳就能舍得么?”抿了抿嘴,原本还犹疑不定的,这下是下了决心,事事都要顾全那个人的面子,他又怎知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这是他欠她的!
傅岩逍其实除了贪欢阁,也找不到其他可落脚的地方。她被气头上的织艳赶了出去后,才发现这世上有些事情,有钱也是难用出去的。揣着银子去客栈,人家一见是她,就声称客满,要租或者买宅邸吧,人家还不乐意租给她或卖给她。一切的缘由,竟然是——谁让你对不起贝家小姐。
她哭笑不得,一边是感慨她家娘子如此受人欢迎被人敬爱,一边感叹自己的恶名在外。最后只好又回转贪欢阁充当客人。织艳生气归生气,生意可不会不做的。硬是收了她三倍的价钱,才肯让她包下一间房有个落脚地。
她一踏入贪欢阁,竟看到织艳破天荒地守在厅里。见她回来,赶紧扯了她就往后面走,“快点,凝嫣在后面等着呢。”织艳积极得仿佛是捡钱似的,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傅贝两人就这么分开,难得贝凝嫣过来见傅岩逍,又肯等了那么半日,这样看来,定是还有戏。
傅岩逍呈灵魂出窍状,半晌作不出反应,任由织艳扯着她左转右转。自判了合离后,不过四日时间,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真的到了分开的时候,她才明了自己到底有多么放不下。光是看到那熟悉的背影,鼻子就酸酸的,恨不能扑上去将所有的全数招出,求得她原谅,可以再将她拥入怀,轻怜蜜意。
贝凝嫣只抬眼看她一眼,就别开眼光。“拢春动了胎气,昨晚里生了个女儿。你有空就回去看看她吧。”
傅岩逍点点头。拢春定是给自己气的,要看就趁着她尚虚弱的时候去看,否则能被她拆了。
“还有。”贝凝嫣犹豫了一下,声音依然是温润如水,带着房间掩饰却不容错认的情意,“贝家的生意一向是你在打理,现在虽然你不愿意再过去,山庄那边的,就归你了吧。”
原来是来分家产的啊。傅岩逍低着头不说话。
贝凝嫣等了一会,见她不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若是怕那刘小姐不开心,这山庄生意自然有萧忠替你打理。他与拢春,本就,本就是你的人,你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这生意归了你。”
“凝嫣。”傅岩逍打断她的自说自话,“你的心意,我懂的。只是,不用了,真的。”她本意是说,她知道贝凝嫣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但是,她也不能牵连萧忠拢春夫妻俩,只是想让贝凝嫣放心她能照顾得好自己,这些生意,本来就是想着给她们母女俩过好日子才用心打理的。
贝凝嫣霍地转身盯着她,“傅岩逍,我不是你手上的算盘珠子,事事随你心,任由你拔弄。这事就这样定了,你爱要不要。反正我不会要的!”
傅岩逍一时傻了眼,好像,她又惹凝嫣生气了。习惯性地往前两步,想抱着佳人哄着。“不要生气么。”
贝凝嫣也傻了眼。她哪里想到傅岩逍会来这一手。一时间也忘了躲开,任由傅岩逍抱了个满怀。微闭了双眼,在熟悉的怀抱里,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凝嫣,你不要生气了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不要担心。”好久没有抱到她了,傅岩逍心里叹道,瘦了好多。
贝凝嫣当即回神,心里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拧身挣开。傅岩逍恋恋不舍地松开,好想再抱一会。
贝凝嫣却是冷着脸,“傅岩逍,不错,我是爱过你,但是,从七夕那天开始,就已经不爱了。”她别开视线,快步往门口走去,“那山庄的生意,是你应该得的。”深怕自己再和她两个单独相对呆下去,好不容易才筑上的心防,又会再次溃散。
傅岩逍怔怔地看着门口,她第一次听到贝凝嫣亲口说爱她,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呆呆地站着,她费尽心思要保她们周全,但终究是伤了她。那么绝情的话,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又怎么能够指望,凝嫣她不恨不怪。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如果有一天,贝凝嫣真的不爱了,她就算逃出生天,护得周全,又应该要怎么办?方才贝凝嫣挣开她的怀抱,已经让她心生失落,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会不会后悔莫及?
她紧紧地咬住唇,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日所看到的凄惨情形。贝镇平兄弟家里沦为娼籍的女眷,若是她迟去一步,那些人就要逼着接客以身待人。就算她去得及时,那些个平日里恶劣得让人生恨的嚣张女人,竟然都是衣衫不整吓得花容失色颤抖得不能言语。
还有贝志尚妾室所生的才八岁的女儿,一脸惶恐,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贝家财富所带来的好日子,却不得不接受这株连之罪,小小年纪就被人打量着日后开苞夜能卖多少钱。
她怎么能够,又如何能够忍受有朝一日,这种事情会落在贝凝嫣母女身上?
傅岩逍的下场(中)
七月二十六日,驿帮有史以来最紧急送得最快的信件,送到霍逐阳手上,信上打了火漆,证明这信从来没有人拆封过。却是刘老爷子的亲笔所书,责令霍逐阳见信启程,立即前往太原叙事。半退隐状态,已经数年未曾离开洛阳的刘老爷子,在信发出之日,已先行从洛阳出发。
霍逐阳也是心中有数,这事定是与半个月前自己申请判妻一事有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言明心意,当下也不敢怠慢,草草收拾一下,用过午膳后启程前往太原。
刘若筠一早就出了门,并不知晓这事,霍逐阳急着动身,派了人各自去通报了刘氏兄妹一声,也不待他们回转来送,就策马出城,取道北上。
“傅岩逍与结发妻子合离之事,到底是不是走漏风声故意为之,可曾查明?”祈大人端着架子打着官腔,眼神却像是一切明了般深邃。
刘若筠微一点头,“据我从傅岩逍那边探听的消息,确实是真的合离,并没有任何察知风声的举动。”
祈大人冷哼一声,没有出言反驳。看向自己的门生,示意他来说话。
“大人,据下属在手下从贝府传出来的线报,说是贝家小姐真的是恼怒傅岩逍生性风流,而且。”他停了一下,看了刘若筠一眼,“这事的起因,真正是与驿帮脱不开关系。”
刘若筠心里一震,面上却不露异色。“大人这话从何而来,我们驿帮替长孙大人办事,向来是不敢稍打折扣的,如此说法,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那人微微一笑,被如此质询也不在意,“刘大小姐,傅岩逍为何会主动让利一成,你不会不知道吧?”
刘若筠无言以对,她并不想揭穿傅岩逍女子身份一事,傅岩逍就是萧末薇,这事一旦被人查实,驿帮可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傅岩逍给她的信息,不过是二女成婚本就是迫于形势,趁着机会将婚事作废,也是情有可原,合情合理得很,但这些,却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
“贝府里传出来的话,说是自傅岩逍见了刘小姐之后,一时神魂颠倒,私下示好,让当家主母心里不快。试想那贝家小姐年前都已将傅岩逍迎入府中的妾待送了出府,又哪里能够容忍傅岩逍对别的女人再起心思。”那人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所以,这事可真是妙极,刘小姐与霍代主,不约而同地让咱们大人的算盘落了空。”
祈大人似笑非笑地牵牵嘴角,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如此说来,这贝家小姐倒是与当年房夫人如同一辙。”
“哦,对了,尚有一事可为佐证。”那人不慌不忙的,“贝家小姐已将家财划分,度假山庄所占,为贝家产业的三分之一,已转入傅岩逍名下。”停了停,“而且,傅岩逍并没有任何与长安那边联系的举动,想来定是毫不知情,不会是走漏了风声故意为之。”
祈大人微微皱眉,“如此说来,这事是真的了。”他想了想,“一个妇道人家,怕是也不知道傅岩逍私下做的勾当,既是不知情,她那边就无须多费心思,只是三分之一与全部,相差甚远。”
刘若筠向来是擅于揣测人心,对于说话,从来是听头知尾,无须明言。当即插话,“祈大人无须担心,这贝家的产业,若筠已有应对之策,定是能全部收入囊中。”
“哦?”祈大人大感兴趣,“看来是胸有成竹了,说来听听。”
待得刘若筠禀告完毕告退,祈大人若有所思,“此女果真是手段心计了得,可惜啊可惜,若是生为男儿,这刘家可就是……”他忽然住口,心里隐隐觉得,这刘大小姐,怕是与宫里的那位有得一比,都是心智深沉,忍得住的狠角色。
“这个女人也太手狠了点,霍逐阳是刘府属意的女婿,她竟能将自个的婚事与未来夫君都算计进去,真是……”
祈大人摇摇头,“明生,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往深里去思量。若不如此,驿帮无心坏了大事,哪里还能再受信任,败落岂不是容易得很。”他叹了口气,这个门生,若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