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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蕙看了杨恪一眼,见他也正望着自己,当下就笑道,“你倒是有先见之明,竟还知道三爷和三夫人竟会先来这里问安!”
杨恪绽颜一笑,“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他们真的会来。”二人说着,就携手出了房门,往桃花源正厅而来。
腊月尾上的天气,寒风正刮得凛冽,吹在脸上,只觉沁入骨髓遍体生寒,饶是身披裘衣,阮蕙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很冷?回头再做一件狐裘给你御寒。”杨恪忙将她搂入怀里,顺手还把裘衣紧了紧。
阮蕙笑道,“我哪里就这般娇贵了,不过是刚起床有些惧寒罢了。”说着已到了厅堂。
芍药正指挥着两个婆子生火,杨慷与秦秋水已各自褪去大红喜服,身上只着了家常棉袄,外面都披着毛茸茸的皮裘,秦秋水的颈间,还围一条雪白狐尾,阮蕙一眼认出是黄姨娘的心爱之物,想是杨慷昨夜必定极尽温存收复了秦秋水的心,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接受他的礼物?
杨恪想是也瞧出一丝端倪,唇线就微微翘起,率先开口招呼,“三弟与三弟妹来了?”
杨慷与秦秋水早已站起身来相迎。
秦秋水经过昨夜那一场尴尬,此时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两颊微微泛着红晕,款款上前向二人行礼,“秦氏秋水,见过大哥大嫂。”
阮蕙连忙上前相扶,笑道,“咱们平辈妯娌,又何须如此客气?”一边又问她见过祖父和父亲没有。见秦秋水摇头,便又笑道,“那正好,我们也要过去请安,就一起去吧,顺便也把新妇茶给吃了。”
秦秋水脸上的红晕更盛,禁不住偷偷睃了杨慷一眼,不料正对上他灼灼的眸光,当即羞得粉面通红,赶紧垂下眼睑。
这一幕被阮蕙瞧在眼里,心里不禁暗暗欢喜。人说欢喜冤家欢喜冤家,不正是这两人的真实写照吗?秦秋水如此娇羞的模样,分明就是已经对杨慷上心了。想到之前秦秋水非杨恪不嫁的传言,她心里更是好一阵感叹,这丫头先前与杨慷大吵大闹,甚至还对他不屑一顾,可经过新婚之夜,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如此神奇的变化,还得归功于古代“三从四德”的教导——女儿家一旦嫁人,果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117、再怀孕
当初孝宗皇帝要把秦秋水嫁进杨家的目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秦秋水因被御赐了福宁县主的封号,一向又是被秦仁德宠上了天的,再者心仪的对象还是杨恪,按常理来说,她嫁给杨家的庶子杨慷后,必然会将杨家弄是鸡犬不宁。
杨恪当初之所以顺着孝宗的口气答应娶秦秋水进杨家,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一则是因不能随便扭转圣意,二则秦秋水花容月貌的也与杨慷十分般配,将来嫁进杨家,还可用她来牵制秦仁德,秦仁德就算对杨恪婚约之事痛恨入骨,却也因女儿成为秦家妇而有所收敛了。若是秦秋水对杨慷渐渐生出情愫,自然对父亲所为心生反感,那就对杨家更为有利了。
看现在的情形,秦秋水经过一夜缠绵,已渐渐将满腹柔情转嫁到杨慷身上,毕竟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风华正茂的少女,对杨慷一见钟情也是有的,当初之所以喜欢杨恪,想也是因为常与杨恪见面被他玉树芝兰般的外表所迷惑。
兄弟妯娌四人在丫头婆子们的簇拥下很快来到了胜仙居。
看到秦秋水粉面含羞十分温顺的样子,老侯爷与长乐自然很是满意,敬茶一事,也就进行得相当顺利,没有半点为难。
倒是阮蕙出了个小插曲,在接过秦秋水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时,竟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还好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因天气寒冷,胜仙居里升起了两个大大的炭盆,屋里倒是温暖如春,阮蕙觉得有些憋闷,不过看着老侯爷和长乐侯两人面含笑意,自黄姨娘殁后头一回笑得畅快,当下就强忍着不适陪坐在侧。
好在老少两辈人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老侯爷在问了秦家的一些情况,又对秦秋水适当地表示了一下关切。这才让他们告辞了。
阮蕙站起身来,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地,杨恪坐在她的身边,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连声低唤,“蕙儿,你没事吧?”
她勉力站直身子,脸色有些苍白,强自笑道,“没事,不过是觉得乏力,想是受了凉……”一语未了,胸中一阵难受。又差点吐了出来。
吕嬷嬷毕竟是过来,心里隐隐猜出几分,不过在事情尚未确定前,还是含蓄地说道,“现在天气寒冷,夫人兴许是受了凉,要不,我让丫头们去请常妙春来吧!”
老侯爷也连声道。“那就赶紧叫厮儿去请他吧!”
杨恪握着阮蕙微微发凉的手,也有些着急,出了胜仙居就叫人去请常妙春。
秦秋水与杨慷两人本欲到桃花源小坐,见了阮蕙此等情形,就不好再前去叨扰,送阮蕙夫妇到了桃花源,就一径往听涛园去了。
吕嬷嬷自黄姨娘死后,就到了桃花源当差,俨然已成为杨府的第一大管家。又是杨恪的奶娘,平日里又与阮蕙颇为亲近,此时见眼前无人,不由得向她笑道,“我瞧着夫人这样子,倒像是有了喜脉了……”
此言一出,杨恪不由得一愣。当初那件喜脉案引起了那么多的事故,黄姨娘后来一殁,也与喜脉案有着直接的关联,让人在听到“喜脉”二字时。第一反应倒不是欣喜了。
阮蕙想着这个月的月信并没有如期而至,这两天胃口也的确不好,与当初被关志诊出喜脉时的情形十分相像,听了吕嬷嬷的话,便也不以为意,只抿嘴一笑。
采青这时已端了百合粥进来,听见吕嬷嬷这话,当下就笑了,“奴婢倒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咱们夫人能早点生几小世子和小小姐呢!这样,咱们桃花源里就热闹了!”
因杨恪在家的时候特别少,现在又面带微笑地坐在阮蕙身边,看起来十分温和,屋里一干的丫头们倒也不惧,都掩袖笑了起来。
阮蕙倒是觉得肚饿,不过看着采青捧上来的百合粥却又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两勺又觉得有些恶心,当下便推开碗来,坐到了炭盆边。
吕嬷嬷看她脸色不好,便把炭火拨得更旺了些。
不多时,便有小丫头进来报,“常大夫来了。”
当下丫头们都避了下去,屋里只留下吕嬷嬷并采青芍药几个。
常妙春进来,一眼看见杨恪,当下便要行礼,杨恪笑着拦了,“拙荆身体不适,又要劳烦先生了。”
因与阮蕙是常见的,常妙春倒也没有客套,就为阮蕙请脉。
这一次,他脸色甚至是凝重,许久才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微微笑意,“恭喜世子,尊夫人这是有孕了。”
“当真?”杨恪顿时笑道。
“应该错不了。”常妙春十分肯定。
吕嬷嬷与采青芍药几个当即笑着向杨恪和阮蕙道喜。
阮蕙心里也是异常激动。上一次的假喜脉也曾让她如此激动,后来经过那样的失望,倒也存了顺其自然的心理,不过既便如此,听到常妙春说是有孕时,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
杨恪听到常妙春的肯定,自是十分高兴,当即便命芍药领常妙春去书房开保胎方子,又叫她奉上十倍诊金。
这一回,常妙春也一改往日里无喜无忧的神情,笑眯眯地谢了杨恪方随芍药去了。
杨恪就缓缓在阮蕙身边坐下,含笑望着她,却不说话。
屋里还有采青在收拾着茶盏,炭盆边吕嬷嬷也拿着铜钳拨着炭火,阮蕙察觉到杨恪深情款款的目光,当即飞红了脸,轻声说道,“世子要不要去胜仙居说一声?”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是要早早报之老侯爷和长乐侯知道的。
杨恪听了,却一动不动,依然望着她直笑。
吕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当即抿着嘴笑了,片刻后放下拨火铜钳出了房门。采青也收拾了东西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夫妻两人。
杨恪伸手把阮蕙揽进怀里,柔声说道,“这一回,我就在家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了,直到你把孩子生下来。”
“世子还有事情要做呢,怎么能天天守在家里?”阮蕙佯嗔道,“再说了,家里还有采青芍药呢,吕嬷嬷又有经验,也用不着世子在旁陪着……”虽说她并不奢望杨恪能天天陪着她,不过有他这样一句话,她心里也像喝了蜜糖水一般甜丝丝的。
杨恪想着临行前孝宗召自己入宫说的那一番话,心知自己能不能陪到阮蕙身边直到孩子出世还是两说,不过他终是乐观向上的,便把这样的念头压了下去——他的蕙儿已经吃过太多的苦楚,他不想再让她为他而担心受怕。
……
听涛园也在第一时间得知阮蕙有孕的消息。
杨家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添丁了,杨慷听到这样的喜讯,脸上也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秦秋水到底曾暗恋过杨恪,初时的兴奋过后,倒生出些许失落,想着当初若是杨恪践约,现在这个时候,怀孕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自己,不过看到身边的杨慷神采飞扬,虽显得比杨恪青涩,却也有大家公子的风范,一时心里又觉得平衡了些。再想到父亲秦仁德曾与黄姨娘做下那般龌龊的事情,杨恪和阮蕙竟还能如此宽待她与杨慷,心里更是感触,思前想后,便趁着无人之际,跟杨慷吐露心声,“……按王府的规矩,世子当家后,家里各房子弟都要搬出府去另建宅邸,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要……”
“咱们杨家人丁单薄,一家人住在一起总归热闹一些,便是要搬出去,也得等我谋了一官半职后才好开口,要不然,大哥是不会答应的。”杨慷深知老侯爷和杨恪的脾气,虽然也有另立门户的打算,不过暂时还不敢向杨恪提出。毕竟,黄姨娘的死,他虽然没有表示出怨忿,不过却并不代表他心里不会产生疙瘩。
秦秋水也就没再勉强,不过这个念头却不可抑制地更加强烈起来。当初她嫁给杨慷的初衷,原是想常常跟杨恪见面,哪知一朝成了杨慷的妻子,这种念头竟突然淡了下去,因想着不能当家理事,若不搬出王府,便只能依靠着杨恪过日子,心里便有些过不去,况且她还是圣上御赐的福宁县主,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地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呢?
搬家的事就此搁下,谁也没有再提。
自然,阮蕙也是不会随便提及这样敏感的话题,更何况听涛园里的支出一向都是由秦秋水自掏腰包,便是伙食费用从公中扣除,她也时常打赏厨娘等人,丰厚的赏金也常常成为杨家一众的下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转眼就到了新年。
因黄姨娘新殁,杨家在举国欢度新年的时候,倒也没有过分的隆重,除了府门前悬挂了两盏大红纱灯以示喜庆之外,府里府外都跟平时一样,便是杨恪阮蕙他们的服饰,也都以素净的冷色为主。
长乐官员的内眷们,也纷纷借着拜年的时机前来送礼。如今长乐侯已经恢复王爵,庶子又娶了当今皇后娘娘嫡亲的妹子,俨然已成为长乐炙手可热的新贵,又有哪个不费尽心思前来巴结讨好?
桃花源与听涛园邻近,所以内眷们往往从桃花源里出来,就“顺道”到听涛园拜访,又因为阮蕙怀孕要静养,再加上秦秋水又刻意示好,故此听涛园人来客往,竟比桃花源里更加热闹几分。
118、保良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