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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只恨恨地瞪了阮蕙主仆一眼,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哼,你们等着!”便奔书房而去。
006、随机应变
柳妈妈返身握住阮蕙的手,心里一阵难过。大小姐明明聪慧过人,却被逼得装疯卖傻,大少爷更是被整治得卧床不起,又因没了亲娘,阮府上下,别说正经主子不曾拿正眼看阮蕙姐弟,就是下人们,也都不大把德园的嫡长小姐少爷放在心上。这个明兰,向来对大小姐言语轻慢,又是三小姐阮薇跟前得意的人儿,吃了大小姐这一掌,只怕不肯善罢甘休。眼下虽说江老太爷就要来晋阳了,可远水又哪能解得了近渴?再说今日李氏敢拿有毒的芙蓉糕给阮蒙吃,明天还不定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他们姐弟俩呢!这么一想,倒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没能容忍明兰的放肆。
采青也显得有些迟疑:“柳妈妈,要不要大小姐……去书房?”
柳妈妈看了看阮蕙,一时间踌躇不决。
见她二人如此模样,阮蕙又哪会不明白她们的担忧?她嘿嘿傻笑两声,指着门外道:“去,去,我要去看我娘的画像!”
那杜妈妈这时忙上前来搀阮蕙,笑道:“柳妈妈忙了这些时辰,也该歇歇了,就让老婆子陪大小姐去吧!”她方才被阮继丰喝斥过,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此时正好借机与阮三小姐阮薇见见面,在她面前吐吐苦水,讨些散碎银两——这几天手气不好,连上月的月例银子都给输光了,昨日孙子旺儿要买两颗糖吃,还被自己搧了个大耳括子,今日若讨到碎银,不拘多少,也一定要买颗糖哄哄旺儿。
柳妈妈瞥了眼杜妈妈殷勤的笑容,心里暗骂一声,嘴上却客气地说道:“老婆子天生就是劳碌的命,等大小姐歇息的时候,我再歇也不迟。”
阮蕙自知杜妈妈没安好心,也不着急,只笑嘻嘻地冲柳妈妈道:“妈妈困觉,妈妈困觉,不用你去!”边说边抬脚出了房门,走到门边,忽对采青笑道,“帮我把芙蓉糕拿上,我要送给我妹子去,她得了我的东西,下次就不会在我的脸上画胡子,也不会让我晒昏了。”在她所知道的前世的剧情里,就是这一次的见面让傻大小姐听了阮薇的话,从而促成了那桩不幸的婚姻,让自己被风流残忍的丈夫折磨致死。只是这一次,此阮蕙已非彼阮蕙,她再也不会让李氏他们的算计轻易得逞了。
柳妈妈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芙蓉糕有问题她是知道的,这东西好不容易被大小姐带回屋,为什么又要把它送给三小姐呢?倘若让太太李氏知道,事情岂不是更复杂了吗?自从大小姐在一年前的某天突然变得聪慧起来后,柳妈妈惊喜之余,更多了几分担忧——在阮府,没了亲娘庇护的嫡子女,往往比那些庶出的少爷小姐们的地位更岌岌可危,更何况李氏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坐上嫡长子的位置?不过,大小姐最近一年行事谨慎,处处逢凶化吉,让柳妈妈担忧的同时也有了些许欣喜,既然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一定有她这样说的道理。如此一忖,柳妈妈便略为放心了些,当下便向杜妈妈笑道:“既然大小姐让我歇着,就有劳妈妈照顾大小姐了。”遂叫采青一同跟去侍候。
走出几步,阮蕙又回头笑道,“母亲赏给蒙儿的茶叶好喝得很,妈妈再去讨些来,泡好了送给书房,我等着喝呢!”
柳妈妈虽不知阮蕙此举的用意,却还是连忙点头。
德园的书房距离东次间不远,就建在第二进房屋的东面,狭小而阴暗,与整个院落有些格格不入,很轻易就能让人看出改造过的痕迹。
杜妈妈与采青两人一左一右搀着阮蕙过了穿堂,便看见书房的屋檐下站着明兰,正拿手帕捂着受伤的左颊,哭哭泣泣地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抹着眼泪,十分委屈的模样,看到阮蕙主仆,她立即停止抽泣,也不理会众人,闪身进了书房。
阮蕙有意无意往四周一扫,并不见雅园的其他丫头,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采青上前两步,探头一瞧,看见阮薇正襟危坐在朱漆的书桌旁,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正满脸不屑之色看那信笺,明兰则拿着帕子抹着眼角的泪痕,后面站着雅园的另一个大丫头明菊,正拿着扇子给阮薇扇风,看到采青在门口一闪,便开口问道:“来了?”
不待采青说话,阮薇已然站起,嘴角挂上冷笑,斜眼睨着房门处,“怎么还不进来,难道要我起身相迎?”
不错,开场白的确是这样的,只不过,阮蕙没有像剧本中所写的那样战战兢兢地进屋,而是走到门口,笑嘻嘻地冲阮薇说道:“今天母亲给蒙儿送了醉仙楼的芙蓉糕去,我吃了几块,想着妹妹也爱吃这糕,便拿来送给妹妹。”说着便招手让采青把匣子递了上去,让剧情往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阮薇看到刚刚被自己捉弄过的傻女会如此主动向自己示好,一时间竟有些愕然,半晌才冷笑道:“醉仙楼的东西,你也配吃?!”边说边走到采青身边,劈手夺过糕点匣子就往地下一扔,“便是喂了狗,也不能让你尝了鲜!”
阮蕙早已熟知她的脾性,心里暗暗好笑,却故作心疼的样子惊呼出声,“哎呀!这糕可好吃了,我才吃了两块……”
见此情景,明兰脸上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明菊想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脸上波澜不惊;杜妈妈却低下头去,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有采青,眼里闪过一丝疼惜,嘴唇张了张,终是咽下涌上喉头的话。
一旁的杜妈妈眼见自己垂涎已久的芙蓉糕落在地上,不觉有些心疼,忙陪了笑道:“三小姐何苦与一个傻……大小姐一般见识?您若不爱吃,便赏了老奴吧!”虽说此时向三小姐讨要芙蓉糕,不啻于承认自己就如那狗一般,可想到芙蓉糕的昂贵和孙子旺儿昨日挨了打的可怜样儿,她还是开了口。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进入阮蕙的设想轨道。以她的经验推断,不管知不知道李氏在芙蓉糕里下了毒,阮薇都必不会要这些被阮蕙吃过的糕点,轻则扔掉,重则踩上几脚,让其变成粉末;采青和明兰,肯定也不会去捡地下的糕点;只有杜妈妈嘴馋是出了名的,若是知道芙蓉糕有问题,自然也不会向阮薇讨要了。
此时阮薇满脸得意斜睨着阮蕙,而杜妈妈则涎着脸向阮薇讨要芙蓉糕,显然都不知这芙蓉糕里的内情,也说明了李氏在下毒这件事上,连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隐瞒了。
此举无疑更昭示了李氏想要尽快除去阮蕙姐弟的决绝和狠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李氏作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来?要知道事情一旦败露,李氏必难逃重罚,轻则驱逐出府,重则白绫赐死,便是她的子女阮茂与阮薇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阮薇看到姐姐脸上可惜的表情,只觉心里畅意无比,当即爽快地答应了杜妈妈的要求,“既然你喜欢这芙蓉糕,便赏了你吧!也好过白白让狗吃了!”
007、从容计定
对于阮薇如此刺人的话语,杜妈妈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她弯下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糕点,一边谄笑道,“三小姐真是菩萨心肠……”一边又张口去吹沾在上面的灰尘,心里还暗自庆幸芙蓉糕刚好掉在铺了石板的台阶上。
明兰眼见阮蕙受辱,也觉心中恶气出了不少,又见杜妈妈这般奴颜媚骨的模样,不由得讥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杜妈妈不过四十来岁,正当壮年,耳不聋眼不花的,自然将明兰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想着自己得了李氏的吩咐,多年隐忍在德园,经常受到二少爷和三小姐他们的奚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子们倒也罢了,一个小小的丫头,竟也当面骂她,叫她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放?当下便直起腰来,冲明兰冷笑道:“老婆子年纪大了,又生得粗莽,原是做奴才的命,姑娘长得如花似玉,也只做了个丫头,可比老婆子的身份高不到哪里去!”
明兰才要回嘴,阮薇已冷冷说道:“你们都退下去,我有话要跟傻大姐说!”
在阮蕙的记忆里,阮薇从来没有正经叫过她一声大姐,纵然叫她,也都以“傻大姐”称之,仿佛有这样一位傻子是阮府的耻辱,哪里还有半分手足之情?就冲这一点,以后也定要让她吃点苦头。阮蕙心里主意已定,脸上却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上前一步,似是要去拉阮薇的手,“是不是因为我给妹妹送来芙蓉糕,妹妹便喜欢跟我说话了?”
阮薇连忙退后,避开阮蕙伸过来的手,“真是个傻大姐!”说着还厌恶地皱了皱眉,“你便是送两座金山银山给我,我也不会喜欢跟你说话的!”
“那,你要怎样才会喜欢我呢?”阮蕙扑闪着大眼睛,满脸茫然。
“其实,要我喜欢你,那也不难!除非——”阮薇狡黠地笑了笑,扫了一眼退到丈外的杜妈妈和明兰她们,压低声音说道:“除非你让你外祖父答应衡州邵家的亲事!”
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阮蕙心里一阵冷笑。她已经从前世的剧本中知道了衡州邵家的情况,为了慎重起见,她又在信中托江老太爷把邵家的情况打听了一遍,果然与剧情中的完全吻合,那邵仲平不仅风流成性,且还心狠手辣,听说与其父的小妾有暧昧不清的关系,让老父气得吐血而亡,家中侍妾十余人,有好几个是死于他的虐待,其妻刚刚过世一年,正准备娶个填房。不过,这一次李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山响,阮蕙却并不打算让她如愿了!
心念急转间,阮薇已逼近一步,目光森然地盯着阮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最好乖乖地嫁人,要不然,你们姐弟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阮蕙面色顿时苍白,眼里满是惶恐,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妹妹要我嫁人我便嫁人,只是,这‘嫁人’,是个什么意思?”
“真是个傻大姐!”阮薇到底是个未婚少女,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红晕,“嫁人便是成亲,到别人家做媳妇!”
阮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是不是等我嫁了人,妹妹接着也要嫁人?”
阮薇脸上的红晕更浓,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说着扬起手中的信笺,“喏,这便是邵家派人送来的信,今日刚到的,说三天之后就要来相看,届时你打扮得漂亮一点,邵家老大肯定会相中你。等你做了邵家的太太,便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你兄弟阮蒙也会因此而娶个出身好的小姐成家立业啦!”顿了顿,又恶狠狠地盯着她,“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柳妈妈知道了——她之前一直想让你嫁给她的侄儿呢!她侄儿长得又黑又丑,哪能配得上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在前世的剧本里,阮薇便是这样软硬兼施胁迫了智力低下的阮蕙,连在她最亲近信任的柳妈妈面前也隐瞒了相亲这事,让她在相亲的那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不知内情的邵仲平一眼相中,从而步入狼窟,新婚不久便被折磨而死。
阮蕙看着阮蕙娇艳如花儿般的脸庞,不觉感概万千——阮薇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让阮蕙嫁给邵仲平之后的结果,在明知会有严重后果的情况下,她还是坚决促成这桩婚事,可见她根本就没有把骨肉亲情放在心上!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拿她当姐妹?
此时日已西斜,阳光已没了正午时的灼热刺眼,不过屋外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