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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连忙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惶恐。
采青也从车内紧张的气氛中察觉出异样来,不禁看向阮蕙。
阮蕙心念急转,返身飞快地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往后看去——白茫茫的雨雾中,哪里还有苏家马车的踪影?
她心里顿时升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家的马车不是一直紧紧相随的吗?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她的脑海,令她头痛欲裂。
好半晌,她才低低说道:“苏家的马车与咱们……分开了。”
038、临危不乱
姚妈妈脸色顿时一片死灰:“什么?!”
采青也大惊失色,随即打开车窗往后看去,这一看之下,只觉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在车厢里。
眼见姚妈妈与采青两人满脸惊惶地望着自己,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主心骨,阮蕙只能强压住心头的震惊,伸手抓住座椅上的扶手,冷静地放低声音,“别慌张,咱们见机行事就是了。”
采青与姚妈妈面面相觑,车里顿时沉寂一片。
阮蕙把手按在胸前,试图让“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被人劫持了?又为什么劫持她?
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会不会是苏夫人?
按常理来说,应该不太可能。
苏夫人差紫竹过来邀她同行,是当着江宗瑱的面说的,也算过了明路;况且就算真要害她,当初又何必多此一举送她来扬州?退一万步来说,苏夫人怕苏定对自己有意,也无须下此重手呀?
那,会不会是李氏?
李氏心狠手辣,已经对阮蕙姐弟做了太多不为人知的腌脏事,再多一件也算不得什么。可自己远离晋阳,当初随行的又是老太太亲自挑选的人,李氏就算消息灵通,也绝不会灵通到连苏夫人临时决定的日期也提前得知呀!
江宗瑱,自然就更不可能了。在扬州这不过月余的时间,她就像回到了童年的外婆家,先天的血脉相连让她对两位老人倍感亲切,直觉更让她对江宗瑱寄予百分之百的信任,不容许她产生半点怀疑。
阮老太太,是她嫡亲的祖母,论理也不会对自己下手。
阮继丰饱读诗书,虽然不待见她们姐弟,却也不至于连“虎毒不食子”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
又或者,只是寻常的劫匪?
可如果是寻常的劫匪,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避开苏家那么多武艺高强的仆从还丝毫让人没有觉察出异样?
难道,是车夫出了问题?
姚妈妈方才不是说车夫并非先前赶车的阮成了么?问题一定就出在这里。
如果车夫换成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又没有引起阮、苏两家仆从的注意,想要将马车突然驾离,并非一件难事。
李氏虽不能决定随行的人选,可花重金买通随行的人选,她却是能够办得到的。
那个真正的阮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去了哪里,阮蕙已无暇顾及。现在的问题是,她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再想办法把事情解决!
任人摆布,那是阮蕙“病”重时不得已才会做出的妥协,现在她的病既然已经“痊愈”,又得了阮老太太的重视,身上还寄托了阮蒙全部的希望,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了!
如果这个车夫武艺高强,她与姚妈妈、采青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想要从车中出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她们逃出马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外面又下着滂沱大雨,别说走出这荒野之地,便是能不能捱得饥饿还是两说。
小腹的疼痛让阮蕙双眉紧皱,一股热流顺着双腿滑落下来,沁透了轻薄的紫色纱裙,她兀自思忖着,全无知觉。
采青一直注视着她表情的变化,目光游疑间已看到那一抹艳红的血渍,当即失声叫道:“大小姐,你……”
外头的车夫显然也听到了采青的惊呼,当即出声喝道,“怎么了?!”车帘随即被漆黑的马鞭撩开,露出一张年轻男人陌生的脸孔来。
随着撩开的车帘,车内众人已看清外头的变化,驭座两边各坐了一个彪形大汉。
采青顿时惊骇得张大嘴巴,捂着嘴的手也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姚妈妈到底是经过事的,一惊之下,连忙站起身拦在阮蕙面前,“休得无礼!车内全是女眷,还不赶紧出去!”尾音尖锐刺耳,反而暴露出内心的紧张。
年轻男人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阮蕙身上,显得炽热而狂躁,他粗大的喉节上下滑动,吞下一口口水,用马鞭向阮蕙一指,“你就是晋阳阮家的大小姐阮蕙?”
如此直呼未婚小姐的闺名,自然不是有道君子的所为,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危险又多了几分。阮蕙心里一沉,仿佛刚刚才察觉到车内的异样,慢慢抬起眼睑,直视那人的眼睛:“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是阮家的车夫么?”
虽然车厢内光线略显昏暗,年轻男人还是看清了近在咫尺清艳如花的脸庞。他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径直弯着腰跨进车厢,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来:“阮大小姐不必管我是什么人,你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看上我了,想要嫁给我不成?”轻佻十足的模样。
“放肆……”采青与姚妈妈脸上皆现怒色,眼光落到男人腰间的长剑上,便硬生生地咽下了涌上喉头的斥责。
阮蕙也在这片刻之间看清了年轻男人的脸庞,并且很快地确定了他的身份——端正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略显桀骜的眼神加上一身湖绿的锦缎长衫和腰间镶满珠玉的剑鞘,她几乎可以断言,这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来做劫匪,倒是一件奇事。可是,如果这个纨绔子弟是邵仲平呢?那自然就不足为奇了。
自从阮薇那天提过衡州邵家,她就把邵家祖宗三代的情况都打探得清清楚楚。这个邵仲平,简直就是邵家的一个败类!
邵仲平今年二十有五,其夫人刚刚过世一年(当然,这位夫人的死因是十分可疑的),正准备娶个填房。此人生性风流,仅侍妾室就有十余人,没有名分的丫头、通房更是数不胜数了。就算这样,他还惦记上了他父亲的新纳的小妾,竟与其勾搭成*奸,后被人发现奸*情,父亲的小妾自缢而死,老父也气得吐血而亡,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衡州城内无人不知。邵仲平却不以为意,仍就明目张胆四处调戏良家妇女,稍的姿色的都不肯放过。
这样的邵仲平,让邵家的声名扫地,人人唾骂,可邵仲平本人,却依旧我行我素,全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其厚颜无耻可见一斑。
也不知李氏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世上还有邵仲平这样一号人物,并且还想把自己嫁给他做续弦。阮蕙迎上年轻男人的目光,显得不卑不亢,“你这厮好生无礼,普天之下女子无以数计,难道每一个见过你的女子都要嫁给你不成?”语调虽然不高,语气却显得有些凛然。
“若我能享尽天下美人,则此生无憾矣!”那男子哈哈一笑:“阮大小姐深知我心,倘若嫁我为妻,咱们夫妻必定琴瑟和鸣,美满无比。”
此言一出,阮蕙心里自是暗暗焦急,瞥见姚妈妈与采青煞白的脸色,更觉心急如焚,捏着帕子的手心已被汗水浸透。
那男子显然也看出她的紧张,脸上得色更盛,忽见阮蕙衫裙上的血渍,眼光陡地一闪,“你怎么了?”
随着男子的目光,阮蕙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血渍,她心念急转,不禁脱口而出:“我已有孕三月,方才被马车一颠,想是……想是孩子不保了。”虽然女子的名节在这个时代比生命更加重要,可阮蕙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在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拿这个来赌一把了。
姚妈妈和采青顿时张口结舌,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男子听到“孩子”两个字时,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异彩,端正的五官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一拳击在车门上,“可恶的老乞婆,竟然让我来抢一个破鞋!”
难道自己用错了方法?阮蕙心里不由得一紧。此人若真是邵仲平,他家里死了那么多的女人,就算把自己当成“破鞋”,说不定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如此忖罢,她脸上已经流露出哀怨和无助的表情:“看公子相貌堂堂,必定是胸襟宽广之人,还望公子怜悯,让我们在医馆下车,也好看看孩子……还保不保得住。”风流公子,多半是爱听奉承话的,多半也不会喜欢“有了孩子”的她,若是因此而放自己一马,那是最好不过了。
男子脸上的狰狞之色渐缓,目光在阮蕙平坦的小腹上扫过,这才冷哼一声:“晦气!”将车帘一抖返身出去,生怕沾染上了血腥之气似的。
阮蕙不敢大意,抖抖索索地向采青招手,示意她靠近。
采青虽然聪慧,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小跟在阮蕙身边,哪曾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歪倒在车厢里。好不容易才等到那男子出去,见到阮蕙招手,忙支起身子爬到她脚前,还未张口已流下泪来:“大小姐……”
阮蕙连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另一只手则握住采青的胳膊,细若蚊呐地低语:“你别怕,等下如果看见前面有人家,或是路上有人经过,咱们就从窗口跳下去!”
039、铤而走险
采青浑身一抖,险些又要惊叫出声。
阮蕙忙捂住她的嘴,一字一字地在她耳边沉声说道:“你怕不怕?”
采青使劲点头,忽又连连摇头,喃喃低语道:“奴婢不怕,不怕……”
“不怕就好。能逃得出去自然最好,若逃不了,也只能认命了。”阮蕙唇边绽出一抹决然的笑意,“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得光明正大,绝不能让小人……”后面的话,不用她说出口,相信采青也是明白的。
采青脸上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滚落,好半晌,她才紧咬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姚妈妈虽然听不见她们的对话,不过还是从两人凝重的面色看出异样。她是经年的老人,已知身处险境,见状也就探身上前,低声问道:“大小姐?”
面对姚妈妈的冷静,阮蕙只觉纷乱的心跳又缓和了一些,遂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沉声低语:“我想跳车。”
姚妈妈已从那男子不怀好意的目光中看出了凶险,一想到落在那群歹徒手中的可怕后果,她就不寒而栗。还没来扬州的时候,她就觉得阮蕙其实是大智若愚,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更加肯定了先前的想法,又见阮蕙当着歹人沉着镇定说出“有孕”,震惊之下只道阮蕙自有良策,此时突听“跳车”二字,不由得大惊失色,“跳车?!”
阮蕙便把方才对采青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才抬起眼睑,望向灰蒙蒙的车窗,目光深沉而悠远:“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姚妈妈看出阮蕙的决绝,却又想到跳车的危险,一时之间也心念百转,权衡之下,便缓缓点了点头。
车内又是一片死寂。
阮蕙返身打开窗帘,再次将头探了出去。
车外,雨势渐小,视野也豁然开朗。
她不甘心地往后看去,混浊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更别提苏家的马车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往前看去,竟依稀可见前面隐隐约约的山丘和村庄轮廓,就在不远处,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