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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见状,也知女儿在宫中一定受了不少苦楚,可眼下这等情状,却又不是倾诉的好时机,一个不小心,还会带累女儿担受罪责,所以,她勉强压抑着内心的酸楚,低声说道,“好薇儿,都是为娘不好,不该送你到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来……”
阮蕙只冷眼看着她们母女遥遥相望泪眼相看,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阮薇听了李氏之言,更是难抑心中悲伤,不过瞥见帐幔处有宫女的衣襟闪动,急忙用锦帕揩去脸上的泪痕,强颜笑道,“母亲言重了。女儿在这里很好,不过是一时想家,便差人出去请母亲进宫来看看罢了。”
听到这里,阮蕙不由得轻轻冷哼一声。
看样子,阮薇在这宫中,只怕是受尽了欺凌。不说别的,就说刚才那位让她看尽脸色的名唤春娥的小宫女,就可窥见一斑,更别说现在这副模样,连跟家人说句话,宫纱帐幔里都躲着偷听的人,想必已经到了举步维艰地地步了。
阮蕙不由得有些心软。毕竟,阮薇和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只是,她一想到李氏当初的手段,心里那点怜悯之意就如微风一般吹散开去。
她要的,就是李氏的伤心难过。
所以,当阮薇那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的脸落入她的眼帘时,她便轻轻地垂直了眼睑,佯作没有看见一般。
此时此景,李氏就算是个愚笨至极的人,也明白了女儿的处境艰难。此次她能借着阮蕙的名义进宫来探看女儿,本还是十分高兴的,只是没想到阮薇竟会是这样的处境,不免让她心里难过。不过事已至此,就算她再难过,也已经于事无补,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给女儿一些鼓励,让她能继续在宫中生活下去。
李氏顺着女儿期期艾艾的目光,也看到了宫幔深处那角衣襟,她心里暗叹一声,就轻声说道,“你过得好,为娘也就放心了。来日方长,等你将来有了子嗣,这日子,自然就更好了。”
此言一出,阮薇神色更是一黯,她嘴唇微微一张,想要说点什么,抬起头来,就见春娥已经匆匆进来,便将涌上喉头的话吞了下去。
那春娥一进来,便向阮薇躬身禀道,“淑嫔娘娘,会客的时间已经到了。”
阮薇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李氏与阮蕙进宫来看她,好不容易盼进来了,没想到憋在心里的话连半句也没有说出来,时间就到了。她一时悲愤交加,脸色更加难看,豁然站起身来,大声嚷道,“我知道了,不用你来提醒!”
春娥脸色也陡然一变,挺直身板说道,“娘娘,请您注意风仪!”
风度与仪表,对于现在的阮薇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连尊严都没有了,还要风度做什么?阮薇狠狠盯了春娥一眼,保持了沉默。
阮蕙却在此时抬起头来,看着那春娥,不温不火地轻声喝道,“放肆!一个小小的宫娥,竟敢对堂堂的淑嫔娘娘无礼,这宫里的礼法还要不要了?!”
春娥眼神一闪,连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对淑嫔娘娘无礼,不过是提醒一下淑嫔娘娘,请她别太失态。”
“失态?”阮蕙冷笑一声,“就算淑嫔娘娘失态,也不过是在她至亲的家人面前,又有什么问题?你身为奴仆,不好好侍候关心自家主子,反而在主子面前吆三喝四,视宫中规矩如无物,这等胆大妄为的奴才,要你又有何用?!”略顿了顿,看那春娥将头垂得更低,便又说道,“想是你看淑嫔娘娘良善可欺,才敢在她面前作虎作威吧?你是宫女我管不着,等我见了你们皇后娘娘,且看她如何处置。”说着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春娥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连声告饶,“还请王妃饶过奴婢……并不是奴婢故意怠慢淑嫔娘娘,实在是奴婢不敢违背贤……”说到这里,已经意识到说漏嘴了,不过相比起面前皇后娘娘的危险,她还是选择了说出真相,“是贤妃娘娘逼迫奴婢如此行事的。”
贤妃娘娘?
对于宫中的妃嫔,阮蕙并不太熟悉。不过这位新晋的贤妃娘娘,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此次选秀充盈后?宫,虽然声势浩大,实际上却只选了三位妃嫔,除了阮蕙是杨恪推荐,另两位也是由人举荐而入选的。其中一位,便是新晋内阁大学士郭子相的孙女郭月华。听说此女性情娇纵,不过生得十分美貌,近来颇得圣宗欢心。
阮蕙之所以知道郭月华,也是因为杨恪曾经特意在她面前提起过她身为内阁大学士之首的祖父郭子相,而阮蕙之所以对郭子相印象特别深刻,也是因为这位郭子相现在朝中所居的官位,就是当年她干爹,也就是苏启明的当年的位置。
能让身为先旁贵妃的苏瑾死因不明的人,放眼整个长宁,也就那么几个位高权重且与苏家不和的人,而这个郭子相,就他现在升迁的地位来说,不能不让人起疑,况且,他那位做了贤妃娘娘的孙女儿还刻意对地位比她低了几个品级的淑嫔这般“看重” ?
阮蕙脑中就像有一束亮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从眼前闪过,却又稍纵即逝,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她还是望着春娥,不紧不慢地问道,“贤妃娘娘与淑嫔娘娘可有过节?”
310、会贤妃
“这个,奴婢就不敢妄言了。”春娥连忙垂下头去。
阮蕙便转向阮薇,“淑嫔娘娘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过贤妃娘娘?”
“我之前并不认得贤妃娘娘,又保以会得罪于她?” 阮薇茫然地摇了摇了头,“也不知是为何,这位贤妃娘娘总看我不顺眼,有事没事,都要寻上几个茬子来找我的麻烦,她脾气十分古怪,一句话说得不好,便……”
话音未落,就听门口一个娇脆的女声笑道,“便如何?”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门口俏然走进一个身着嫣红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她微昂着下巴,款款走了进来,微微上挑的细眉间,熠熠生辉的黑眸里,仿佛都写满了骄傲与不屑,与她满身华丽的装束极其相衬。
阮蕙的眼睛,却落在这位傲慢女子略显粗壮的腰身上。
长挑的身材,高耸的胸脯,透过轻薄的宫纱隐约可见的修长的纤腿,一眼看去十分妙曼,可如此婀娜的身姿,却配上一个并不纤细的腰身,看上去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不是说圣宗不育么?眼前这位女子,却分明是怀了身孕的样子。
随着这位傲慢女子的脚步,阮薇已经急急站起身来,敛首向她行礼,“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原来真是贤妃。
李氏闻言,也急忙起身,向贤妃行礼。
阮蕙缓缓站起身来,面向贤妃,也款款弯下腰去。就算眼前的人贵为贤妃,也不过与自己品阶相当,没有必要向她示好。更何况阮薇还受尽了她的欺负?自己就更不能示弱了。
贤妃的目光慢慢从阮薇身上扫过,又扫过李氏,最后落在阮蕙身上,良久没有移开,“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礼了。”说是不必多礼。却是等她们行完了礼。才命人虚扶一把。
礼毕,阮薇神色恭敬,疾步上前来搀贤妃,“贤妃娘娘。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千万要小心。”
阮薇这句话,让阮蕙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从阮薇的表现来看。这位贤妃娘娘打破了圣宗不育的流言,此时一定圣眷正浓,否则。阮薇也不会如此惧她了。
既然这位新晋的贤妃娘娘正得圣意,那么,圣宗的发妻秦若水,此时定然如坐针毡了。
只是不知道,秦若水对这位贤妃娘娘,持的又是怎样的态度?
不过,不管秦若水如何对待眼前这位艳若桃李的贤妃娘娘。她的内心里,必定是对她恨之入骨的。毕竟。贤妃娘娘肚子里怀的,是皇室的皇长子,就算是个女儿,也是长公主,比起膝下空虚的秦若水来说,那无疑是在她心里戳上了一刀,她心里又怎么会好过?
看来,自己还真有必要去东宫拜访一下皇后娘娘,否则,这一趟内宫之行,还真是白来了。
这次的内宫之行,本意是想让李氏难堪,可看到眼前这位气焰嚣张的贤妃娘娘,阮蕙心里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怒气来——她阮家的女儿,虽然本分,却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凌的。李氏与自己的过节,那是私人恩怨,现在可是关系到整个阮家,甚至佑王府的脸面问题了,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如此一忖,阮蕙遂直起腰来,向贤妃微微一笑,“早闻贤妃娘娘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贤妃秀眉微颦,佯作不认识阮蕙的模样,“你是……”
阮蕙不卑不亢地继续微笑道,“臣妇是佑王之妻阮蕙,也是淑嫔的大姐,贤妃娘娘怕是认识臣妇。”
贤妃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佑王妃,请恕本宫眼拙,竟没有认出你来……还站着做什么,快坐,快坐呀!”十分热情的样子,一改方才的傲慢。
阮蕙也不客套,径直往锦杌上坐下,又招呼着李氏坐了。
阮薇扶着贤妃在上首坐下,自己则侍立在她身边,并不入座。
贤妃见状,便冲她一笑,“你也坐吧!都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刚进来时那样拘谨?让你姐姐见了,还道你在这宫里受了多的委屈的似的。”
听她这么一说,阮薇倒还真不好再站在她身边了,只得拣了张锦杌在她下首坐了。
贤妃这才说道,“听说佑王妃与皇后娘娘的嫡妹是妯娌?”
“是。”阮蕙道,“贤妃娘娘真是心怀天下,竟连这些许小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心怀天下这四个字,用在皇后身上倒还恰如其分,用在贤妃身上,无疑是太抬举她了。
不过,贤妃听起来却十分受用。直到此刻,她眉宇间才真正露出一丝笑意,“佑王妃谬赞了。本宫常恨自己身为女子,不能如男儿一般驰骋沙场报效国家……不过,本宫虽然处在内宫,却也常以能为圣上分忧而感到自豪。”
听着她毫不自谦的言语,阮蕙便笑道,“贤妃娘娘是巾帼不让须眉,哪是我们平庸之辈可以望其项背的?只是请贤妃娘娘在操劳大事的同时要多多注意身体,毕竟,您是万金之体,又身怀龙嗣,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贤妃点点头道,“你说得极是……”说着又问起了她的“妯娌”秦秋水的情况。
对于贤妃如此关注秦秋水,阮蕙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当下便笑道,“自迁到长宁,她便与二叔搬了出去,住得虽然不远,平日里来往却也不多,毕竟,各家有各家的事情,总不能天天呆在一起。”
贤妃不由得笑道,“是么?听说这位秦小姐性情骄纵,当初还曾被圣上赐婚给佑王为妾,那时候,佑王妃已经嫁到佑王府来了吧?这段公案,一时传为街头巷尾的奇谈,本宫一直十分好奇,不知佑王妃能否告知一二?”
阮蕙笑道,“这其中的隐情,不仅臣妇毫不知情,就是咱们家佑王,也被蒙在鼓里。”见贤妃秀眉一挑,便又说道,“不过,臣妇在府里时,曾听说秦小姐未出阁时曾立下过非臣妇家佑王不嫁的誓言,至于前情如何,臣妇也是不知而知了。”
贤妃自然不满足于这点原本已经知道的八卦,便又说道,“皇后娘娘生得天姿国色,她的嫡妹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绝色女子,又何愁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夫君?为何偏偏赖住你们杨家?可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