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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恪背后这时似乎长了眼睛,忽然转身对采青说道,“蕙儿有我照顾就行了,你先退下吧!”
阮蕙这才惊觉采青还跟在后面,望了望她,没有说话。
采青一向与她默契至深,忙轻声说道,“方才话,奴婢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的。”
阮蕙这才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直到采青的背影消失在上房拐角处,杨恪这才回过头来。
阮蕙看出他心中的疑虑,便伸手碰了碰了的手肘,笑道,“王爷请放心,这个采青,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向着我的心,比我自己还要强几分。这些事,就算烂在她的肚子里,也决计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的。”
杨恪伸手挽住她的腰身,笑道,“你的人,我放心。”一边说,一边搂着她往屋里走,“外面夜色深了,不可太过贪凉。”
阮蕙便用嘴朝西厢房呶呶,低声道,“夜色深了,王爷还有事情没有办呢!”说的自然是跟江玥通气的事。
杨恪胳膊略紧了紧,笑道,“来日方长,又何必急在此时一刻?明天等她过来与你请安时,你跟她提一提就是了,也无须我亲口跟她说知。”
看来,竟还打算避嫌了。阮蕙闻言,也不知是该露出喜悦还是释怀的表情,好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也好,就由我跟她说吧!只是,我的话,也不知她会不会相信。”
“你只须告诉她,是她父亲的意思,她自然就会相信了。”杨恪柔声说道,“让她把包裹收拾妥当,明天天黑之后,她父亲会派人带她离开长宁。”略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三天之后,我再让府里放出消息,就说江姨娘因突发旧疾而猝死。”
猝死?
难道说,这就是江玥所说的,三天之后就露出水面的大石头?
196、露真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明江玥早就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阮蕙不由得面露诧异之色,“猝死?王爷的意思是……”如果佑王府放出江玥猝死的消息,那就意味着江玥将来只能过着一种隐姓埋名的生活,永远也无法再以真面目示人了。这些,对于表面谦和内心却高傲无比的江玥来说,无疑于一种致命的打击,虽然她的父亲与杨恪商量过了,但以江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同不同意还是两说。
杨恪显然也从江父那里了解过江玥的脾性,听阮蕙如此一说,便也沉吟了片刻,方才面色沉凝地说道,“她父亲的意思,是让江玥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他为了女儿的事,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相信江玥能够明白她父亲的一片苦心……她若坚持,还请你多多劝慰她,别让她家里人担心……”
阮蕙遂点头应道,“王爷所说甚是,我一定尽力而为。” 对于江玥,她一直无好恶之分。尽管发生过一次喵喵中毒事件。这样的女子,注定永远不能过那种平静的生活,佑王府,并不是她永久的立身之地。江玥能够离开,无论对谁,都是一种极好的结果。至于江玥愿不愿意离开佑王府,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了。毕竟,那个女子,骨子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骄傲,她虽然不理解,却也能看得出来。
对于阮蕙如此诚恳的态度,杨恪显然也极为满意。他虽然与江玥只有名分上的关系,到底不是个心肠坚硬的男子,也不愿意看着如花似玉的江玥在他府里就那样香消玉殒。如果她能够听从自己的建议顺利地离开,对于整个长宁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至少,能够避免一场血腥的大屠杀。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杨恪便携了阮蕙的手进屋。
这时,屋里已经掌起灯来,满院的灯火闪烁着昏黄的光晕,透出一种无可比拟的温馨。
京城的大宅院里。有着这种温馨氛围的家庭。就如同天上辰星,寥寥可数。阮蕙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能够再生一次,已是一种幸运。能够嫁给杨恪,更是另一种幸运,即便他心里有时会为别的女人着想。但那只是天性始然,他将自己,始终是视为唯一的妻子。那就已经足够了。
采青已在屋里,见两人回来,便问是否摆饭。
杨恪不由得笑道,“叫厨房加个菜,今晚我要喝酒——”
“喝酒?”阮蕙略一踌躇,便问,“家里的藏酒不多。您想喝点儿什么洒?”
“就那坛放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吧!”杨恪呵呵一笑,扶了阮蕙在软榻上坐下。
采青眼神一闪。随即招呼着小丫头去厨房把饭菜端来,自己则去库房取那坛陈年女儿红。
阮蕙想起了江玥,便又吩咐小丫头去请江姨娘过来吃饭。
少时,采青取了女儿红回来,在廊上正碰上喜风扶着江玥过来,心知定是阮蕙请她过来吃饭,便笑盈盈地招呼她走在前面。
江玥也不客气,稍作谦让之后,便迈步上前。
采青慢腾腾地跟在后头,看着江玥窈窕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只觉神思恍惚,脚步竟有些飘忽起来。
江玥主仆两人走在前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采青的异样,只是江玥心里藏着心事,与平时有些不同,并没有跟喜风说话,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
三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快就到了上房。
正走到门口,屋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杨恪在跟阮蕙说话,听见屋外轻微的脚步声后,杨恪遂沉声说道,“摆饭吧!江姨娘来了。”
江玥便疾步上前,略略躬身,向二人行礼。
阮蕙笑道,“过来坐吧!”
江玥遂抬头看了看阮蕙身边下首的锦杌,有些迟疑。按理说,在夫君与主母的面前,她一个贵妾,是没有座位的。只是看现在的情形,阮蕙分明就是要让她真的坐下,并不像是虚伪做作的模样。
杨恪似乎看出她的游疑,便大手一挥,“你们都下去吧!”却是跟采青几个在旁边侍候着的丫头婆子们说的。
没有外人在旁,有些话,有些礼仪,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采青扫了一眼江玥与喜风,遂率众下去。
喜风还在旁边迟疑着,就听江玥柔声吩咐她也下去,她匆匆瞥了阮蕙一眼,只得也跟着采青一起退下。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阮蕙看着江玥似乎有些拘谨,便又笑道,“江小姐,屋里没有外人,就请坐下一起吃饭吧!”
这是自江玥进入佑王府来,阮蕙第一次称呼她为江小姐。
江玥竭力压抑住内心的震惊,抬起那如雾如蔼的黑眸,似是受惊的小鹿般惊慌地瞥了阮蕙一眼,旋即又垂下头去,低声说道,“主母在上,哪有妾身的座位?”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讲这些虚礼?” 阮蕙看着对面那张鲜妍的娇容,嘴角不由得嚼上一丝冷意,不过脸上的笑容还是未变,“今天王爷与令尊会过一面,已经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
听了这话,江玥才收起脸上的慌张的表情,不过仍是坚持不肯坐下,“不知王爷从家父那里知道了什么消息?可否告知妾身一二?”竟是一副完全蒙在鼓里的模样。
对于她这番做作,阮蕙是打心底里感到不齿的。但是当着杨恪,她没必要表现得不容人,便宽厚地一笑,“当然可以。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要把这些话转告予你……民以食为天,你先坐下,等吃了饭,王爷自会与你细说。”
说着看了杨恪一眼,示意他开口说话。
杨恪沉吟片刻,遂温言说道,“坐下一起吃饭吧……”
江玥这才告了罪,慢慢蹭到锦杌边,缓缓坐了下来。
阮蕙端起早已装好的饭,递了一碗到江玥手里,笑道,“横竖这里没有外人,赶紧吃吧……先前招呼客人,想也饿坏了……”江玥一直代阮蕙招呼客人,几乎滴水未沾,除了累,想必也饿了。
江玥便也不再推辞,站起身来接过阮蕙递过来的饭,又缓缓坐下,拿起了桌上的象牙箸。
杨恪与阮蕙也端起碗来吃饭。
因素来保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性,三人都埋头吃饭,没有说话,屋里一时只闻杯箸交错之轻微的响声。
不过,因为都怀有心思,这顿饭吃得也很快,就连喝酒的杨恪,也与江玥和阮蕙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碗箸。
这一次,阮蕙破例没有让人即时收走残席,亲自下席去牵了江玥的手,走到暖阁里坐下,向杨恪笑道,“王爷不是有话要跟江小姐说么?你们且慢慢说,我就先走了。”
杨恪便也大步过来,沉声说道,“你先别走,陪江小姐坐一坐吧!”
江玥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转瞬即逝。
阮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江玥的异样,笑盈盈地向杨恪说道,“是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恪已走了过来,伸手执住阮蕙的手,让她在软榻上坐下,又向江玥说道,“你也坐下吧!”
江玥遂依言在阮蕙下首坐了。
等两人坐定,杨恪这才沉声说道,“今天我去侍郎府见过令尊了。”
江玥抬头看着杨恪,没有说话,眼里却满是询问之意。
“令尊已经知道你在恒宝阁里发生的事情。”杨恪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一言直奔主题,“他说,若是景王一定要追究此事,只怕就会要你性命……眼下已经别有它途,唯有保你性命无虞才是上策。所以,明天你就佯作病重去世,遗体我自会找人替代……令尊已命人为你备上一个新身份,明天天黑之后便派人过来接你,在你的遗体下葬之前,送你到一处安全所在,只要你隐姓埋名,便能平安渡此余生。”他虽说得直接,语气地十分和缓。
听着杨恪清晰的声音响在耳边,江玥一时恍若置身梦中。她一直处心积虑为自己的将来打算,难道所谋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不,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要的,是永远呆在佑王府,成为杨恪的女人,并不是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日子,那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她宁死,也不想去过!
见江玥久久没有出声回应,阮蕙心知杨恪这番话在她心里引起了剧烈的震动,当下也就没有作声,只静静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杨恪自然也猜到江玥在听到这样的结果后是何等失望与难过,于是伸手拉住阮蕙的一只手,轻轻握住。
两只手掌轻轻相握,包含了无以言表的默契。这就是,对于江玥即将面对这样的结果而感到惋惜。
当然,即便是惋惜,阮蕙还是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绝色的女子,留下自己家里,无疑就是给自己添堵。不管江玥以前有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她都不愿意自己的将来日日面对这张娇艳如花的容颜。
江玥沉浸在自己悲愤的情绪里,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好半晌,又听到杨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晚,我就请太医过来为你看病吧!”
她抬起头来,眼里凝满了忧伤,定定地看着杨恪,声音如蚊呐一般轻柔,“王爷,就让妾身留下来吧……妾身宁愿死,也不愿离开王爷……”
197、留余地
若太医进了门,就意味着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了。也就是说,江玥就只能听从她父亲的主意,佯作病死,然后使用金蝉脱壳之计,离开长宁,到达另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样,既不带累江家,也不会牵连佑王府,无疑是上上之策。
只是,这个上上之策,完全忽略了江玥本人的想法,比起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下下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