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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踪,下属行动皆由罂鸺联络,明日大会他无特殊指示,只令我等候调遣。”
董砚棠闻言沉下了脸色,凝眉沉思不发一语,屋内随后一阵沉默。
“陵儿,你的处境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你自己定要千万小心。”董砚棠离开小楼时,面色颇为凝重,单独面对江陵,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还有,一定不要自暴自弃。这次风波告一段落,就回琉璃谷去,乱弹子又在试验新药,他在前些时日也曾念起你。叔叔绝不容许你有任何闪失。”
八月十五群雄逐鹿,不过一场轩然大波奏响序章,野心家的阴谋酝酿多时一触即发。风波,当真能告一段落么?
“叔叔放心,玄衣对我已非常信任。我也不会为难自己的身体,韬光养晦这种事情我最拿手了。”江陵谈笑自若的神情回复如初。
见董砚棠的高大身影一晃消失于巷尾,许洹儿柳腰嬛嬛扭转,引领江陵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叔叔近来是否很是忙碌?我听他的步声沉重,身上好似背负了许多重量,怎么数月不见他竟变得这般富态?”江陵有些许不解。
许洹儿噗嗤一笑:“董老爷如今做了生意人,富甲一方腰缠万贯,平日里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身上披金戴银玉冠锦衣。董叔叔成了董老板,装扮之上自然是要符合身份些。”
“原来如此。”江陵故作叹谓,“那姐姐以后记得时刻提醒叔叔,切莫吃得太多,否则英伟形像怕要自毁。”
许洹儿柳眉轻扬:“说起贪吃,舍你其谁。”
“这怎么一样,遍寻天下美食,是我的毕生夙愿。”江陵撇了撇嘴,突又黯然垂下了眼帘,神采不复,“姐姐,我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得偿所愿,我大概,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许胡说!”许洹儿眸间立现愠意,“你刚刚才答应叔叔保重身体!”
“原来姐姐的窃听功夫已是炉火纯青。”江陵缓缓步向窗前。
窗帷舒展清风过隙,少年衣袂随风游弋,单薄身影更显落寞寂寥。
……
外表光鲜亮丽的画舫,内里却是阴暗幽闭。靳清冽逐渐恢复意识,便发觉自己仍然困身其中,而那话语古怪的娇嫩少女一晃无踪,再不曾出现于这画舫之内。
舱外由远及近隐隐传来呼喝的人声,紧接而起的是兵器交驳的铿锵作响,靳清冽即刻清醒了神思。只无奈手足依旧软麻乏力,被人以重手封住的哑穴也难以靠自身真气冲破。
正在靳清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时,却突然感到舫身前端猝然一沉,画舫随即轻微摇晃,打斗之声即刻逼至近前。只是这画舫四壁皆有铁栏围筑,密不透风的舱内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靳清冽奋力倾听,钢铁兵刃铮铮入耳尚且能够听清,可外间人声却总是听得不够真切。努力分辨之下,也只模糊听到“花待撷”“任天长”几个陌生人名。
短兵相交,揪斗不止,靳清冽似乎能感到舱外劲风呼啸,至少十数人分立舫身周围,头顶刀风剑雨于耳际倾然交融。
而后天际突然劈下一声毫无前兆的轰然巨响,痛喊的人声与激昻的风声仿佛在倏然间被那从穹顶剖开的深渊黑洞吸入其中,一场恶斗于此际消散弥亡。
与此同时,靳清冽突觉身下舫身暗摇,“扑通”两人落水声起,水花四溢溅上了画舫外壁。一阵繁杂的人语自舱头响起,画舫前侧随后又有微势劲力轻点水面,人语在片刻飘然远去。
于是仅在一瞬之间,四际无声,风平浪静,仿似先前的械斗皆为靳清冽脑中臆想,全然不曾实际发生。
画舫随水波漾晃,冗长的静寂取代了交织的雷雨,靳清冽悬心未定,却又发觉足下的舫内地面似有簌簌动荡。
她紧紧盯着眼前不远处那一方突发响动的地面,耳闻片刃逆流划过舱底的木质板隔,后有金属于水下的猛烈撞击之声,剧烈的心跳起伏下,靳清冽急促的呼吸凝至冰点。
地面逐渐突起,一道晃眼的刀光从舱底刺入舱内,刀尖率先挑开了舫身底部与舫内连接的暗门,而后一柄在水汽笼罩中泛着奇异玄光的长刀赫然现出实型。
湿漉漉的刀柄上,是握刀的手。
握刀的手,愤然而苍劲,强壮却又难掩疲累。
强壮却又难掩疲累的手,属于陡然从水底惊现于画舫舱内的两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大哥,手——”年纪较轻的青年从暗门之中攀爬而入,一手以长刀支撑着躯体,一手再度伸向暗门之内。
较为年长的壮年随即借青年引势由水底进入船舱之内。
浑身淋着血水与河水的二人一身伤痛蓦然倾倒,靳清冽双目怔然却难以发声。昏暗的烛火跳动,掩映着三道人影各自窘迫惊异的神情,靳清冽与来自水下的一双不速之客面面相觑。
……
伤痕累累的两个男人背倚舱栏早已无力再战,寒冷的水珠沿二人的鬓角发梢肆意坠落,静谧却又危险的封闭空间内,只有缓慢的滴答声永无止境地刺激着人心。
靳清冽有口不能言,怔怔望着眼前的两人,见两人进入舱内便再无异动,唯有用眼神表达自己内心的惶然疑思。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也察觉了此间的明丽少女身体似有异样,但仍旧对靳清冽保持警惕顾虑重重。
陌路相逢,天涯沦落,三个身份迥异年龄悬殊的男女,背负着各自截然不同的命运,却同时置身于这暗藏机门的画舫之中,也不知是否机缘巧合,亦或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姑娘莫慌,我兄弟二人遭人围堵,只借贵宝地暂避须臾。”较为年长的男人面容沧桑,虽历经浴血奋战,却仍旧压低了音色凛然开口。
靳清冽双目神色凝聚蹙紧了眉头,却因无法言语不置一词。
男人见靳清冽无所回应,已在靳清冽眸中发现异色:“姑娘放心,我等迫不得已之际发现此间暗门,无暇思索冒然闯入,片刻即会离去,绝不会伤姑娘分毫。”
靳清冽双目翻眨,确信二人并无恶意,眼中惧意渐隐,却又换作了求助神情,费力瞥向自己的咽喉。
男人身旁的青年此时却悄声道:“大哥,这位姑娘好似……好似是有难言之隐。”
男人凝视着靳清冽,却又猝然起身,以手中刀柄迅捷直点靳清冽前胸。靳清冽只觉胸间积郁瘴气瞬时一扫而散,几声咳嗽过后,嗓内已逐渐清爽,只是瘫软的四肢仍旧不似长在自己身上。
“谢谢。”靳清冽甫一发声,慌忙中略显局促。
“姑娘屈身此间,却被封了哑穴,莫非……”男人剑眉拧结。
“我……”靳清冽终于决心咬唇启齿,“我不知为何原因,被人掳劫至此,似是中了迷毒,已困身此间一日一夜,现在身体仍旧无法自由挪动。”
男人凝目深虑:“如此说来,这画舫也非安全所在,没想到姑娘境遇竟也如此多舛,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大哥,花待撷手下中了霹雳堂的烟幕惊雷,似已全部撤离,咱们是否现在就走?”年轻的汉子按捺不住心绪的不宁,“我们已至秦淮下游,暗香阁按理就在附近。”
男人再度望向靳清冽,横刀直指舱底暗门:“姑娘,唯有脱身此处,姑娘方可寻觅解毒之法。这画舫四周密闭,咱们只有水下原路可行,不知姑娘可会闭气?”
靳清冽奋力点头,眸中隐现希冀与感激之光。她万万没能想到,自己竟仍能有一线生机。
男人背过深沉的轮廓,将靳清冽的身躯负在肩上,刀尖轻挑暗门缝隙,木质隔板一翘而开,舱底流淌的河水在阴影中亦似一张牢不可破的暗网。
“大哥,我在前方引路。”青年朴实咧嘴一笑,先行跃入河水。
男人与靳清冽紧随其后也栖身水中,靳清冽顿感秋水冰凉透骨。三人一路潜行岸边,靳清冽远远望见了东方鱼肚渐白,朝霞初展,街市道中尚无行人,而河岸两侧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酒肆青/楼的布招牌匾在稀薄晨雾间渐隐渐现。
凝望眼前时,又见精致典雅的江南楼阁之上,“暗香阁”三个大字隽秀扬逸。
青年征询望向自己的大哥,见男人凛眉阖首,于是不再犹豫,扬臂叩响了楼阁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嗯,久违的人是谁?其实不难猜对吧~
☆、41 暗渡陈仓
烛火曳燃,已是月入中天。董砚棠走后,许洹儿与江陵对坐小楼一夜无眠。他们聊起了许多曾经的笑与泪,有很小的时候在桃花村无忧无虑的生活,有大一点的时候一同迁至琉璃谷读书习武,还有而后纵身江湖各自历经的血雨腥风。
在晨曦的暖意逐渐与秋夜的清凉相互交融时,远际苍穹突又传来了烈鸟的嚣鸣。那是江陵十分熟悉的刺耳骇人的声音,罂鸺的宠禽鸺鹠粟儿总是比主人先行一步。
粟儿的出现也预示着江陵的离去。他也是时候离去,自从得知霜鸿擅离职守,那囚禁靳清冽的玲珑画舫无人看护,他便心急如焚时时自责。他期待她已逃出了牢笼,他不停担忧着她的安危,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脑海竟也总在不经意间回响她的声音,是嗔意,是笑语,总归萦绕不去。
只这一点,他深埋心间不曾向许洹儿吐露半句。
“小陵,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谨慎。”许洹儿为江陵理整鬓发披挂衣衫,眉间写着淡淡的忧思。
江陵将两节断杖置入怀中,静静自暗香阁后巷离开时,又于许洹儿耳边轻声道:“如无意外,想来他们怕是就要到了,一切还要有劳姐姐。”
“他们”,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晦涩的代称,“他们”本可以指代许多人,但现如今江陵所指的“他们”,无非两个人,两个在很早之前便销声匿迹生死未卜的人。
任天长与雷鸣就是这两个人。
那日极乐赌坊的玲珑水榭之中,排骨不请自来,于是江陵请排骨帮他一个忙,他托排骨将一个重要消息带给了雷鸣——任天长的所在。
后来排骨愿赌服输即刻动身,但他却没有询问江陵原由,因为他知道即使他问,江陵必然也不会回答。他能察觉好友正做着自己难以想象也无法理解的事,那必定是危险而复杂的大事。
其实江陵的理由很简单,他从未忘记过雷鸣的情况,而御龙大会召开在即,秦门倾巢出动内防自然空虚,正是潜入救人的最佳时机。江陵看似忠心于燕王受秦门调遣,但实际上他只效忠于当今圣上,他便是现下皇上放在燕王身边的那个人。
朱元璋在世之时虽废弃了锦衣卫的官职,焚毁了锦衣卫的刑具,但锦衣卫从未真正消亡,锦衣卫总指挥使董砚棠不过与手下众人化明为暗匿身江湖,每逢大事发生总会伺机而动,为天子与众多藩王的相互牵制立下汗马功劳。
排骨轻而易举找到了仍旧苦海追寻的雷鸣,论寻人与追踪的本领,排骨如若自称第二,放眼四海或许无人能称第一。
“若是能够顺利与任大侠脱离险境,就到秦淮河畔的暗香阁去。”他将江陵的话语一字不差复述给雷鸣。
于是在千辛万苦历尽了生关死劫之后,雷鸣救出了被暗中软禁的任天长,走投无路的二人根据排骨的提示一路行至了京城脚下。
暗香阁在江湖上的名头并不比长空帮小,而那烟花之地此时却成为了对于任天长与雷鸣二人而言最适宜落脚的地方。暗香阁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