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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是谁?”查公子摸一摸下巴,说出大家心□同的疑问。
“是谁,倒是其次。”霍昭慢悠悠道。
“霍兄此话怎讲?”方稚桐抬眸,望向霍昭。
霍昭已折扇轻轻敲打手心,“为兄以为,他为何独独会找上珍馐馆,才是关键。县里那么多家馆子,珍馐馆还开在县衙快班班头所居的巷子里,那泼皮又曾在县里伤过人,怎地如此胆大包天,偏偏在巡检衙役眼皮子底下上门寻事?”
见其他人都露出深思的表情,霍昭继续道,“想来无非两种可能:一是他能从余家小娘子处榨出的油水实在丰厚,使得他铤而走险;二便是他与巡检衙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倘若是后一种,倒也好办。”查公子一挑眉,“我爹与县太老爷相熟,叫我爹去与县太爷说一声便罢。”
谢停云摇摇头,“怕只怕是第一种,非得在珍馐馆讨得好处,咬一大块肥肉下来,否则不肯松口……”
想想都觉得棘手。
“这余家小娘子的运气,也是实在是差了些。”查公子感叹。
谢停云微疚,倘使不是他向祖母提出想纳余家小娘子为妾,也不会有后头这许多事。
霍昭懒得阻止查公子不合时宜的感慨,只对方稚桐道,“方贤弟说那泼皮后日要一个说法?”
方稚桐点点头。吴老二那副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教亦珍措手不及,好多讹些好处去。
“如此说来……”霍昭向其他三人招招手,四人凑在一处,“此事也不是没有回寰余地,不过时间紧迫,要着手准备的事却不少。”
遂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诸位以为如何?”
方稚桐点点头,“霍兄所言甚是。”
霍昭说的法子,与他昨夜冥思苦想的结果不谋而合。
霍昭以折扇一击掌心,“事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我看不如这就下山去,分头行事。”
查公子见有热闹好凑,第一个表示赞成。
谢停云自觉有愧于余家小娘子,自是毫无异议。
方稚桐轻轻颌首,“小弟听凭霍兄差遣。”
霍昭似笑非笑地瞥了方稚桐一眼,他不闪不避地迎上霍昭。
霍昭一摆折扇,“那我们这便下山去罢。”
一行人不再往山上去,自半山折返,回到山下,分头行事。
☆、69第六十八章一意襄助(2)
亦珍在自己房中;认真翻开母亲曹氏给她的一叠菜谱。
每当她心情烦乱时候,翻看这些菜谱;到厨下去学做一道新菜的过程;都能教她平心静气;冷静下来。
泼皮吴老二的忽然出现;对亦珍不啻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家中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下陶家的铺面宅子,原来的房子虽然赁出去了,到底也没几两银子,要维持家中日常花销,又要存一点过河钱以备不时之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汤妈妈每日天不亮便要起床,赶早到草市上去,买最新鲜的蔬果禽肉回来,再从后院的角门处叫了经过的船家,买刚网上来的鱼虾,放在大木桶里养着……等这一切准备工作都忙完了,天也大亮了。
这样辛苦,却倏忽有人来想从中讹取好处,令亦珍气愤不已。偏偏又不能与这样的泼皮无赖起争执,否则事情闹得大了,影响珍馐馆的生意事小,害得母亲担心,病情加重,是亦珍最担心的。
现今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如了吴老二的愿,由得他狮子大开口,得了银子去;二是寄希望于方稚桐,祈祷他能想到化解此事的办法。
只是这两条路都极被动,不由她做主。
亦珍心烦意乱,只好强迫自己,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手边的菜谱上。菜谱上是母亲曹氏娟秀工整的字迹,写着“法兰西釀鸡胸”六个字的抬头。
亦珍抿了抿嘴唇,这名字看着端的古怪,若推出这道菜去,得取个妥帖的菜名,免得食客看得不知所以,错过一道好菜。鸡胸里釀的牛酪在松江得之不易,且未必人人都吃得惯牛酪,说不得要换成其他的食材代替。
亦珍边想,边取了黛条将自己对这道“法兰西釀鸡胸”的想法,记在手边的小册子上,以免忙起来将此事忘了。
等到了开门时间,亦珍照常下楼去,与汤伯汤妈妈招娣一道将门板摘下,按上头的编号叠放整齐,用绳索扎好了,以免从旁滑落砸了人。
近午时分生意渐渐忙碌起来,脂妍斋家的佘初娘子差了大丫鬟来,要定一个四色点心攒盒回去。
“我家小姐说了,不拘价钿,至要紧是新奇别致,与众不同,味道也好。”佘家初娘子的丫鬟相貌出众,口齿伶俐,走出来她若不说,旁人还只当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汤伯忙应了声,伸手叫招娣过来,“取了菜单给这位客人看看。”
招娣自引了佘家的丫鬟到一旁空着的八仙桌坐了,取了菜单给她看。
“这是珍馐馆独有的,梅汁山药糕;这一款是薄脆海苔饼……”
佘家丫鬟忙指了招娣说的薄脆海苔饼问,“这是什么?”
招娣见佘家的丫鬟竟是不识字的,心里更觉得自己跟着小姐的好了,至少小姐得闲还教自己认几个字,如今看看菜谱总没问题,遂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这是拿麦粉鸡蛋牛乳等烤的薄饼,上头撒着芝麻与海苔末儿,吃起来又香又脆。若是储存得法,放个十天半月都没有问题。”
佘家丫鬟大感新奇,招娣一见,忙道,“要不先请这位姐姐尝一块儿试试?姐姐若觉得好,再做决定不迟。”
那丫鬟眼睛一亮。
招娣到后厨,自去密封的罐子里取了两片薄薄脆脆的海苔饼,盛在干净的小碟子里,端出来招呼佘家丫鬟尝尝看。
那丫鬟咬了一小口,细细嚼了,连连说好吃,竟是将两块豆腐干大小的薄脆饼悉数都吃个干净,“这个要了!还请这位姐姐再推荐两样点心。”
到最后凑齐了四样点心,装在珍馐馆的鱼戏荷叶的攒盒里,招娣又包了一个小油纸包,悄悄塞给那丫鬟,“给姐姐路上吃的,不值当,还请姐姐收下。”
那丫鬟得着好处,自是笑颜向对,“我家小姐若是吃着好,往后还到你家来买点心。”
说罢提了拎手上刻着“珍馐馆”三个字的攒盒,出了食铺回去复命。
招娣回到后厨,对亦珍道:“小姐,奴婢今儿卖出去一个攒盒呢!”
亦珍百忙中都不由得微笑,夸奖她,“招娣真有本事,一开门儿就卖了个攒盒出去。”
“是小姐教得好!”招娣挺胸抬头道。
看得汤妈妈在一旁笑了起来,挥手赶招娣到外头大堂去,“去去去,看把你得意的!”
招娣咧咧嘴,回外头去了,汤妈妈对亦珍道,“小姐,老奴先到外头去看看,可都布置好了……”
“妈妈去罢。”亦珍收了笑容,轻轻点头。
苦中作乐已毕,仍要面对将来的麻烦。
中午时分,衙门里两个当班巡检的衙役穿着差服,进得店中。汤伯忙上前去招呼,又问两位老爷今日想吃些什么?“店里今早新得了两条极好的白水鱼,两位老爷不若试试网油包蒸白水鱼?”
那两个衙役见汤伯识趣,自是往桌边大马金刀地一坐,“可店里新鲜好吃的上两荤两素一个汤并几样点心,要快!爷等会儿还得去街上当值。”
“是是是!小的这就叫厨下给两位爷做起来,两位爷先用些茶水,吃些冷菜。”汤伯忙应声到厨房下单。
自他们到得松江府,支了茶摊出去,便从来都不得罪巡检衙役,除了每月的孝敬银子,逢年过节也必是少不了封了红包奉上,至于这白吃白喝白拿的事,那更是层出不穷。
如此这般,无非是希望能免去不必要的是非,获得一定的庇护。
这些年过下来,也还算顺当,要不是……汤伯暗暗咬了咬牙,要不是有人仗势欺人,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两个衙役吃饱喝得,又拎了两色点心,这才心满意足地扔下一小锭银子扬长而去。
汤伯一边收了银钱,一边想,今儿总算还给了一小锭银子,不是一抹嘴拍拍屁股走人。
过了饭晌,店里客人渐渐结账离去,越来越少时,泼皮吴老二又晃晃悠悠地打外头进来了。
他在巷口遥遥观察了好一会儿了,两个巡检衙役已用完了午饭,此时早去得远了,店里的客人也是出来的多,进去的少,算起来应该也没几个人在馆子里了,这才腆胸叠肚,把自己装得人模狗样地进了珍馐馆。
一进馆子,先四下里睃了两眼,见除了靠窗坐了个胖胖的书生,带着僮儿正在用饭,别无旁人,上次那斯文俊美的书生并不曾来,胆儿顿时又壮了许多。
“哐啷当”一脚踹翻了一张椅子,伸腿踩在翻倒的椅背上,“老东西!大爷耐心有限!还不把你们东家叫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老子,叫你们没有好日子过!”
汤伯强压了心中的厌恶与愤怒,缓声道:“这位大爷,请稍等,小老儿这就去请我家东家出来。”
随后出了帐台,来在后头厨房,对在厨房中的亦珍道:“小姐,那人来了。”
亦珍点点头,轻声安抚汤伯汤妈妈与招娣,“为了母亲考虑,这前头的事,我们需得平静地解决了,莫一时冲动,引得母亲怀疑。”
素日这个时辰,母亲曹氏已用过午饭,在屋里午睡了。今日亦珍特地一早手磨了杏仁儿浆,午饭后做了一碗甜牛奶杏仁儿露上去给母亲。杏仁儿牛奶最是有益睡眠,兼之秋季本就容易犯困,母亲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亦珍这才略略放心,关上母亲屋里的门窗下楼来。
吴老二果然做贼心虚,选了午后店里人最少的时候,避开客流前来勒索讹诈。
亦珍正了正神色,由招娣陪着到前头铺子里去,留下汤妈妈在后院里照应,以防母亲曹氏万一醒了,听见什么动静。
亦珍来在大堂中,看见油头马脸,恶形恶状的吴老二,只静静地站在离他老远处问:“这位客官,不知有何事相寻?”
吴老二两只眼睛仿佛苍蝇落在蜜糖上一样,死死在亦珍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见亦珍清清瘦瘦一副尚未长开的模样,倒是一边的招娣两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高壮丰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身板,不由得嘿嘿一笑,仿佛好事已经落在他身上了一般。
亦珍微微垂睫,以免自己的眼神透露出内心里的憎恶来。“这位客官?”
吴老二毫不掩饰自己那色迷迷的眼神,仿佛粘腻湿滑的蛇信在招娣身上刮了一圈,这才投向亦珍,“小娘子就是东家?”
亦珍颌首。
吴老二摸了摸下巴,他当是什么难对付的人呢,想不到是个浑身没有三两肉的小娘子。
“前天大爷已经来过,小娘子就不必假装不知道了。”吴老二从腰间抽出折扇来,学那才子书生的样子来回地摇来扇去。
“请问客官您想怎样?”亦珍镇定地问,一边暗暗拉住了招娣的手腕,免得招娣冲上去将那泼皮一顿好打。
“你问大爷想怎么样?!”吴老二合了折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爷千里迢迢从京里赶来报信儿,还准备了银两打算将陶家的铺面买下来,没的就这么让你从中截了糊去!”
又一把掇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京里陶公子说得明明白白,这宅院铺子都货与大爷,大爷有契书为凭!你们和陶家老两口的买卖不算数!”
在一边边用饭边听壁角的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