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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若知道,也必会恨我——唉,我这一生,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梦——”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不可再闻。
花溅泪呆呆地抱着她,心中一片茫然,直至她温热柔软的身体,在怀中渐渐冷却僵硬,才慢慢恢复知觉:“相比媚娘,我何其之幸!我还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这聚雄会,害了多少武林豪杰、良家儿女,我若不能在死之前,揭开谢谨蜂和聚雄会主的真面目,铲除聚雄会,又有何面目去见祖师?”打开窗户,抱着媚娘出了良宵院,消失在浓郁的夜幕之中。
次日傍晚,杭州城郊多了一座新坟。
花溅泪独自一人忙了一天,才办完媚娘的后事。为媚娘之坟垒上最后一捧土后,已又是黄昏。她心情沉重地往昨日入住的小客栈走去。这客栈虽小,却紧邻苏杭分舵后门。远远地,她见门上挂着一盏崭新的红灯笼,知是李啸天与李思卿到了,心头一喜。
大厅内,李啸天正与谢成泰商量苏杭分舵事务,李思卿坐在下首相陪。李啸天道:“秋儿,见过你娘了么?”花溅泪道:“见过了,娘回梅花门探亲去了,说要过一段时间再回梅谷。”李啸天道:“你已看过上月密报了,不知你有何打算?”
花溅泪道:“正要同爹爹商议。蜀中唐门已有两名嫡系弟子投靠了聚雄会,唐门却未有只言片语上报,这唐门必有大变。若唐门已与聚雄会勾结,蜀中分舵人少势单,恐难行事。所以我想请大哥去蜀中走一遭,同时巡视蜀中武林门派,然后南下苗疆,去百草门找那童一凤,告诉她,她那失踪多年的妹子童赛花,早已入了聚雄会,现在明的身份是苏州春意楼的鸨母,浑名五花娘。和她商量如何处置。”说着,把唐畏、唐逸与苗赛花之事细说了一遍,又道:“若唐畏与唐逸只是私下叛逃,就和唐掌门商量一下怎么办,再叫唐掌门把唐氏兄弟惯用毒物的解药各备若干,送往冷香宫;还有百草门的毒物解药,也须叫童赛花多多准备。若是唐门已整门变节,大哥就用碧玉令,调动其它相邻门派,相助蜀中分舵,把唐门拿下,重新清理之后,另立掌门。”
李啸天道:“既是如此,思卿,这两件大事就交由你去办了。”李思卿道:“孩儿遵命!”双手从花溅泪手中接过了碧玉符令,贴身藏在胸前。
花溅泪道:“另外青衣门之事,恐怕只能有劳爹爹亲自出马了!早就听闻风残云对这程傲然百般宠溺,言听计从,这掌门之位迟早都是程傲然的,若不及早处置,恐成大患。”
李啸天道:“我也一直奇怪,以我多年对风残云的了解,他虽然心胸狭隘,喜欢护短,但也不失为正派宗师,何至于被一个弟子牵着鼻子团团转?其实,风残云并非青衣门前掌门巫贤之大弟子,武功也非门内最高,按理说,这掌门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接任。不料二十多年前,青衣门有一场大变故,巫贤在闭关练功时突然走火入魔身死,大弟子刘愚又在守灵之时,触棺自尽身亡。风残云这才接了掌门之位。两年后,他便收养了一个孤儿做大弟子,这便是程傲然。他与程傲然名虽师徒,实则有父子情份。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对程傲然溺爱到大是大非都不顾的地步吧?”
李思卿道:“莫不是当年青衣门的大变故与风残云有关?聚雄会掌握了他当年的秘密,在要胁他?他实际与程傲然都已入了聚雄会?”
李啸天道:“我也曾有此怀疑,但冷香宫处事,向来以理服人,我们毫无证据,如此大事,怎能凭空猜测?这件事先交给我,我会盯住这青衣门,只要他稍有异动,我便先下手为强!”
花溅泪点点头道:“有劳爹了。另外还有一事,雪山派掌门雪飞飞的独生女儿孟蝶衣,也已投靠了聚雄会,而且和谢谨蜂结下私情,此事千真万确,虽无凭证,却是师兄与大哥亲眼所见。虽然师兄与大哥被迫答应过谢谨蜂,一年内不得向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提起此事,但我可没答应过为他保守秘密。此等大事,不能不向爹禀明。只是,雪掌门为人刚直,嫉恶如仇又性烈如火,若是不告知她,似有不妥,若是告知了她,她激愤之下,又必会生出事来。所以孩儿心下好生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理方是上策?”
李啸天沉吟道:“此事确是为难,雪掌门虽是女流,行事刚毅决断,不让须眉。她若知道自己的独生女儿竟是如此胡作非为,甚至与聚雄会少主结下私情,定会大义灭亲,将孟蝶衣杀了了事。但如此一来,岂不害她无后?”
花溅泪道:“孩儿还有一层顾虑,这聚雄会与淮安王竟相互勾结利用,又彼此怀疑制约。所以谢谨蜂才会指使孟蝶衣利用美色,周旋于姜太公和程傲然之间。若是情况挑明,孟蝶衣一死,反而让聚雄会和淮安王之间少了牵制。”
李啸天道:“这样吧,青衣门之事爹来处理,这雪山派之事交给你萧师叔来料理。他做事比我谨细,去见雪掌门,比我合适。我们不一定非要先把事情向雪掌门挑明,以免她急性之人,打草惊蛇,倒不如暂且放水养鱼,任孟蝶衣在三方之中两面三刀,只是要注意收集证据,将来处置孟蝶衣时,才不致口说无凭。你萧师叔正在南宫世家作客,不如叫了他来,一同商议商议。”
花溅泪道:“暂且不必了,待明日爹再去找萧师叔商量也不迟。”李啸天见她神情有异,不由有些奇怪。再一想,萧雨飞怎么没和她在一起?
花溅泪对谢成泰道:“谢叔叔,苏州的春意楼,杭州的良宵院,都是聚雄会的产业,安排机灵点的弟子,把辖内的妓院赌场都摸一摸,看有哪些是聚雄会在暗中把持。但不要打草惊蛇,摸清情况后,加强监控,不妨时不时故意泄露些东西给他们。”
谢成泰道:“属下明白。这春意楼,倒是早在我们掌握之中,只是不知那五花娘原来就是童赛花。这良宵院,此前倒未留意。看来聚雄会发展太快,开销太大,不得不借着淮安王的势力,搞些一本万利的勾当。”众人又商量了一些武林中事,天色已完全黑了。
花溅泪道:“谢叔叔,我还有点事要和爹爹、大哥谈。你且去料理舵中事务,不必在此相陪。”谢成泰道:“属下正好要去安排安排,等会儿好为李大侠接风。”
待谢成泰远去,花溅泪起身将议事厅的所有门窗全都紧闭。李啸天和李思卿暗暗奇怪,不知她有何事要谈,竟比方才所议之事还要慎重。却见花溅泪径直走到李啸天面前,扑地跪下,叩首道:“爹,孩儿有一事相求,请爹先应允了我!”
李啸天吃了一惊,双手扶她:“秋儿,怎么突然行此大礼?你有何事,起来再说。”花溅泪抓住他双手不让他扶,道:“爹若不先应允,孩儿就不起来。”李啸天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中突然隐隐有些不安,知她要自己应允的必是一件艰难无比之事,但怎忍拂她之意,迟疑了一下,道:“好,爹答应你了,你先起来。只要是爹能做到的事,爹一定为你做。”
花溅泪这才起身,道:“爹,孩儿不要再做这幻月宫主了,趁着尚未正式举行继位大典,武林中人也无人知晓我的真面目,请爹收回成命!”此言一出,李啸天和李思卿都是大惊,脸色大变,齐声道:“这是为何?”
李啸天道:“继位大典虽尚未举行,但我已传书武林各大帮派,定下了你的名份。这是何等大事,岂能说收回就收回?莫不是有人识破了你的身份,对你和你师兄之事妄加指责?你不堪重压,才生退意?”
花溅泪道:“孩儿性情柔弱,行事赡前顾后,加之身患隐疾,实不宜担此重任,是爹和师太,认为孩儿仁厚,非要孩儿继任这宫主之位。孩儿左思右想,还是请爹收回成命,另立他人。”
李思卿道:“三妹,方才我见你处理武林中事,还井井有条,考虑周全,正暗自为你欣喜,你怎会说出这样意外的话来!幻月宫主之位,非冷香宫女弟子不能继任,二妹刁蛮任性,心胸狭窄,岂能成事?你虽性情柔弱,却禀性温良仁厚,有爹、萧师叔和我们一帮师兄弟帮着你,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花溅泪道:“你们不用劝我,劝也无用。实话告诉爹,我已最多只有一年阳寿,还能不能活到明年继位大典之时都难预料。不如早作打算。”李啸天变色道:“你说什么?谁说你已只有一年阳寿?”
花溅泪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两月前,贾神医就曾明言,我这病他穷一生心力也无法治得。如今我自感身体一日弱似一日,左右也就这一年光景。又何必尸位素餐?不如趁早另立新人,我在这剩下的日子里,自会尽力辅佐新主!”
李啸天脸色惨变,将她搂在怀中,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慈爱地道:“不,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以前不是有过好多次吗?年年都以为你活不过去,但结果你年年都挺过来了——”
花溅泪流泪道:“爹,你不要再抱有幻想了,这一次,和以前是不同的——我们又何必掩耳盗铃?幻月宫主虽得由女弟子接任。可是新一辈女弟子中,能各方面都出众的实在太少,二姐又绝不可担此重任。这几日我左思右想,莫如破除陈规,立大哥为宫主,以大哥的武功人品和声望,实是不二人选——”
李思卿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急道:“不可不可,幻月宫主都是女弟子接任,我一个男儿,如何能做得这幻月宫主?”
花溅泪道:“古往今来,哪一条法令规矩,不是因天时地利人和之异而易?如今情形变了,岂能削足适履?爹,你若不能横下心来,改变这一陈规,早日定下大哥的名份,将来孩儿一死,你急切之间到哪里再去另觅人选?”
李啸天紧紧抱着她,眼中慢慢有了泪光,缓缓道:“秋儿,你说的都是真的么?你真已——”花溅泪凄然笑道:“自然是真的,否则,我又怎忍和师兄分离?”
李啸天又吃了一惊,道:“其实,你做不做这幻月宫主并不是第一等要紧事。这些年,爹心中也常常不安,总在想你若去了之后,谁能替你之位?以月娇的心性,绝不能让她继位,我也曾考虑过,是否破除陈规,让你大哥或你萧师兄,来任这宫主之位?如果事出不得已,爹心中也早有准备。所以,爹最看重的,其实是如何才能让你活得更快乐。你,你既已来日无多,为什么不好好和你师兄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
花溅泪道:“师兄武功高强,为人刚直,且大度能容,素有才智,但他生性淡泊,孤傲清高,行事任性,易受感情左右,若做宫主,未必比大哥合适。何况他对我太过痴迷,常令我心生恐惧,好好一个男儿,恐怕就毁在我之手中。所以我已决心和他分离,至死不相见。他若以为我对他无情无意,虽会心灰意冷一段时间,但日子久了,自会重新振作起来。他日闻听我的死讯,他的痛苦也会减轻。他曾答应过我,我若死了,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并娶妻生子,为萧家留后。何况现在我不再爱他,到时又哪有理由陪我同死?”
李啸天道:“你对他倒是一片苦心,可你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