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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门的人是于彬。见我与希音并肩而来;他面色不善地瞪着我;半晌;才极不情愿地侧身让我们进去。
我颇有些无奈地扶额叹息。裴览的随从个个忠心耿耿;如今他们的主上因我而身受重伤,他们看我不顺眼也是应该的。况,裴览几次三番寻我而来;我却不识好歹;不愿随他回去;他们因此来回奔波难免心生怨念。
我遂自我排遣道,嗯,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裴览仍在沉睡,原本温润如玉的眉目失了几分光彩,显得格外憔悴。他薄唇紧抿,剑眉微蹙,似是睡得并不安稳。俊秀的面庞愈发惨白如纸,不见人色。希音说今早他醒过一次,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又陷入昏睡,好在已然没有性命之虞,只要仔细照料,很快便能痊愈。
我站在一旁望着病榻之上的裴览,歉疚、不忍、自责……数种情绪陈杂心间,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希音将准备好的药膏与银针取出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袍,剪开厚重的绷带。他吩咐于彬将裴览扶起来,仔细清理他后背的伤口。那些伤口因撞击而成,小的与杯口一般大小,大的则比碗口还要大上一圈,伤口周围布有深深浅浅的淤青,使得裴览的整个脊背看起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倘若那日我当真沉在天目湖底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和希音皆是毫发无伤,本该置身事外的裴览却无辜地当了炮灰。每每想到此处,我这心里啊,就好像有猫爪挠啊挠的,如何都不得安生。
待希音替他施完针后,我们将将打算离开,那厢病榻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小梅……”
裴览醒了。
我欣喜道:“裴览,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凝视我,目光灼亮迫人。半晌,如释重负般微微笑道:“小梅,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小梅:┭┮﹏┭┮)
“呃……”,我干巴巴地笑了笑,道:“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为我担心,安心养伤早日康复。”
谁料,裴览伸手拉住我,作可怜兮兮状,“小梅,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当时我就震惊了。
这小子受伤之后总是卖萌装可怜,明知道我心软吗?
于彬闷着脑袋,仿佛在极力忍笑。
我登时僵在原地,心中左右为难,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希音凤眸微眯,捧着药箱好整以暇地立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对我的反应甚是好奇。只是那目光……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啊。
“小梅……咳咳咳!”裴览柔柔弱弱地侧首咳了几声,手中的力道愈却发大了几分。我使劲挣了挣,没能挣开他的束缚。
我哭笑不得,说:“裴览,你怎么受了伤力气还那么大?”
裴览微微一愣,旋即弯起眼睛,苍白一笑道:“若你留下来陪我,我肯定能好得更快些。”
要挟,这是□裸的要挟!
若是我不答应他,怎么说他也是为救我而受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况且这个要求委实不算过分,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我答应他,那希音……抬眼对上那双笑意高深莫测的星眸,心下倏然飕过一阵小冷风。
我在答应与不答应之间逡巡不决,希音缓缓踱步过来,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几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裴览的手上。听得裴览“嘶”的抽了口冷气,我顿觉手上一轻,那厢他已将手收了回去。
于彬面色一变,正要冲上前来,被希音眼锋一扫,便又隐忍地退了回去。
希音收起银针,慢条斯理道:“贤侄啊,目前你的情况刚稳定下来,应当卧床静养,越少人来打扰越好。小梅留下,于你伤势无益。且那日之事,她也受到不小的惊吓,须得悉心调理一阵。”他说得语重心长,俨然一副长辈模样。
裴览面有愠色,恨恨地盯着希音,冷冷道:“叔父为何要救我,不若让我一命归西,岂非一了百了?”
“你以为我想救你吗?”希音嗤笑道:“如果你死了,我如何向三哥交代?届时他将会如何待我,你自己心里清楚。时辰不早了,贤侄受此重创元气大伤,还是早些休息吧。”说完,不复赘言,转身拉着我扬长而去。
今夜月色溶溶,流光皎洁。夜风轻拂,若带几分燥热之意。花丛中,不知名的虫子唧唧而鸣。盛夏已悄无生气地来了。
我抹了抹额角的汗,斟酌问:“圣僧啊圣僧,裴览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这样气他真的没问题吗?”
希音斜睨我,温温凉凉道:“气不死的。若是不放心,你大可以留下陪他。”
我噎住,“不就是随口一问吗……”
路过庭院时,见院中人来人往,不少丫鬟家丁捧着木箱包裹往门外走去。人人神色紧绷、小心翼翼,仿佛稍有行差踏错便会招致严重的后果。
胡府门前赫然停着一列精致华贵的马车,气派非凡。一位衣饰明艳的丫鬟扬声催促道:“手脚麻利点,别落下什么东西!”
我说:“那好像是杜冰冰的贴身侍女,她该不会真的收拾细软走人了吧?”
“为什么不会?”
“休妻并非儿戏,更何况这桩姻亲还牵扯着黎民苍生什么的。胡元生看起来并不像意气用事之人,我以为他多半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才撂下休妻的狠话,并非本心。”
希音不以为然地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二人的矛盾积压已久,总有一天要彻底爆发的,那罐打碎的药汁不过是导火索罢了。退一步说,即便胡元生当真心生悔意,可杜冰冰心气极高,岂是能受得了屈辱之人?只怕胡元生用八抬大轿也请她不回来了。”
我思量一瞬,摸了摸下巴道:“你说的有道理。杜冰冰的爱对胡元生而言,早已成为一种负担。其实,只要愿意割舍过去,上天定然会给予她一个新的开始。但愿她能及早明白。”
此时,一位家丁上来道:“我家公子请二位去书房一趟。”
书房中,胡元生独自坐于案前,眉间紧锁,他心不在焉地捧着书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许久,显然神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胡兄。”希音扬声唤他,他这才回过神,扯出一丝笑道:“二位来了,请坐。”
我与希音比肩坐定,家丁奉上清茶点心,希音道:“你当真决定与杜冰冰和离了吗?”
胡元生苦笑道:“再勉强绑在一起也只是彼此折磨,与其痛苦地纠缠下去,不若选择及早结束。若非她三番两次伤害绯雪,我大约还能与她相安无事地共处下去。现在我只担心杜氏因此与胡家为难,若是胡家三代辛苦创下的基业毁在我手上,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揉按太阳穴,垂眸不语。
“胡兄大可不必担心,胡家的地位轻易撼动不了,况……”希音端起清茶小呷一口,扬起唇角,意味深长道:“胡家护驾有功,皇上不会轻易开罪。”
“护驾吗……”胡元生抬头,似是有意无意地望我一眼,“但愿如此……”微顿,他又叹息道:“药汁被杜冰冰打翻了,想要再寻柠果难于登天。今夜请圣僧前来,其实是想问问,可还有别的方法能将绯雪脸上的蝴蝶斑祛除吗?”
“我在提炼柠果汁液时,曾将它与其他草药比较,试着找出能替代其功效的配方。”希音宽慰他道:“周姑娘脸上的蝴蝶斑一时半刻难以祛除,但那毕竟不会致命,假以时日,定能找出良方。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胡兄不必太过悲观。”
闻言,胡元生面色稍缓,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就有劳圣僧了。今日我派人前去妙音戏班请苏君,若他愿意……配合,绯雪也能及早解开心结,苏醒过来。”
我摇头,“苏君这头倔驴,要请动他恐怕不容易。我曾见他在胡府门前徘徊,便叫他进来看看周绯雪,他说什么都不愿意。”
胡元生的眉宇又凝重起来,他无奈道:“若他果真不愿意,我便亲自前去请他,请到他点头答应来为止。”
我不禁赞叹:“胡公子好魄力!”
话音刚落,胡府管家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小人到了妙音戏班却找不到苏公子,后来听戏班老板说,今日午后,苏公子不知所为何事去了衙门一趟,之后便一直不曾回戏班。”管家抹了一把汗,继续道:“奴才便赶去衙门问询,待见到知府李大人,这才知道,苏公子竟是前去……自首的!”
自首?自首!
我心下一惊,隐隐猜到那个最坏的可能。希音显然与我想到了一处,轻挑了剑眉,眸光深不见底。
“苏公子将杀害马员外之事和盘托出,道是新婚当夜,他在马员外的茶水中下了麻药,致使他失去未觉。然后将马员外所饮用的水换做了烈酒。那马员外本有心痛的旧疾,大量饮酒后厥心痈发作,暴毙而亡。”
果不其然!
胡元生手中地书册“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满脸震惊地望着管家,久久说不出话。
希音问:“苏君现在身在何处?”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李大人已然通知马员外的家人,并且连夜上报大理寺。依照许国律例,苏公子将要被处以斩首之刑。此刻他被关押在衙门的牢狱中,小人本想见苏公子一面,但眼下他是朝廷要犯,一般人轻易见不得。且苏公子对李大人说,他不想再见任何人,但求速死。死后,定要将他的罪行张榜公布,贴在兰陵城中的大街小巷里,以告世人。”
张榜公布……
我惊得无以复加,一时之间难以相信听到的一切。
我曾猜想过许多种赎罪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替她洗刷冤屈。苏君要求将自己的罪行张榜公布,这就等同于告诉世人周绯雪完全无辜,一切罪过皆在他。如此一来,她因背夫偷汉而谋杀亲夫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如此想来,昨日我见苏君时,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去知府衙门自首,之所以在胡府门外徘徊,大约是想再见周绯雪最后一面的。
胡元生挥了挥手,讷讷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
第二日,苏君自认谋杀马员外的消息便在兰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最新谈资。有人嗟叹,有人同情,也有人权当看戏,但听到最多的还是众多少女少妇的扼腕痛惜,她们心心念念的春闺梦里人竟然是罪不可赦的杀人凶手。
大理寺的公文很快批了下来,苏君谋杀马员外罪证确凿,罪名成立,判三日后行斩首之刑。
我本想去围观行刑,主要是为再见他最后一面,无奈希音绝不同意,道是刑场血腥虐戾,恐怕我承受不住那等场面。况,事情至此已是板上钉钉,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便是见了他最后一面,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