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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说得就是那桑家小姐哟!年纪轻轻竟然得了这种怪病,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呐!据闻桑老爷已然请遍全国上下所有名医,便是连那眼高于顶的太医院院长都来替桑小姐诊过脉,却没人能说出她究竟得了什么病,更别提治病了……”
另一人道:“我家二姨的表姑的三舅的女婿在桑府当家丁,我听他说啊,那桑小姐每天清晨醒来都会忘记前一日所发生之事,记忆只停留在三月十五游园会那天,你们说奇不奇怪?”
“天下当真有如此蹊跷的事吗?简直是非议所思啊!哎哟,我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我说,她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哪里是中邪!我告诉你们,这当中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人故弄玄虚地将声音压低,堪堪将我的求知欲勾到了喉咙口。
我偷眼瞥了瞥希音,他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神情,白瓷茶盅在修长的指尖灵活转动,眉眼若含几丝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所有事情皆源于桑小姐所做的一个梦。”那人话说一半又停下,旁边的人急切地催促道:“什么梦?”“你倒是快说啊!”
那人轻轻笑了笑,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倏然阖起,一字一字道:“游园春梦。”
***
桑府在锦城城东,四周有大片紫竹林环抱,凄清幽静,寂寂无人。一条悠长蜿蜒的青石板小道直通桑府大门。
紫竹茂盛,遮天蔽日,有风过处,婆娑作响。
回想方才在酒楼中听到的八卦,我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听过游园惊梦。就是说从前有个叫杜丽娘的大家闺秀,她梦见与一位手持折柳的公子在自家花园内颠鸾倒凤、巫山云雨,醒来之后日思夜想梦中情郎,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故事。我觉得桑小姐应当与那杜丽娘一样,并不是什么怪病,思春罢了。”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大家都是女人。再说,姑娘家思春,那是……”我摇头,啧啧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希音微微眯起凤眸,睨我道:“如此说来,你也思过?”
我正色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你有。”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我知道。”
听他这么说,我反倒不知如何应对,只觉喉头噎得慌。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指天空,道:“看,美男!”
希音将我的脑袋扳回来,恰好对上他那双流光溢彩的黑眸,他说:“看什么美男,美男在这里。”
***
桑府下人早已恭候多时,总管将我俩引入大门,恭敬道:“小的早已将厢房准备好,二位旅途奔波,不妨先稍事歇息。”
门外见桑府朱门红墙,甚是气派,真正踏入其中却别有一番婉约风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满目春色无边。
一名女子翩然玉立,如画的眉目如水含烟,柳眉轻蹙,似有几许淡淡的忧愁。一袭藕粉色纱裙衬将她衬得婀娜秀雅,竟美得不似凡人。
在她身后,几株梨树开得正当好,团团簇簇,清丽似雪。轻风过处,梨花翩翩然飘落,停留在她的发间、肩头,流连不去。
“那位是你家小姐吗?”我问管家。
管家叹息道:“不错,那正是沐云小姐,她每日醒来都会将前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这般痴痴地站在树下。”
直到我与希音洗漱整理完毕,从厢房出来时,桑沐云仍然站在原地,仿佛一动也不曾动过。
我驻足望向桑沐云,拽了拽希音的衣袖,问道:“我怎么觉得她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圣僧,你怎么看?”
希音爽快道:“不知道。”
我噎了噎,顿觉眼皮给力地跳了一记,道:“算了,猜也猜不到,不如过去问问。”语毕,举步便要向桑沐云走去。孰料,希音却二话不说一把捉住我的手,以指比唇做出噤声的动作,复扬起下巴示意我。
我一愣,再探过去时,却见树下蓦然多了一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我们在酒楼所遇见的“藏龙隐凤”。
“沐云。”他微笑着柔声唤她,将手中的食盒微微扬起,“我买了你最爱的四喜汤圆,来,趁热吃,凉了便不糯了。”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怯生生地朝后退了一步。
藏龙隐凤的眉宇间有一刹那的黯然,一枚梨花瓣恰好自他眼前划过,将他眼中的心疼掩去。他将适合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笑容毫无瑕疵,拱手作揖道:“小生林铮,仰慕桑小姐多时,愿倾心与小姐相交。”
桑沐云愣愣地望他,美眸之中似是茫然,又似是失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四喜汤圆?”
“我……我听管家说的。”他一撩衣袍端坐于石桌前,将食盒打开取出青花瓷盅,尔雅道:“桑小姐,可愿赏脸尝一尝?”
桑沐云沉默良久,露出一个清浅的笑颜,慢慢地走过去坐下。
我看得泫然欲泪,感动道:“你看,桑小姐全然不记得藏龙隐凤,藏龙隐凤却还对她不离不弃,真真是个痴情好男儿。若是有人如此待我,我定然以身相许。”
希音的唇畔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望了望天色,道:“嗯,壬辰年四月二十三未时三刻。”
我:“?”
“若有人如此待你,你便以身相许。”他悠然笑道:“我将你这话记下了,来日切莫反悔。”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有感而发而已,毕竟同为失忆人士,我对桑小姐的遭遇委实同情啊同情。”
管家不知何时从身后冒出来,老泪纵横道:“小姐变成般光景,其实最可怜的还是林公子。他与小姐相识不过短短一月,却用情如此之深,每日都买四喜汤圆给小姐吃,小姐不记得他,他便不厌其烦地自我介绍,唉……”
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自脑中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我蹙了蹙眉:“林铮与桑小姐相识是哪一日?”
管家思忖一瞬,道:“三月十五,游园会。”
作者有话要说:【修】就是把游园会的日期从“四月十五”改成“三月十五”了,提前一个月,其他没有什么。因为后文有需要,嗯。
内神马,我忽然发现本文跟另一篇文文撞标题了=口=全都是改编自明世宗的《送毛伯温》中的诗句“朕与先生解战袍”。
我想还是换个标题吧π_π
初步拟定《佛门之内种桃花》《只怪圣僧太妖孽》《圣僧不像话》这几个。
于是,选择障碍症患者上来征求大家的意见了QAQ
☆、第九章(补齐)
红烛摇曳,照得一室温暖。然,厅内的氛围却委实有些压抑。
我静立在希音身旁,被这超低气压压得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他闭目沉吟,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光是切脉,便已然花去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且不提太医院如何,希音的医术在民间绝对称得上翘楚,否则断不可能将我从鬼门关前救回。从眼下这般光景来看,只怕桑沐云的病情不容乐观。
良久之后,他终于睁开眼睛,不疾不徐地将诊脉小枕收回竹箱里,却什么话都没有说。那厢桑沐云毫无焦急之色,只是愣愣地将希音望着,水润灵动的美眸中依稀有几分困惑不解。
桑老爷急切道:“圣僧,沐云的病究竟如何了?”
希音徐徐启口:“我行医多年,从未切过像桑小姐这般奇特诡异的脉象。”他意味深长地瞧了瞧林铮,稍顿,问桑沐云:“桑小姐,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知道,今天是三月十六。”一丝甜蜜的笑容在她脸上漾开,她问身旁的贴身丫鬟道:“小月,昨日我才去的游园会,对不对?”
话音未落,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哀叹了一口气。
那丫鬟面有菜色,支支吾吾不知该答是不答。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瞬间,我却分明看见她向林铮投去了一个求救似的目光。林铮紧抿双唇,神色骤然一紧,清俊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伤痛,或许还有愧疚与自责。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希音端起茶杯小呷一口,竟风轻云淡地与桑沐云闲聊起来:“桑小姐似乎对游园会情有独钟,是不是每月都要去?”
桑沐云轻轻颔首:“是。”
“那游园会可有什么新奇有趣的见闻?可否说与我听听?”
圣僧啊圣僧,勾搭美女你好歹也要分分场合吧。我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记,用目光对他说:医德,医德何在!
希音转过头,挑起剑眉笑睨我一眼。那深沉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玩味,旋即用口型回答我:工作,工作而已。
桑沐云面带浅绯,羞赧地垂眸不语,举手投足皆是曼妙的风景。这般风情万种的女儿娇羞,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话说回来……好端端的,她这是在娇羞什么?
丫鬟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林铮的双眉蹙得更紧了。不知何故,我忽觉心头一刺,低头见他双手紧攥,骨节隐隐泛出青白色。
半晌,桑老爷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希音:“圣僧,小女的病应当如何医治?”
希音道:“莫要着急,桑小姐的病虽然蹊跷,却也不至于危及性命。至于如何医治,贫僧此刻尚无头绪,还请桑老爷给贫僧一点时间。现在天色不早,各位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再做打算。”他装模作样地念了声佛,便起身拂袖而去。
我急匆匆地跟上他的步伐,“圣僧,你知道桑小姐是什么病,对吧?”
“知道。”希音思忖了片刻,点头。我大喜,刚欲张口夸他是一代神医,他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一头雾水:“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并不知道她究竟所患何病,她的脉象很是奇怪,好像……”希音故弄玄虚地停顿一瞬,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不是人的脉搏。”
“什、什么!”我惊悚地倒抽一口冷气,顿觉阴风阵阵、脊背发凉,不由得往希音身上蹭了蹭,结巴道:“不不不不是……人、人的脉搏?那那是什、什么的脉搏?”
唇畔的笑意再深三分,希音伸手将我拦在怀里,湿热的气息在我的耳际喷洒,“你说呢?”
再这么下去,这篇文便要从轻松喜乐文变作悬疑惊悚文了。我吞了口口水,复往他怀里挪了挪,“难、难道,是好好好兄弟?”
他哈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好兄弟哪来的脉搏?”
我呆了呆,茅塞顿开道:“对对对,好兄弟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嗳,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音甚是贴心地替我顺气,道:“我看她根本不是得病,而是被人下了蛊。”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老是那副痴愣愣的神情,好像丢了魂那般过一日忘一日,记忆只停留在三月十五那日。”再回想桑沐云不胜娇羞的神色,我便下结论:“游园会那天定然发生过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