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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轻佻地挑起她发丝,道:“怎么,苏老板不请我喝茶吗?”谈吐间,竟带有一缕奇异的香气。
“公子深夜突然造访,又如此失礼,便不怕我在茶中下毒?”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苏拂雪倒了一杯茶笑问,狭长的凤目眼波流转,看得面前的男子微微愣神。
“哈哈,苏老板既然这么问,又怎会有毒。”男子大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啪——”上好的白瓷茶杯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聪明反被聪明误。”苏拂雪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摇了摇头,“只可惜了这只茶杯。”
屏风后走出一绿衣女子,两人相视点头后,先后跃上了屋顶疾速掠去,轻盈如燕,转瞬便融于夜色之中。
这是飞絮城内一处偏僻的废墟,杂草丛生,杳无人烟。
两人在一座倾颓的房屋前停住了脚步。绿衣女子中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凌空虚划。随着她的动作,地上青砖竟渐渐裂开,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下方漆黑幽长,深不可测。黝黑的洞口在二人下去之后,悄然关上,地面完好如初,不留一丝痕迹。
此处,正是凝幽阁的水牢所在。
凝幽阁是近年来崛起于中原地区的一个神秘组织,因覆灭了实力超群的名剑山庄而名声大振。阁主不知何人,异常神秘,座下有镜、花、水、月四大使者,皆是武功卓越且姿色绝美的女子,踪迹不定,极少现身。
此时而来的两名女子中,绿衣的聪慧伶俐,是凝幽阁中的沧镜使慕凌烟;红衣的妩媚多姿,则是漾花使苏拂雪。慕凌烟在洛水城开了一间医馆,而苏拂雪则是飞絮城内有名的胭脂铺扶柳斋的老板。
谁都不曾想到,谜一般的凝幽阁使者,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大隐隐于市,便是如此。
这水牢地形复杂,机关重重,妄图闯入或逃跑的人大都迷失于内。幸运的被巡视者发现带回牢中,不幸的便会一直被困在机关内,直至饿死。
巷道的尽头是一间牢房。
形容枯槁的男子身上盖着被褥,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散乱的长发遮住了面容,手腕被固定在墙壁上的铁链牢牢铐住,勒出道道血痕。
苏拂雪拿了一把梳子,坐在床边,缓缓替男子梳理着散乱的头发,动作似水般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个婴孩。梳着梳着,眼神迷离起来,竟低声哼起了歌。
忽然间,仿佛看到了什么,拿着梳子的素手一顿,歌声也骤停。她低下头,细细地挑着,男子的发丝从她指间划过,终于,停住了。
竟是一根白发。
穆凌烟眼中满是不忍,转过头去,一声轻叹。
三年了,每次来这里,她都是如此。
散乱的发丝被理好、束起,露出了饱经风霜的容颜。凹陷的眼眶,皲裂的嘴唇,皮肤因久不见阳光而白得没有血色,岁月的沧桑沾染了眼角眉梢……若不是如此憔悴,本应是一张极其俊朗的面容。
可他的眼神……却是呆滞而空洞的。
红衣的女子缓缓揭开被子。
锦被下面,空空荡荡。
这个被关在牢房中的人,竟没有双腿!
(二)
“哈哈,哈哈哈!”
方才一动不动的男子忽然大笑起来,突如其来的笑声回荡在幽冷的房间内,诡异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死了!全都死了!”粗重的铁链撞击出冰冷的鸣响,如同妖鬼手中夺魄的铁锁,男子的双手忽然抓住了苏拂雪的肩膀狠狠地晃动着,指甲几乎陷到了肉里,眼神像一只狂暴的野兽:“血,好多血!哈哈哈哈……”
“秋之,过去了,都过去了!”苏拂雪眸中氤氲起了水雾,她紧紧地抱着他,竭力安慰着眼前近乎疯狂的人。三年前的那一幕,那漫天的红,刻骨铭心。
三年前,名剑山庄。
那一日,是庄主魏双行的女儿魏清清出阁的日子。庄内庄外到处都是红,红得鲜艳,红得诡异,红得触目惊心。
那是血的颜色。
整个山庄内血流成河,婚礼,变成了葬礼。
刀光剑影中,身负重伤的男子身上的白衣已破烂不堪,俊秀的面容因沾染了血污而显得狰狞。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疲惫而又决然地舞动着手中的剑,银光流转出漫天繁星,笼罩着凤冠霞帔的女子。
他始终少言寡语默默无闻,平日根本无人留意他。然而,却是他,在这所有人甚至是新婚的郎君都四散奔逃的时刻,选择了留下。
面对凝幽阁的进攻,选择留下,就等于选择了,死亡。
早春微寒的风中,忽地飘起了红雨。那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用他交给她防身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咽喉。
她倒在他的身边,视线定格在他的身上,面上,带着笑容。
苏拂雪永远忘不了魏清清脸上凝固的笑容,似欣慰,似解脱,又似乎……带有一丝嘲讽。满身血污的男子痛苦地跪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困兽一般声嘶力竭地嘶吼。
一道寒光闪过。
她看到他拿起长剑,生生斩断了自己的双腿!
红光飞溅。他大笑着,倒在血泊里,笑里带着入骨的疯狂和绝望。
她想冲出去扶起他,抱着他。可是她不能。
因为那些攻打名剑山庄的人里——
有她。
(三)
一阵剧痛自手臂袭来,惊醒了沉湎于回忆中的女子。
顾秋之竟狠狠地咬向了苏拂雪的手臂!
“拂雪!”穆凌烟一声惊叫,迅速伸手切向他的后颈。狂暴的男人立时松开了口,瘫了下去,不省人事。
“没事吧?”撩开衣袖,藕臂上一圈深陷的牙印透着血色,触目惊心。穆凌烟从怀里掏出了小巧的羊脂玉瓶子,给她了一粒丹药,埋怨道:“他都疯了三年了,不会再好了,你这是何苦呢?”
苏拂雪接过丹药,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害了他啊……”
“是他先负的你!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
绯衣的女子面上掠过一刹那的叹息,不再多言,只是扶起身旁的男子,打开了他手腕上的镣铐,道:“开始吧。”
穆凌烟盘腿而坐,手掌抵着顾秋之后心,内息连续不断地注入他身体。苏拂雪敛息凝神静静看着,双手紧握,掌心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三年来,她们每月都会如此一次,以期他能早日恢复正常。然而纵使穆凌烟医术高超,顾秋之的病情却始终没有任何起色。阁主只给了三年时间,三年之后若他仍没有恢复神智,那他的命,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这是最后的一次尝试了……
回忆铺天盖地袭来,压得沉默的红衣女子几近窒息。
名剑山庄成立数十载以来,威望日益提升,庄主魏双行执掌武林牛耳。然而事实上,魏双行年岁渐高,武功大不如前。为巩固在武林中的霸主地位,他倒行逆施,修炼了一种阴邪内功,却不慎遭到反噬,一身武功废去了了大半。于是,他想到了那件宝物——昆仑血玉。
昆仑玉大多为青白玉,却在百年前产出了一块红色的玉。传说那玉由鲜血浇灌而成,极小,触感温润,颜色血红,因此名曰昆仑血玉。它蕴含有极其强大的能量,能使拥有者功力骤增,容颜永驻,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多年之后,销声匿迹许久的昆仑血玉重现江湖,出现在凝幽阁手中。
魏双行想尽办法,从凝幽阁手中得到了昆仑血玉,却依旧没能挽回名剑山庄覆灭的命运。凝幽阁四大使者接到阁主密令,率众大举进攻名剑山庄。魏双行从密道逃走,混乱之中,昆仑血玉也不知所踪。苏拂雪违背了阁主的命令,自行做主留下了顾秋之的性命。
昆仑血玉是从她手上丢失的,而夺走它的人,就是他。
在去名剑山庄的路上,她曾想过无数次她会怎样杀他,然而后面的事情却始料未及。他自废双腿的瞬间,她决绝的心,顿时崩塌。她请求阁主留下他的命,若是他神智恢复,以后定然有用。
其实,心里,更多的还是不忍。
红雨漫天的时刻,所有人都说他疯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眼角的那点湿润,没有人听到他疯狂之余低哀的嗫嚅,除了她。
“清清,这双腿是你给我的,现在,就还给你罢……”
(四)
“唰——”有什么东西呼啸着从牢门外破空而来,发出尖锐的声响。
来不及多想,苏拂雪飞身跃起,同时指尖一弹,一个模糊的影子疾速飞出。电光火石之间,两个疾速飞行的物体重重撞击到了一起,同时坠地。
遭此变故,穆凌烟仍未分心,依旧一刻不停地向顾秋之体内输送着真气。红衣女子舒了口气,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多亏了手里没来得及服下的药丸。内心却是狐疑倍生。这水牢内虽人员不多,但机关重重,怎么会有人进入水牢,且在此发射暗器?
眼光落到地上的不明物体上的时候,苏拂雪的瞳孔骤然紧缩!
竟是昆仑血玉!
穆凌烟显然也已看到,神色一变。两人相互交换了眼神后,苏拂雪弯下腰,足尖一点,向外掠去。她倒要看看,这神秘人究竟是谁。
然而,那血玉却忽然从地上飞起,直直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这才看到,那血玉上连着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苏拂雪急忙收住掠向屋外的身形,但为时已晚,身体已失去了往日的灵活,重重摔倒在地。冰雪般的寒意遍布全身,又疾速向心脏蔓延,仿如坠入冰窖,五脏六腑都似乎都被冻结。
惊骇之下,苏拂本能地运起真气。她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名为火舞,其性刚烈炽热,能活络经脉,亦能消融冰霜。然而体内的真气却忽然凝滞,根本无法提起,仿佛也随着身体一起被冻结了。
加入凝幽阁已有八年。这出生入死的八年,足以把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变成一个冷漠隐忍的刺客。听命于阁主,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然而无所畏惧的女子,此刻竟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有轻微的脚步声自漆黑的巷道中传来,异常清晰。
红衣的女子匍匐在地,忍受着四肢百骸中刺骨的寒冷,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锦衣华服的身影映入眼帘,脚步翩跹,竟有些柔媚。
“怎么,苏老板不请我喝茶吗?”
熟悉的声音经过幽长的巷道的一再折射,带着长长的回音,幽冷,粘腻,如同邪恶的毒蛇在耳畔吐着鲜红的信子。
这声音,这声音……
分明是先前来到她店里的那个男人!
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喝掉了掺有迷心散的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竭力地抬头,想看清那个人的面容。然而刚刚仰起的脸,却被人一脚重重踩下。
来人弯下腰,把玩着女子的一缕长发,嘴角浮现出一个刻毒的笑意:“苏老板睥睨江湖,可曾听说过追魂香?”
追魂香。苏拂雪的心弦被重重地撩拨了一下。这是一种奇特的熏香,香味极淡。中了追魂香的人,三天之内,无论逃往何方,只要循着香气搜寻,定能被找到。然而此香为名剑山庄所独有,名剑山庄覆灭后,追魂香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自己竟被人下了追魂香?
刺骨的冰冷从四肢百骸传来,身体渐渐麻木,意识也被一点点吞噬……
“咚。”重重倒地的声音。
秋之,凌烟!苏拂雪大骇,挣扎着想起身,却再度被人踩在脸上,匍匐在地。
意识消失之前,她看到眼前人的另一脚上,竟穿着一只,绣花鞋。
☆、【番外·苏拂雪】血玉劫(下)
(五)
冷,好冷……
昏黄的记忆中,苍穹是灰暗的,浓密的乌云吞噬了阳光。寒风灌入破旧的木房,凄厉呼号。
小小的女孩蜷缩在墙角,饥寒交迫,瘦弱的身躯不断颤抖着。雪花片片,仿如天界使者,落于女孩的眉梢眼角,轻轻地,竟没有融化。
“你没有爹娘,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