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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阿亮的声音响起,轻轻地落在这一地月光上。
“白露下玉台,风清月如练。坐看池上萤,飞入昭阳殿。”
“这首诗讲的是什么?”
阿亮挠挠头:“我也不太懂,只是看到这萤火虫,忽然间就想起了。”
阿棺抓住了一只小鬼,朝他晃晃:“应该是‘坐看草中鬼,落入阿棺手’。”说完,她便笑了,阿亮起初还撇撇嘴,后来也一起笑了。
她的手一松,小鬼从手中滑落。奇怪的是,它却并没有逃跑。两个孩子说笑着,夜色中,没有人看到这个黑色的小东西从一株蒿草的底端爬上去,爬到顶端,然后坐在草叶边缘,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仰着头,仿佛静静倾听着什么来自天籁的声音。
就像先前的很多个夜晚,他们听它唱歌一样。
月色如水,流萤如星。
屋里的人翻了个身,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女孩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尚且身处在他人的家中。黑暗中,她听到沉睡着的阿亮在喃喃地说着梦话,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翻找许久,阿棺终于找到了诗集中的那一页。
白露下玉台,风清月如练。坐看池上萤,飞入昭阳殿。
恍然间,那几行小小的字犹如花朵一般砰然绽开,映在她的眼底。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薄如纸片的小鬼。说也奇怪,她回到家以后,竟看到一只小鬼站在窗口。她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个许多个夜晚中都在唱歌的小鬼,也是不久前她欲抓的小鬼。她走近它,出乎意料地是它却没有躲避。她抓起它,它便任由她将自己握在掌心。
很奇怪,这只小鬼……似乎认识她呢。
这个夜里,阿亮的家中,阿棺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液滴在了它的身上。小鬼也不挣扎,只是眨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叫你魅儿,怎么样?”她轻声问它。
它当然不会说话,于是她便当做它同意了,将它夹在了书中的那一页里。
夜空上月色如霜,草丛里蛐蛐歌唱,一声一声,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她将诗集放回原处,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悄悄地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一、凤鸾池(1)
关于凤鸾池,有这样一个传说。
相传,凤鸾池是许久之前一个痴情男子为心爱的女子而建,以心上人的名字为之命名,并在池中植满了荷花。每到天气晴好的日子,他们便会相约在此,弹琴赏花,赌书泼茶,是当时人人羡慕的一对鸳鸯爱侣。
但天意弄人,这一对相爱甚笃的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女子被逼嫁与他人,在新婚前夜投池自尽,而男子得知噩耗后亦随她而去,葬身于这座他亲手而建的荷塘中。从那以后,凤鸾池每年夏季开满荷花,无不并蒂,前来赏荷的人络绎不绝。丝竹管弦,笙歌不绝,好不热闹。
然而此时正值冬日,又是黄昏时分,加之凤鸾池原本位置也较为偏僻,因而池畔冷清无比,放眼望去别无他人,唯有一素衣的女子立于池畔,视线落在水中,微微叹息。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
盛开在泪水之上的花朵,越美,就越令人唏嘘,不忍观看。
如何能不叹息,昔日的恋人双双沉入水底,已死亡的躯体上开出了美丽的花。然而时日变迁,这段凄美的故事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淡去,最终不为人所知。如今前来赏花的人欢歌笑语,燕舞莺歌,可是又有几人记得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呢?
或许在夜深人静之时,苍茫月下,有人会陡然回想起那段已然远去的曾经,或感叹,或唏嘘,或凝眸不语,或涕泪沾襟。然而,无论如何,这所有的情愫最终都将会诉诸于长风,飘散于九天之上了。
就在这时,湖中忽然响起了空灵的歌声。
“有梦滢滢,水何泠泠。烟波千里,幻然渺碧。
有梦然然,水何澹澹。思兮万年,梅绽夜寒。
有梦默默,水何若若。星孤月悬,在彼之泮。
有梦杳杳,水何渺渺。杏花微雨,浮烟流玉。
梦既醒矣,望兮念兮。不见旧人,梅落无痕。
梦既碎矣,怨兮叹兮。一瞬天涯,一生故里。”
那些美丽的字眼渐渐地飘散开来,有如笼罩在水面的薄雾。伴随着歌声,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无数片荷叶从从水底冒了出来。初时只是尖尖的小角,后来便逐渐舒展开来,仿佛女子的翠纱罗裙。荷叶极茂密,铺满了整个水面,微风吹来,一片荡漾的碧绿波涛。
歌声还在继续,荷叶间以双目可见的速度挑起了花箭,或白或粉,仿佛一颗颗珍珠。就在这时,在离女子不远处的几片荷叶之间的缝隙中,出现了一抹玲珑。
那是一个鲛人。
这是自从当年离开苎萝村时起,阿棺第一次重遇鲛人。鲛人是万物的精灵,天地的宠儿,她们从不像人间女子那般绾发,而是任由水蓝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在风中舞动。
面前的这个鲛人唱着歌,在水中舞动着。伴随着她的歌声与舞姿,满塘荷花缓缓绽放开来,仿佛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袅娜多姿的佳人,含羞带笑地招展着。
碧波,花颜,曼舞,轻歌,一切都显得如此温柔,如此唯美。阿棺伫立于河边,一时竟看痴了。歌声如烟云般缭绕在耳畔,恍惚间,只觉得身子渐渐轻盈起来,脑海中什么都不愿再多想,只想抛下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身体形骸,永恒地沉溺在这优美的歌声里,在这氤氲着荷香的夜风中。
她一步步地向河里走去。
“慢着!”
陡然间,一声厉喝划破夜空,如惊雷炸响。阿棺吃了一惊,顿住了脚步,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河边,河水已湿了鞋袜。
与此同时,一道银色光芒如流星般从身旁疾速划过,直冲水中的鲛人而去!
鲛人一族生于水中,身体轻盈,行动灵活。只是须臾间,河中的鲛人身子一沉便潜入了水里。几乎是同时,那道银芒没入水中,就在她方才所在的位置,溅起不小的水花。
变生肘腋,片刻之前仍是极美的一切顿时起了变化。满河花叶急速凋零,仿佛在瞬间褪去了生机,只余一片凄然的枯黄。微风过处,那枯黄亦如残云般渐渐淡去,再无踪迹。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阿棺身后掠到了河边,足尖在水面轻点,衣袂飘然,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招展开来,像极了一朵绽放在夜里的白莲花。
“哼,溜得还真快。”那是一个白衣的男子,他落回到地面上,将手里持着的长剑收入鞘中。
“你……”阿棺只说出了这一个字,之后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左手捏了一个无印诀,骤然间,有白色的光雾自指尖飞出,直奔他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男子竟不躲闪,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那团光雾落在他的肩头,如同击中目标的雪球般四下散落开来,在即将落至地面时纷然消失不见。
“你怎么不躲?”她说。
他却不答话,仍旧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立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仿佛黑夜中的一团薄雾,看不分明。
她蹙眉,指尖再次凝聚起一团白雾。
“因为我方才没有感觉到杀气,”那人却忽然答话了,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这次感觉到了。”
阿棺没有答话,转身便要离开。
“哎,等等!”他追了上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杀那个鲛人?”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好一个与你何干,”他停下脚步,不再追她,“我救了你,你竟说与你何干?”
阿棺前行的脚步骤然停下,回身看着他。
“方才听到歌声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脑海中一片空茫,想循之而去?”
她心头一颤,却没有答话。
“看你的表情便知道是有了。”他似是颇为得意能猜中她心中所想,“近些时日来,我听说凤鸾池中有妖媚施幻术迷惑人心,又以歌声吸引路过的人进入水中,便想过来一探,没料到刚来就看到你欲往河中去。若是晚了一步,或许就糟了……”
“可是我小时候便和那些鲛人在一起,她们心地善良,不会害人的。”她争辩着,希望是他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原先不会,未必现在也不会。连人都会变,更何况是鲛人?”
她缄口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来反驳他。或许,她甚至说服不了自己。
“别怕,都已经过去了,还好我及时赶到。”男子挑挑眉,话题一转,“还不快谢过恩公?”
“多谢。”
“真敷衍……”他小声嘀咕着,又蹙起了眉,“不过那鲛人虽已遁走,但想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卷土重来,所以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说话间,身旁的女子已走出去了很远。
“哎哎哎,你去哪儿?”他喊她,“莫不是想把恩——”
这一个“恩”字方说出口,有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呼啸而来,带着凛冽的寒意。面前的男子忽然一跃而起,与此同时长剑出鞘,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然后“笃”地一声,有什么东西钉入了阿棺身旁不远处的枯树里。
☆、一、凤鸾池(2)
她走近一看,竟是一支雕工极其精湛的金簪,簪尾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花朵中央是一颗血色宝石,泛着幽光。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漾花使大驾至此。”男子朗声一笑,对着虚空中的某处说道。
陡然间,空气中忽然充满了奇异的芬芳,越来越浓。那香味甚是特别,虽然浓郁,却并不觉得刺鼻,反倒是有种令人心魂俱醉、欲沉溺其中的感觉,就像……
就像刚刚听到歌声的时候。
一念及此,阿棺心里一惊,知道这怕是某种魅惑之术,便暗自念起了叔叔所教的清心诀。果然,方一念,这种感觉便减轻了许多。
“哟,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姑娘?”
女子的声音甜如蜜糖,缭绕在周围,听不出究竟来自何方。阿棺心下正疑惑间,忽然见一道绯色身影掠至眼前,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焰。
“这么快便另有新欢了?看来我凝幽阁的云歌堂主果然俊逸风流,名不虚传呐。”女子掩口一笑,将嵌入枯树中的金簪拔了出来,重新戴入发间,“我适才还在担忧你是否会只顾着身边的佳人而无暇顾及其他,这才试你一试,事实证明我果然是多虑了。”
黑暗中,阿棺垂眸不语,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们、我们不是——”
“不是的话,又怎会期期艾艾的?”男子想要辩解,却被她打断,“不过,你这新欢也真是生得俊俏,你说是她美呢,还是我美?”
他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目光落在身边的阿棺的身上,而后缓缓移开,道:“自然是漾花使美艳无双。”
那一刻,阿棺心里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多日不见,你的嘴还是一样的甜,可说出的却未必是真心话。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你眼中,我还能比她美不成?”漾花使嫣然一笑,忽然转向阿棺,“你说呢,小姑娘?是你美,还是姐姐我美?”
她离阿棺只有咫尺之遥,身上的芬芳氤氲在周围,仿佛置身花丛。然而奇怪的是,纵使她就在几步之外,阿棺却依然看不清她的面容,恍惚只觉得很是美丽,但究竟是哪里美,却说不出分毫来。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姐姐的问题太过唐突,吓到你了?”她笑着问道,双手轻轻理着黛色绸缎一般的秀发。
一旁的白衣男子走上前来,挡在两人之间,道:“漾花使莫要再问这个问题了,映水漾花,倾国倾城,这世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神色从容,然而站在他身后的阿棺却分明看到他的右手已暗暗按上了腰间的剑。
“我……我看不清你的面容。”终于,阿棺照实回答。
“哦?看不清?那便算了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