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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重谋脸色顿时阴转晴,墨儿在旁边看在眼里,也忙怯声道:“陛下,洛石阡和墨儿也……”她没说完,却也透着无尽的涵义。
明重谋听了更是十分地龙颜大悦,“那可倒好,你们若是成亲,摆宴和红包,朕都帮你们弄好。”
墨儿尴尬一笑,心想自己和淑霞他们的情况,可不太一样,陛下您高兴得,也有点太早了。不过想归这么想,可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来。
明重谋说罢,又望望里面,疑惑道:“朕到这里这么久,怎地没听到里面传出的任何声音?谢临真的在里面?”
墨儿向那房间瞧了瞧,也忧心道:“爷自被送进房之后,我们就没听到什么声音,也不知道爷究竟怎样了。”
明重谋一惊,“谢临进去多久了?”
“倒也并不太久,”墨儿反倒安慰他道,“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若是有不妥,洛石阡已经会告诉我们的,我们只得等上片刻便好。”
明重谋听她这么说,倒没觉得如何安慰,反倒更觉得心中烦闷不安。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忽听里面传出婴儿的哭声。
这一声婴儿啼哭,却仿佛是笑似的,充满了新生儿的喜悦。
所有人都顿时松了一口气,墨儿更是忍不住笑,又忍不住流眼泪,“生了,这是生了。”
淑霞本正高兴着,见她这般,不禁抱住她,摇头叹气,“瞧瞧你,还是个小丫头,又哭又笑的,真是好难看。”说着,拿起手绢帮她拭泪。
墨儿回头,又笑,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难看就难看吧,生了,也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墨儿真是高兴,淑霞姐姐,墨儿都不知道怎么说,墨儿实在高兴极了……”
淑霞见她又想止哭又想呲牙咧嘴的模样,也不禁心中满是喜悦,“是是,知道你高兴,我们都是,感谢上苍,希望爷和皇子以后都平平安安的,陛下肯定也……”
淑霞一回头,却不见明重谋的影子,眼前谢临房间的门却只听“咣”地一声,关上了。
谢伦见她疑惑,便指了指那门,“陛下脸色不太好,一着急,就直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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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重谋慌慌张张迈进屋中去的时候;洛石阡正在清洗婴儿身上的血。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洛石阡脸色黑了一下,将婴儿包裹好,塞到明重谋怀里;“喏;陛下,你的孩子。”
若非是因为眼前人;只怕自己早和谢临有些什么了,所以等到谢临身份扯开了之后,他更是对明重谋没有什么好脸色。
明重谋疾步走到床边,看到谢临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落到明重谋怀中婴儿的目光,却十分柔和。明重谋心中一暖;坐到谢临身边,握住她从锦被里伸出来的手,紧了紧,然后回头问洛石阡:“她……朕方才没听到她的喊声。”
他话语未尽,然而语中之意却不言自明:这种痛苦,连身为男子的他,想想都可怕。谢临不叫出来,她是怎么承受的?她怎么承受得了?
洛石阡沉默半晌,方道:“她倒是没喊出来,只是一直喃喃地唤着你的名字,叫你不要管她,让她去死。”
明重谋一惊,惶然回头,“什么?”
“她还说了些别的,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洛石阡道,目光夺人,紧紧地盯在明重谋身上,“总之,我让她活了下来,你也一样,不准让她去死。”
明重谋听他这般说,心下微动,面上却反而笑了。他看了看谢临,轻轻地“嗯”了一声。
洛石阡看了他半晌,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他侧过来的脸颊上,显得他凝视谢临的目光如此清澈,如此柔和。
良久,洛石阡才转身,走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他将门轻轻带上,仿佛怕惊扰了默默凝视着的两个人。
洛石阡缓缓走出门来,众人赶紧迎上去,墨儿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跟着问。
洛石阡笑笑,摸了摸墨儿的头。“她很好,孩子也很好,是个皇子。陛下在里面看她,你们不要去打扰。”
墨儿一喜,顿时咧嘴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抱住淑霞,“淑霞姐姐,听见了没?爷平安得很,孩子也平安得很,这真是太好了。”
淑霞也忍不住感染了这番喜悦,勾起唇角。
生的喜悦感染了所有人。
生命总是在这么一点一滴地去延续。伤和忧,皆被这一刻给冲淡了。梦想,希望,常常与生命同在。
在数月前,墨儿被谢临莫名地勾出她对自己的心中所想,或许连墨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因此在这之后,谢临一直在撮合他们。
洛石阡常常因谢临而犹豫不决,他忘不了十年前的婚约,忘不了十一二年前,那同乡青梅竹马的,充满睿智的少女。
可是在这一刻,洛石阡看着墨儿笑得天真的面庞,却有一丝念头滑过心底。
该忘记了,该是追寻自己幸福的时候了。
洛石阡没有告诉明重谋,谢临在忍痛时呢喃的话,还有一句,就是——“都去吧,都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把握自己拥有的,除了我,都离我远点。”
她的罪,每一条,都足够株连九族。她一定是怕她的罪,牵连到他们。
可是洛石阡想起明重谋,在握住谢临手指的时候,面上露出的坚定的眼神,不禁心想:不,不会出了你,至少他不会。
谢临,你不明白,能够把握住所拥有的,这才是人间帝王。
明重谋一定会名留青史,稳坐帝王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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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生下孩子的谢临在那一日的温柔过后,仿佛就变成另一个人,冷酷而无情。她将刚生下的皇子丢给明重谋,然后尽力将丞相府的所有人都赶走。
之前不愿意走的,给点银钱,也便走了,给钱也不愿意走的,谢临就用辛辣的语言去讥讽他们,起码墨儿本来还苦苦哀求,但是谢临不为所动,结果就被骂得哭成了泪人儿,掩面而去。
淑霞是懂谢临的,可是墨儿流泪掩面而去,纵然洛石阡已立刻追了出去,她也不能不管。淑霞将绮罗从远方闻讯寄来的信,交给了谢临,然后便也协同谢伦,出了丞相府。
“望君珍重。”
这是绮罗的信,只有四个字,却无声胜有声。
谢临将那信收好,想了想,又用火烧了。
烧成灰烬的纸屑,就如她的心,心字成灰。
“先帝知遇之恩,难以为报,为我大楚,我当今陛下,我也不得不如此。何谈珍重?”谢临将那纸灰扫尽,不复尘埃。
朝堂众臣弹劾谢临的奏章依然一张一张地飞向明重谋御案上,明重谋每度将一张奏章用朱砂笔划去否决,又一张奏章跑过来,等着他再划一遍。
彼此你来我往,不胜其烦。明重谋有时候恨不得把奏章撕了,烧了,甚至把它们吃了。而那些大臣仿佛看不出明重谋的脸色,奏章飞得越发频繁。
这日朝堂之上,众臣又老调重弹,明重谋坐居龙椅上位,听得众臣翻来覆去的老话,甚是昏昏欲睡。
却忽听兵部尚书尉迟正恭敬道:“陛下,臣有本奏。”
大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如今谢临不在,又是被攻击的对象,尉迟正早已隐隐成为众臣之首,不过他还朝之时,起初还就谢临所犯之罪,侃侃而谈,所言有理有据,引得大臣们更是频繁上奏,可是近日里,也不知尉迟大人怎地,偶或沉思,一个早朝下来,说的话不超过四句。
有些人甚至认为,尉迟正莫非是临到最后,反而要打退堂鼓了?那尉迟大人你可把我们这些跟着您的人害苦喽。
不过尉迟正每次朝上说话,要么一句不语,要么直中要害,此时见他要上奏,便知道重头戏,恐怕要来了,因此便皆闭口不再争辩,反而都静静听他说什么。
“陛下,前日陛下言道,谢临身怀龙种,因此针对她的罪责,无法探讨。臣等也深觉,确实不应过多苛责一介女子”
明重谋听他如此说,便精神震了震。这尉迟正,是要给他下套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等尉迟正接着说下去。
“然而臣前日听闻,”尉迟正的姿态越发恭敬,“谢临应该,已经生产了。”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此等消息,众臣居然全不知情,而陛下更是不言不语,可见陛下已有保谢临的心态,这谢临奸臣,如此祸国殃民,陛下是被什么蒙了心?另有一些人,则想着谢临到底是生男生女,若是生的是皇子,以陛下这番作为,此子恐怕极有可能是未来帝王,因此不由暗暗心惊。
众臣心中嘀咕,尉迟正却不理会众臣,直接道:“陛下,您曾言道,一切事务,等谢临生下孩子后,再行定夺,而如今谢临已经生产,陛下金口一诺,是不是到了谢临该问罪的时候了?”
众臣听他这般说,尉迟正一派便已高声应和,“不错,谢临该出来了!”“该让我们看看,这个奸佞到底是男是女!”“臣不服气!”“必须要问罪,必须要抓谢临问罪!”
一时间,大殿中又是乱哄哄的。
面对此等阵仗,谢临等奸臣一派,早已有些退缩,有的甚至恨不得能往后撤,再往后撤。
朝野激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嘴仗有时候打得厉害了,上去对着对方脸上吐口水也会有。
而处于最高位的万兆皇帝,则沉默着,他俯视着大殿上的众臣,他好似什么都没看见,因此众臣就更加胆大,更加狂妄。
而尉迟正却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
可是正是因为什么都看见了,这场交锋才更有意思。
这是一场硬仗,皇权与相权,君权与臣权的对决,稍有不慎,就可能有一方会输得一败涂地。
任何人都可能是一种权力的代表。
任何人都可能因这一种权力而生,或者死。
明重谋看着群情激奋的大臣们,仿佛承受不住压力,只得让赖昌传话,让谢临上朝。
谢临是坐轿子来的,她还没有休息好。
然而脸色仍然苍白,神色却没有半点憔悴之色。她的眸中依然坚定,透着对生或死的看重,或看淡。
许久不见的谢临,依然身着赧底金线袍,腰依然挺得笔直,一步一步从大殿外,走到大殿门槛,迈进来,直至行到尉迟正身侧。
许久不见的位置,尉迟正和谢临,已经很久不在朝上了,一个领兵去夷国打仗,一个被陛下软禁似的关在丞相府里,然而这一幕却如刻骨一样,所有的大臣惊悚了,战栗了。
他们想看到谢临惊恐脆弱的表情,然而没有。他们想看到那奸佞心虚的表情,然而没有。他们想看到这一代弄权祸国的丞相的陨落,然而现实中,她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他们忍不住默默地观察她的脸,想着她女人的身份。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有着坚定意志的人,一个手掌乾坤,能够翻云覆雨的人,竟会是一个女人!?
而在此之前,他们对她的话从无违逆,也无法违逆。
从她走进来,大殿里瞬间静悄悄的,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
明重谋从上而下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忐忑不安,可是她平静的眼眸,却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思绪。
明重谋忽然觉得自己本一直悬着的心,忽然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