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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怔了一怔,他今日倒没想过,尉迟正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不禁抿唇一笑,“何谓首功,尉迟大人见笑。陛下一出宫,臣未有功,只怕还当须先领罪才是。”
尉迟正亦是一怔,转头看向谢临,却见他已闭上嘴,仿佛不愿再谈。
XXX
谢临还不走!
明重谋来回踱步,走了一会,方抓住赖昌,皱着眉问:“这是几时了?”
“回陛下,已经是子时了,陛下该歇息了。”赖昌早已催过陛下睡觉好多次,霜妃早已上榻歇息,明重谋却忽然对与霜妃同床,感到别扭,便命赖昌带人令铺了一张床,被褥齐全,比自己寝宫处也丝毫不差。但他依然毫无睡意,只手中抄着一本书,几个时辰过去,也只看了两页。
明重谋听赖昌如此说,便问道:“谢临呢?”
赖昌道:“还与尉迟大人跪在前院里。”
明重谋皱眉,莫名地对“与尉迟大人”五个字感到极度厌恶,“尉迟正怎么也跪在那里?”
“似乎,”赖昌想了想,道,“尉迟大人只是想陪着谢大人。”
陪?
明重谋僵硬地将书页翻了过去,目光盯在书上,“哼”了一声,“谢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需要陪?“
赖昌道:“其实,尉迟大人是吩咐了几个太监,带了点水和食物来,尉迟大人和谢大人,已经接近两日不吃不喝了。”
“两日?”他悠哉地接着翻页,“那这回吃了点东西,也喝了点水,他们又该精力充沛了,还接着跪,接着烦朕。”
“尉迟大人倒是吃了点,谢大人却一点也没吃,只喝了点水而已,”赖昌道,“奴才仔细看过了,谢大人嘴唇又白又干,若是不喝点水,只怕明天再难接着跪了。”
明重谋目光一凝,“为何他不吃点东西?尉迟正和他跪在一起,怎地不看好他?”明重谋本以为自己听谢临明日再难接着跪,心里该当欢天喜地,此时听了谢临不注意自己身体的话,却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异样,这些异样,泛在胸口,挥之不去,十分讨厌。
“尉迟大人也劝了,可是谢大人却不吃,还说——”
当日谢临推开饭食,一瞟宫门,冷嘲道:“陛下吃饱喝足,也不顾及百姓苦乐,臣代陛下受苦,感受百姓疾苦,这跪,就自然更跪得理直气壮。”
本来吃饭还吃得理直气壮的尉迟正,听了此话,看着手中的饭菜,也再难下咽,就让太监们帮忙送了出去。
赖昌当然不敢如此直言复述,但仅仅婉转了一些,依然难以入耳。明重谋听了,怒极反笑,“好,好,好,”明重谋咬着牙道,“那便让他接着跪吧,若是中途饿死了,跪趴了,那朕的丞相,可就输了。”
凭这么一点苦肉计,就想让朕回去当他的傀儡皇帝?想得倒美!
说着,手指动作僵硬地接着翻了个页,目光死死地盯在书本上。
尽管陛下如此说,赖昌却知道,这一夜,陛下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也没合过眼。
灯火昏昏暗暗的,就这样,一直到天明。
XXX
翌日天逐渐朦朦地亮了,吃饱喝足睡饱的众臣,陆陆续续走到前院。
众臣见到跪了一夜,依然跪姿标准的谢丞相,不禁悚然佩服,暗暗竖起大拇指。先别提他鼎鼎大名的奸佞名头,光这毅力,我等拍马也赶不上,不禁深受感动,头儿毅力都能这样,喽啰们自然也该奋勇当先。
于是便皆低垂着头,接着跪。其中有怨言的,见到谢临,也不敢再有什么怨言了。
敢有怨言?别被他记仇报复了才好。瞧这恐怖的毅力,若是被小心眼的丞相大人忌恨,只怕你会恨不得自己再回娘胎里去。
然而尽管谢临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依然岿然不动,仿佛他从未觉得累似的,但时至午时,谢临的脸色已有些苍白。两日两夜没合过眼,没吃过东西,又受日晒,仅仅喝了点水,普通人哪里受得了?
今日的阳光,显然比昨日更加厉害,有几个大臣已开始不停拭汗,谢临额上虽也有薄汗,他却仍是直挺挺地受着。
赖昌来到前院里的时候,见到谢临的脸色,已经有些胆战心惊。苍白的脸色,轻微的薄汗,昭示着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而最可怕的是,他却丝毫无感。
昨夜天太暗,赖昌还没有如何注意,但白日尤其是正午的日光里,谢临的情况,却已无所遁形。
他赶紧走到谢临面前,微弯下腰,低声道:“大人,您去吃点东西吧,小人已命人帮您准备好饭菜了,您去阴凉处吃吧,小人绝不会告诉陛下,您偷了懒不跪的。”
谢临目光直而冷硬地盯着宫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语。
赖昌叹了口气,尉迟正一旁听到,也跟着低声劝,“大人,歇息一会吧,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苦逼着自己呢?”
谢临似无所觉,他心如磐石一般冷硬,脾气也令许多人难以接受,两人也明白,只是低声劝着,歇息一会,再接着跪,也就是了,不要再接着逞能。
然而谢临却仍未听见似的,只有他起伏的气息,苍白的脸,使得赖昌确信,他是个有知觉有感觉的活生生的人。
两人待要再劝,却听后面一人惊叫道:“血!”
众臣目光随着他目光看过去,也不由倒抽一口气。
当日正午,明重谋听到门外众臣大呼小叫的,不禁皱了皱眉,“他们叫什么呢?这就是我大楚朝的肱骨之臣?”乱七八糟,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霜妃仔细聆听着,辨认了几个字,也不禁脸色刷地一白,“陛下,臣妾听着他们似乎在说——”
“血!全是血,丞相大人后背上全是血!”
无所痛
“血!全是血,丞相大人后背上全是血!”
虽然顶着烈日,众臣仍然看得清楚。谢临一袭朝服,赧色底面,令他后背上的血并不显眼,但后背金线绣边图案,全被血液染红,众臣这才发现,原来丞相大人身上有伤,这两天两日跪坐下来,谢临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终于还是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襟。
然而谢临仍然跪姿不便,后背依然挺得笔直,姿势依然十足标准,若非后背红了一大片,众臣几乎就要以为,他没有受伤,或者毫无痛觉。
真是个怪物。
众臣心下惊骇。
赖昌本来正在劝谢临歇息一会,吃些饭菜,保持一□力,但谢临却毫不理睬,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一点回应也没有。
赖昌知道谢临脾气扭,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会轻易听劝的,因此便和尉迟正打定了主意,宁可多废废嘴皮子,也要让谢临休息一会。
不想刚说了两句话,便猛地听到谢临身后的一位大臣惊叫,倒叫赖昌骇了一跳,众臣随那位大臣目光看去,也不禁都失声惊呼起来。赖昌疑惑,心下泛起不好的预感,急忙看向谢临背后,果然见到虽在赧色之下不太明显,却正是大片大片的深红颜色,令赖昌倒抽一口气。
谢临额上隐有薄汗,赖昌还道是因天太热,热出来的,敢情明显是因为伤口太疼,疼出来的,不由慌忙道:“大人,大人,您快去歇息吧,小人不会说的,各位大人也不会说的,您后背上全是血,大人,您还是休息一会吧!”
谢临临危正坐着,姿势不变,也不拒绝,也不接受,就仿佛……就仿佛他没听到似的,毫无所觉。
赖昌与尉迟正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忧心,失措。
难道……难道谢大人已经因为太痛失去知觉了?他如今仍然这么跪着,是因为一股莫名的意念支撑着他?
赖昌咬了咬牙,低声道:“大人,得罪了。”说着,他抓着谢临瘦弱的肩膀,用力地晃动了几下,大声叫道:“大人,您怎么了?您醒醒!”
谢临漠然地看着他,瞳孔漆黑,没有一丝一毫,赖昌的影子。
赖昌心下惊慌不已,不禁更剧烈地摇晃他,“大人,您听见我说话了么?大人!”
“大人,您别吓小的,您去歇息一会吧。”
“大人,求您说句话吧大人……!”赖昌喊叫了一会,却不想没说上几句话,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哽咽起来,这一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旁尉迟正伸出手,用手背靠在谢临额头上。
只觉手背清凉一片,谢临额上的薄汗沾湿了他的手,却让他感觉到冷。
什么时候会出冷汗,尉迟正显然明白得很。炎热的太阳,是不会让谢临出冷汗的。
看着谢临冷漠如夜的眼睛,尉迟正心下一抖,伸出去的手,如触到毒蛇猛兽,猛地抽了回来。再也不敢碰触对方。
这是那个奸佞之臣?他也会做这样的事?
尉迟正只觉内心深处,一片茫然。
尉迟正身旁的赖昌霍地站起来,急急迈步走到大门前,惶急道:“陛下,陛下,丞相他……”说着,便要去拍门,他似乎忘了,他还可以从后门进去,或者他有能力,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可是他却也忘了,只是猛地拍门,好似不这样做,他心里有所不安似的。
门呼地打开,明重谋踏了出来,两条剑眉狠狠地拧在一起,“丞相怎么了?”
“丞相他……他……”赖昌实在惶急,他方才顾不得失礼,抓向谢临肩膀的时候,虽然似乎不是重伤之处,却也有鲜红的血,染到他的手指上。如此的红,令这个见过大世面的太监总管,也不知所措。
明重谋等不得他把话说完整,将他撇在一边,走到谢临面前。对方白皙得,如同透明的脸,清澈的,好似放空的眼睛,令明重谋心内,从未有过的乱成一团。
“谢临,你怎么了!?”明重谋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接触到谢临冷硬的目光,他硬着头皮,等着他的反应。
赖昌走过来,惊声道:“陛下,大人他……大人他似乎因为太过疼痛,什么都听不见了,小人说什么,大人都没有反应。”
就当尉迟正也如此以为,谢临将依然毫无反应的时候,却见谢临涣散的瞳眸,重新凝聚了起来。明重谋的影子,清晰地印在他的瞳孔上。
“陛下,”谢临的声音,由于干渴和虚弱,而沙哑到嘶哑的程度,“你走出来了?”
明重谋看着他虚弱而苍白的脸,不忍再置气。
“是的。”他说。
“陛下会回来上朝,处理政事么?”
明重谋听着谢临嘶哑虚弱的声音,忽觉自己眼中,有一些东西萦绕了进去,他觉得也许是沙子迷了眼睛,他听到自己说:“……朕会回去。”
“当一代明君,令四海臣服?”
“……”明重谋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仍然道,“是。”
“爱民如子,重社稷,重民情,重江山?”
“……”
谢临虚弱地笑了笑,“陛下不必顾及臣,臣知道,臣不是陛下期待的臣子。但,”他环顾四周,大楚朝的文武大臣们,尽在此处,“他们是,他们之中,总有人是。”
明重谋只觉眼睛里糊的沙子越来越多了,使得他的眼睛更模糊了一些,更湿润了一些,却似乎更看清楚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物,又似乎某些事,某些人,某些物,更模糊了,难辨真假轮廓。
他最终答道:“谢临,金口一开,决无二话,你且听着。”
“朕,万兆皇帝明重谋,登朝主事,始志为朕这千万子民,平战乱,解忧愁,令他们不再忍饥挨饿,令朕这大楚朝,如铜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