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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整装待发,默默背诵自诩的绝句情诗三遍。随后沾沾自喜跳上了马车。不过情况有变,护国娘娘乘坐轿子先行离开,大马车都留给他一人坐。
到了皇宫大门,俞晓玖按后宫惯例只身前往,当然,身边多了一位碍眼的仁兄。
顾风主动推起轮椅:“我来推,你只管舒舒服服坐着就好。”
俞晓玖搓了搓手背,难道她拒绝得还不够狠?
当步入宫门后,俞晓玖指路,顾风特听话的接受指令。
他见四下无人,忽然驻足站定,阴阳顿挫地开始念诗……
看!这山,连绵起伏!
看!这水,延绵不绝!
看!这人,美如山水!
念完之后,他“含情脉脉”地朝俞晓玖眨巴眼,自认情诗无比深情,不禁双手相握,真诚道:“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只写给你一个人,喜欢么?”
“……”俞晓玖顿感一股强力电流穿过脑皮,插入脚底,炸裂了地表层。
而且她敢确定这首“诗”,绝对是原创。
“好诗(屎)……”她用尾音三声评判。
顾风见她反应不够热情,看来只有拿出杀手锏了!
俞晓玖快速滑动轮椅把守,逃命要紧。
“唉?你先别走,我还有别的!……”
顾风三两步追上她,尾随其后溜达,但不出声,因为他认为一旦自己念出另一首诗,护国娘娘一定会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他不由望天……不过内容实在太肉麻了,他有些难以启齿。
他反复挣扎,站在俞晓玖身旁扭扭捏捏,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弯身,攀附在俞晓玖耳边,还未开口,自己先红了脸。
俞晓玖横向移开脑瓜,没有憧憬,只想抽他。
“我对你的感情,就像这一望无垠的山脉,爱得没有尽头。”顾风不苟言笑道。
俞晓玖缓慢地眨眨眼……
顾风就知道她会被感动得头晕眼花,果然猜中!
“我对你的感情,也如这一望无垠的山脉,希望你安家落户在那个我永远看不见的尽头。”
她面无表情地回。
“……”
顾风本想说点什么,但一抬头,看见七皇子聂仁正向他们走来,而护国娘娘即刻冷脸换笑颜,完全无视顾风的存在。
一刀破喉
聂仁刚欲行礼,俞晓玖便俯身搀扶:“不必多礼,七王爷怎也在后宫?”
“方才去探望皇后的病情,皇后脸色欠佳,还望娘娘尽快解救皇后于苦难之中。”聂仁本性善良,虽并非生母,但不免小有焦虑。
“请七王爷放心,顾大师有办法铲除狐妖,我在一旁指点一二方可。”俞晓玖假惺惺道。
顾风则嗤之以鼻,她与王爷交谈便细声细语,再加一条,趋炎附势。
聂仁抱拳行礼,笑容很纯净:“那本王先谢过顾大师。”
顾风没好气地应了声,随后大步流星前行。
聂仁不明所以地望去,喃喃道:“顾大师似乎心情欠佳。”
俞晓玖没接话,聂仁自行推动轮椅,带她在御花园中漫步:“这轮子木椅,用着还方便吗?”
“甚好,七王爷真是心灵手巧。”
聂仁欣慰地笑了笑,信手摘下一朵牡丹递给俞晓玖:“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
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牡丹吟》邵雍)
俞晓玖不懂诗词歌赋,但好歹能分出优劣,比起顾风那首强百倍。
“小九,你是愿做花魁牡丹,还是愿当随风飘摇的蒲公英呢?”聂仁仰望天际,不知为何,在护国娘娘面前,总是无法强颜欢笑。
“牡丹羡慕蒲公英的自由,蒲公英嫉妒牡丹的娇艳,人生本就充满矛盾,没有十全十美。”俞晓玖仰起头,却发现聂仁一脸倦色。
她拍了拍聂仁手背:“有心事?”
聂仁惆怅地应了声:“昨晚咳喘得很厉害,以为会死去,偏偏让我活过来。”
“为何这般消极?”
“父皇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但我连活到哪日都不清楚,又凭何能力照顾妻儿……”
俞晓玖理解他的心情,但安慰的话毕竟不是良药,她忽然想起一个人:“顾风,据他说医术精湛,不如让他帮你诊治诊治?”
聂仁眸中燃起希望:“宫中几十位御医都无法子,顾大师他?……”
俞晓玖虽不知顾风有几斤几两,但遇到任何事应该看向乐观的一面。
当他们步入皇后寝宫时,顾风正装模作样的除妖施法,皇后则手持念珠诵经。
顾风再次使出骗人的小把戏——剑斩妖魔。
一张纸,若隐若现呈现狐妖鬼影,顾风挥剑斩断已显形的狐妖,井喷一口水,喷在狐妖鬼影上,只见狐妖轮廓的鬼影鲜血淋漓,伴随纸张的断裂,砍成两段。
解谜:纸事先经过处理,先用笔在纸上沾碱水画出流血的狐形,晒干,鬼便隐去;而喷出的水,便是事先备好的姜黄水,姜黄水与碱水起反应,生成红色,便显出血淋淋的狐妖了。
顾风演完独角戏,拭去汗珠,还不忘念经替“狐妖“超度亡魂。
“皇后,这只千年九尾狐已被贫道斩杀,皇后大可放心。”
皇后见狐影显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狐,狐妖真死了吗?……”
“您可以询问护国娘娘,倘若狐妖未除干净,护国娘娘也懂通灵之术。”
皇后又将目光锁定在俞晓玖双眼上,俞晓玖见皇后吓得不轻,所以也就打消了胡闹的念头:“臣可以确定,因为此刻,皇后头顶正冒起一缕青烟,证明狐妖已化作烟雾魂归地府。”
皇后见两位高人口吻一致,自然深信不疑,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但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快恢复一派趾高气昂的态度。
她侧卧在贵妃椅上,抿了口茶:“听说狐妖最喜欢俯于美艳女子之身,看来偌大的后宫,也唯有本宫的姿容令狐妖满意,唉,美也是一种罪过,此刻,本宫头也不疼了,手脚也暖了,但话说回来,顾大师未进宫之前,宫中也无此等脏东西,莫非此妖是跟随顾大师而来的?”
未等顾风辩驳,俞晓玖率先开口:“皇后,倘若臣记得无错的话,请顾大师入宫的是皇后您,您千挑万选的除妖道士,定是法术高强,牛鬼蛇神躲还躲不急呢。”
皇后脸色微变,话说她身为一品正宫,竟然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原本已够窝火,还无端端挨了三记耳光,她打算刁难顾风三两句,让他自抽几下解解气完事,偏偏护国娘娘又从中阻挠,这小狐狸精真会收买人心呐!皇后对护国娘娘的怨恨再次加重。
俞晓玖面不改色,爱她的人,会永远爱她,但恨她的人,无缘无故也会恨到骨头里。
顾风未想到小九会为自己出头,意外,相当意外。
他不免自我陶醉,他就说嘛,小九定是被他那首肉麻的情诗打动了,呵呵。
待向皇上交代除妖事宜之后,顾风也得了五万两赏银,这多钱,够他花八辈子的。
“小九,为夫请你吃大餐。”顾风欢喜地蹲在轮椅扶手旁,不等俞晓玖拒绝,他的笑容先僵持在七皇子脸上,他没礼貌地质问:“我还以为王爷回了,为何还逗留于此?”
“你方才自称夫君?……”聂仁听得一清二楚。
顾风不想给小九添麻烦,所以马上解释道:“我自己叫着玩的,娘娘并未理会。”
俞晓玖也懒得费口舌,直接切入主题:“七王爷身患恶疾,请你给看看病。”
顾风一早便看出聂仁神色欠佳,但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想便未多问,既然小九开口了,他决定先替聂仁把把脉。
“七王爷,明日一早您来护国府找我,切记,睡前莫吃东西,更莫服其他药。”
“顾大师住在护国府邸?”聂仁似乎更关切这问题。
“嗯,贫道初次下山,只得先寄宿在小九家。”顾风回答得倒挺坦然。
“顾大师,我与你很熟么?”俞晓玖必须撇清,即便勾搭聂仁不成,也不能让他误会。
顾风本想说:“坦诚相见”还不熟?!但是算了,跟聂仁说不着。
聂仁笑而不语,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唐突,护国娘娘是全朝的宝物,而这宝物,并不冰冷,更有令他喜爱的一面,不过,他对护国娘娘的那份感情……是敬重。
※※
回府路上,顾风在钱庄换了点碎银,边走边乱买,不一会儿便把马车塞得满满。
俞晓玖则从另一条路辙回府邸,轿子颤颤悠悠地颠簸,却不知怎的,突然间,戛然而止。
就在她撩开窗帘的一瞬间,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剑影,在静谧的气流间滑出几道快如闪电的大弧形。顷刻间,轿夫如石像般戳在原地,轿子“哐当”一声,四角摔地,四名轿夫以及四名护卫,垂直向前栽倒,趴伏于地的身体下方,缓慢溢出一大片暗红的血迹……
百姓见状尖叫冲天,无不仓惶鼠窜,刹那间,街道中除了东倒西歪的小吃摊,以及几只尺码不一的布鞋之外,一个鬼影子都没了。
男子一袭黑衣,黑色瞳眸如夜鹰般犀利,眼底仿佛沁满嗜血的杀气,一道切断浓眉的伤疤延伸至太阳穴,为原本秀气的一张脸孔又添上几分残暴。
他好似是一只麻木不仁、随时会发起进攻的野兽,周身覆盖一层阴霾的诡秘气流,剑刃倾斜地面,四周万籁俱静,唯一能听到的,是鲜血滴答落地的惊悸声。
面对八具触目惊心的死尸,俞晓玖无法在保持镇定,她习惯性地压住心口,深呼吸,再呼吸,尽量避开男人欲将她生吞活剥的冷光。
黑衣男子向前跃起,兔起鹘落,下一瞬,血淋淋的剑尖已抵在俞晓玖的喉咙之上。
他并未犹豫分毫,手起刀落,转身之际,剑刃已划过俞晓玖的脖颈……
俞晓玖惊惧地凝视他,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随手丢在她的腿上,而后转身离去,步伐极为稳健,如同宰杀了一只小猫那般。
滚烫的血液殷红了藏蓝色的尼姑袍……
双手沾满了鲜血,到处都是红色。
她眼前一黑,昏厥于地。
一句忠告
俞晓玖醒来时,人已躺在护国府闺房中,她摸了摸脖颈上的绑布,缓慢地扭动脖子,没有感到剧烈疼痛,但确实有一点点拽疼,原来是吓晕了,没死。
眼前再次浮现黑衣男子冷酷无情的表情,她不由打个冷颤。
手指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她睁开眼,看向床边,只能看到男子的发髻以及魁梧的身材。
“天吉将军。”俞晓玖轻声唤去。
武天吉则猛然坐起身,丝毫没有缓冲,他捏了一下眼眶,血丝布满眼白,神色甚为焦虑:“小九,你昏睡了一日一夜,要喝水吗?”
俞晓玖应了声:“我伤得重么?”
武天吉即刻起身倒茶:“我与顾风研究过你的伤势,重到不重,你所见到的大片血迹并不属于你,而是刀刃上原本沾染了死者的鲜血,不必太过担心。”
他搀扶俞晓玖坐起,胸膛垫在她脊背后:“我观察了八名死者的伤口,杀手剑法相当精湛,干净利落,刀刀封喉,甚至胆敢堂而皇之在街道中行凶!……”武天吉将杀手留下的信函递给俞晓玖:“此事非同小可,我已禀明圣上加派人手昼夜护你。”
俞晓玖打开沾满干涩血印的信函——忠告信。
——此次只是伤口,下一次,则是护国娘娘的人头。
“贺千斩?……”俞晓玖喃喃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