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唐浩暗暗吐吐舌头,扶着方向盘吹起了口哨……
突然,一个灰色的身影急速的从街角冲出来,直愣愣的撞过来……
“妈的!”
唐浩吓了一个机灵,猛踩下刹车,却还是把那人撞了个踉跄。
“要死啊你这女人!”
那女人却连吭都没有吭一声,爬起身来就向马路对面跑去。
“抓住那个臭婊子!”
一群人叫喊着追过街角,跟着那女人跑去,没两步就扯住了那女人的头发撕打着,嘴里还不断的叫骂着:“臭汉奸,现在没了日本人做你的靠山,看你还怎么得意!”
也许是被打急了,那个女人终于低低的哼了一声。
“真是触霉头。”
眼看着那女人瘦小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那些汹涌的人群中,唐浩摇摇头,低下头打着车子的发动机。
杨逸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什么也没说,就打开车门走下车去。
“二爷,你这是去哪儿?”
唐浩跟了杨逸近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这种凝重焦急的表情,不禁吓了一跳,也跟着他跳下车跑过去。
嘉宝本能的蜷成一团,任由那些仇恨的拳脚不断的踢打在身上,剧痛和耻辱袭来,让她狼狈不堪,无处遁形。
那些凶狠的叫骂声比拳脚带给身体上的疼痛更加可怕,几乎就要把她摧毁。
很快聚拢起围观的人群,都毫无怜悯的看着她,甚至有的人还在向她吐着口水。
唇角温热,口鼻间皆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光,慢慢的,那些疼痛一点点抽离她的身体,她的意识也一点点的从大脑里消失。
如果现在就死的话,应该是一种解脱吧?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人群忽然间安静,踢打在她身上的拳脚也停下来。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伸出来,握住她冰凉的脚踝……
嘉宝努力的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的看着那人。
只看得清那灰白的影子向着自己拢过来,像是团温暖的光,沉默着包裹着自己。
那双手镇定而有力,仿佛在什么记忆里曾经也有过这样一双手,牵着她走出恐怖的噩梦,让她那颗漂泊无助的心忽然间就有了依靠。
所以,安全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终于失去了意识。
杨逸抱着嘉宝上了车。
“回江风渡。”
唐浩迟疑了一下:“可是百乐门那边还在等……”
“回江风渡!”
杨逸又说了一遍,嘴角是凌历的线条。
唐浩打了个寒噤,立刻闭上嘴,打过方向盘,向来路开回去。
第三十章 问君何。。
第三十章问君何……
秋末的天空阴霾,潮闷的空气里弥漫着死尸的腐臭,战地医院外的草地上拉着一排排长长的绳子,上面晾着一条一条灰白色的绷带,每一阵风吹过,都在有气无力的缓缓飘动。
战线一天天逼近,近到在寂静的秋夜就能听到远外隆隆的炮声,伤员多的惊人,每一天都会有人无声的死去,但很快会有更多的人被送进来,血腥弥漫的空气里,飞舞着令人厌恶的苍蝇和蚊虫,不时叮在人的脸上、手背上,而人们多半已经对这种骚扰麻木,许久才举起手臂来挥一下。
茜雪累极了,强打着精神坐在院墙边,看向南方的天空。
黄昏,田野里升起灰蒙蒙的雾汽,本来山角下的那一片麦地长势正好,一看就是有人精心伺弄过的,但是才几天工夫,齐整整的麦苗就荒芜了,长出许多杂草来,想来,八成是主人遭遇到了什么意外。
在战场上,从生到死就是一瞬间的事,这几个月,她看过太多的死亡,眼睛已经习惯了血腥惨烈的画面,现在,她好像连泪水都已经流干,只在疲倦时微微露出迷茫的神情。
在战争里,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对于战火中的人来说,每过一天都是一种恩赐,她明明知道心里所想的是种奢望,但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的想……
青浦,那是多么英俊而聪明的男子,老天爷,请你保佑他,让他活下去。
在远方的天空下,有多少勇士正在战斗,如果可能的话,请让他们活下去。
……
上海,江风渡。
夜色一点点的漫进来,小小的房间沉浸在静谧中,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在床上投下一圈暗黄的光晕,像是黑暗之中最后一团暖暖的光源。
两天了,昏迷中的嘉宝总是辗转不已,额头是高热,手心却一把冷汗淋淋,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杨逸不放心,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直到黄昏之后,总算是退了烧,杨逸这才放心,靠在床边,眯起眼睛来养养神。
指尖微微一动,他立刻睁开眼,探过身子看着嘉宝……
嘉宝微侧过脸着着他的脸,眼里有片刻的迷茫,半晌才缓缓的说:“二、哥,他们杀了他……”
她的牙齿打着颤,眼瞳渐渐清亮到骇人……
“二、哥,他们杀了他!”
“嘘……”
杨逸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唇角印上她的额头……
可是,就是这样温热的怀抱,也不能温暖她冰冷的心。
杨逸沉默,握紧手掌,但是肌肉还是止不住的颤栗,血管几乎就要爆裂。
他不能告诉她,陆承禧被秘密处决后,头颅在城墙上挂了半个月,是他和几个堂口的兄弟趁着夜深偷回来,悄悄的安葬在城外的关公庙,聚贤茶楼也变成了一片废墟,现在没有人敢再靠近那个地方。
他不能告诉她,牧野和嘉宝要订婚的消息曾在整个上海滩传的沸沸扬扬,芳洛巷的周宅周围,围墙四处写满了咒骂的言语。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就是现在,他也还是什么也不能为她去做,只能够紧紧拥抱着她,仿佛这是他能给她仅有的一切。
寂静的黑夜里,他们静静拥抱,像是孤岛上的两个孩子,眼里只剩下彼此,世界这样大,天寒地冻下着雪,他靠近她,想给她再多一点温暖。
他很想让她知道,雪总是会化的。
天,渐渐亮了。
她的头搭在他的肩上,闭着眼,动也不动,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尽,又一次昏迷了一样。
他的手轻轻搂着她,眼看着天空一点点变白。
“二哥?”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又轻又软,像是刚刚从熟睡中醒来。
“嗯?”
他没有动,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牧野天霭杀了禧哥哥。”
杨逸的身子微微一震,沉默的看着她的脸。
她仰起脸来,执拗的看着他的眼睛。
“是场梦对不对?二哥,你快对我说,那是场噩梦……”
杨逸楞了一下,扭过脸去,沉默。
一滴泪突然从她的眼里掉下来,很大的一颗,“哧”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
嘉宝看着他,慢慢的直起身子,然后低下头,慢慢的缩回去,一直到床角的另一边,倚着床头,小小的一团。
“二哥,我真是傻,真傻。”
她轻轻的说,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像是得了绝症的人,自己先放弃了希望。
杨逸突然觉得很冷。
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阿宝。
她的身体还在这里,可是灵魂却被抽空了,那样的神情,像孩子一觉醒来找不到家,脆弱到让人不忍心看。
他没有做声,走到她身边,站着。
过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张开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披散的头发。
他手指温热修长,指腹有长年握刀形成的老茧,干干净净,还有隐约的清香,仿佛有着奇异的力量,让人渐渐镇定下来。
“别责备自己,阿宝,这不是你的错。”
他托起她小小的面孔,盯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说。
“你会记住我的话对不对?”
她逆光看着他的脸,有片刻眩晕。
“是,我听二哥的。”
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隐隐含着笑,可是一串泪水还是急急从眼尾流下来。
他暗自松一口气,舒展手臂,把她揽进怀里。
“好啦,现在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她把脸埋进他的衣襟里,肩膀微微颤抖,竭力克制着,过了很久才呜咽着哭出声来。
杨逸没有说话,表情很平静,牙关却咬出隐隐的血腥气息。
第三十一章 草色。。
第三十一章草色……
夜色微凉,不知不觉中,渐渐起了萧瑟的秋风,扬起枯萎的梧桐叶子,翻卷着在半空中起舞。
百乐门里却是歌舞正酣,正是寻欢客们的好时光。
杨逸懒懒散散的从舞池里晃到阳台,半靠在水泥柱子上,从口袋里抽出一只烟叼在嘴上,“哧”的一声划着火柴,一只手拢住火苗,深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来。
李宝仓突然约了他来,却并不说有什么目地,只是东拉西扯的讲些风花雪月的事,他心里清楚,在当下的形势,东浦商会会长的职位是人人眼馋的一块肥肉,本来只要不是日本人,谁去做这个位置,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
外套并没有带出来,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衣,让夜风一吹,大脑变的异常清晰。
房间里不时传来一阵阵行酒令的喧哗,伴着乐声在夜色里传出很远,连夜风里似乎也浸着软软绵绵的酒气和香粉滋味,就快要把人的头脑熏晕。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想起小时候,自记事起他就在这条街上讨生活,手里抬着一只小木箱,跟在那些宽绰的食客身后贩卖香烟,看多了这里天堂一样的快活场面,也知道一墙之隔的小巷里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他就这样长大,游走在天堂和地狱的边缘,刀上染了血,眼睛神渐渐变冷,像是在火里烧过又在水里浸过,心已经变冷变硬,虽然外表上的他极修边幅又客气儒雅,下起手来一样又狠又准,在江湖上,十三岁,人们就送给他一个“银狐”的外号,就连杜成海那样的老大也要让他几分。
他早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就是唯一法则。
人为了活下去,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算过份。
可是如果对方一开始就不想让人活下去,那么就算是再做退让,也还是不能让对方放弃杀戮的念头,只不过,把计划中的屠杀延迟一天、一个月、或者一年……
日本人就是这样一步步逼近,看这夜晚多么祥和,到处歌舞升平的样子,可是,霓虹灯再怎么闪烁个不停,黑暗也还是会一点点漫上来,把这孤岛一样的快活吞下去。
街道上突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吓了人一跳,舞池里的人纷纷探出头向窗外观望……
一辆黑色小汽车斜停在街道上,车轮下隐约看到一小团灰色的身影,地面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香烟盒……
那是个卖香烟的小女孩。
“莲宝!”
一个女人从人群中冲出来,跪在地上,想把女孩抱起来,可是女孩的半只身子被压在车轮下,血漫出来,染红了女孩身下的土地。
女孩的母亲哭喊着,声音凄厉到让人不忍心听。
汽车上下来几个浪人打扮的日本人,走路踉踉跄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