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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心中一个激灵,莫不是走水了?
她忙爬出水来,从屏风上将挂着的衣裳腰带拉下来,慌乱间差点跌出了浴桶,撞倒了屏风。腋窝夹着外裳,嘴上叼着腰带,手里系着深衣上的细绳,一股脑儿跑到门边,拉开门闩,就想开门出去。
可是还未整装,怎走得出去。她对着门干着急,可越急,手中越慢,拖来拽去,如何也穿不好,潮湿的头发还时不时落下来捣乱。
关关急得将湿发胡乱撩到一边,口里急急叫道:“白露,白露呢?”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半扇。
一个颀长身影带着湿意,灵敏矫捷,“唰”的一声轻响,便闪了进来,随即反身将门关紧。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混着雨中的泥腥味,随风灌入房中,污浊了一室兰麝清香。
突如其来的熟人,关关惊得合不上嘴。
“啊!”她一声大叫,“狼烟。”嘴上刁着的腰带落了下来。
一旁站立着铜灯亮了亮,窗外凄风苦雨,房中却有一抹霁月,月光潋滟,萃了暗香。
墨发淌着水,湿了薄衫,半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的玲珑曲线。酥肩半露,直把人的目光往雪白的胸前引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铜灯中,火苗跳得太快又太猛,映在狼烟脸上有些红。
关关忽觉胸口微凉,忙扯起外裳挡在胸口,一脸恼意,喝道:“你看什么看!滚出去。”说罢,左手拿起一旁桌案上那碗汤药,连碗一起砸了过去。
药汤洒了一地,泼在地上那条素白腰带上一团深一团浅。药碗却被狼烟修长的手指轻巧一拎,免了“咣当”一声落地、四分五裂的苦命。
狼烟未言,只将右手从身后抽出,手中赫然一把剑,雨水打湿了他的发和衣裳,手中长剑更亮,银光清寒,衬得风刃上的斑斑血迹,鲜艳非常。
关关忙抬手将自己的惊叫紧紧捂在嘴里,手中外裳骤然坠地。
“你,你又,杀了人了?”关关结结巴巴,眼中又是怕又是厌恶。
她一副看刽子手的眼神,让狼烟觉得烦躁了起来,不由辩白道:“是人家要杀我。”
呃,还真委屈,难得出门被别人追杀一次。关关想到刚才外头的吵闹必与狼烟有关,还没发问。却听见狼烟身后那扇松木雕花大门微震,声声敲得响。
“百里小姐,百里小姐。怎么了?”
是云歌。
关关一愣,忙说:“没事。你下去吧。”
“梁小姐也在吗?”云歌隔门问。
“不在。”
“我听你刚才叫了一声梁小姐的名字呢。”
关关恍然,狼烟和梁言听起来,确是有些像。她急中生智,“是我,我做噩梦了。梦见梁言。”
两人果然还是不和。云歌听了,低声愁道:“那梁小姐是去了哪儿呢?”
关关问:“出了什么事?”
云歌忙答道:“夜里出湖的渔船上查出了刺客,刺客逃了,侍卫们外头正追呢。小姐您是不是害怕,要不要奴婢进去陪您?”
云歌进来了,还不被吓死啊?关关忙道:“不用了。”
靠在门上的狼烟冲关关做了个让云歌走的手势。
关关看着他,摇摇头。云歌就爱这么地唠叨着,她又没办法。
狼烟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自己退到门后边。
关关瞪眼,皱眉摇头,还是屈服,微微拉开半扇门,探出螓首,对云歌道:“我真没事,你回去睡吧。”
云歌皱了皱鼻子问:“这是什么味道?”
关关闻了半晌,习惯了,便没在意。她忙伸手将狼烟向里推了推,对云歌道:“是药味。药太凉,我把它倒了。”
“您又不喝药。如此下去,这病何时才能好呢?别拖成了大病。”云歌道,“我这就给您再熬一碗去。”
关关听了连连点头,忙将那只空药碗递出来,见云歌要走,又道:“你再给我上个宵夜,要带个烧鸡腿。”
她估摸着云歌这一趟,怎么说也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回来。
关关一扣上门,忙捡起地上的外裳往身上围,也分不清哪儿是袖子哪儿裙摆,从脸到脖子一路严严实实围到膝盖,上面露出一双大眼睛,下面露出裤脚来,显然不够长。
她瞅着狼烟,狼烟不知何时已在桌案旁坐下,看灯出神。
“换件衣服吧。”狼烟忽然道。
“不要你管。”关关倔强道,脸上正捂在衣服,有些含糊。
“人家一会儿来,还以为遇鬼了呢。”狼烟依旧没好话,却是难得的好声好气。
“别以为人家都像你,喜欢扮鬼骗人!”关关气哼哼道,沐浴后的热气从身上散去,虽然屋里有炭盆,湿衣贴在身上,确实有些冷,她光着一双脚丫子,左右互相搓着。
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只露着一双大眼睛,想象她嘟嘟囔囔生气的嘴。脚丫子雪白可爱,倔强又局促地互相蹭着。这情态更是娇憨得有趣。狼烟看着,不由笑了出来。
关关一愣,想不到他也可以笑得这么不客套。关于男人长得好不好看,她很模糊,但是,像狼烟这样七分男人,两分邪气,外带一分妖孽,似乎也挺好。
“你在看什么?”狼烟见关关的大眼睛看着他眨也不眨。
“见鬼了。”关关恍神道,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惊醒了自己。一分妖孽,也是妖孽。
却见狼烟忽然站起,走过来。关关是作茧自缚,忙不迭转身要跑,却只能一跳一跳地躲开,还是被狼烟从身后一把抱起。
狼烟对上那双晶亮的眼,恍惚看见那眼神中有被猎人追赶的小鹿般惊恐,又有躲藏在树枝上山猫般戒备。不知是什么将他的心狠狠撞了一下。他忙别开眼,径直走到屏风后面,将关关往那张软榻上一丢,“小毛丫头,你是怕人偷看吗?没人看你。”
关关眨眨眼睛不说话,目露凶光,摸到软榻上一只丝履,顺手丢过去。
狼烟偏头躲过,“你不换,好!别怪我再扮一次鬼吓死你。”
他承认了,那夜不是梦,是他扮鬼。关关愣愣看着狼烟出去,抬头望着头上房梁,欲哭无泪。狼烟不过大她个四五岁,还是个奴才,竟敢如此羞辱于她。
淫贼,奴大欺主,道貌岸然,趁火打劫,骗财骗色。。。关关气愤之极,腹诽了好一阵,没听到外头响动,才开始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当她隔日发现,透过丝绢屏风,侍女们弯腰抬浴桶身影如此清晰,她一口茶没喝完,差点都喷了出来,恨不得到厨房偷块豆腐一头撞死。
不过那是后话,关关穿戴齐整就要出去。
“你什么时候走?”
“等外头的锣敲完。”狼烟自顾自喝茶。
“我,我去祁雪那里看看。”关关要出去避难。
“多看无益,你帮不了她。”
“为什么?”关关奇道。
“天做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轻贱性命,何必拖累他人?”狼烟懒懒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关关脸上一丝不悦。
“你且问她,药从何来?”狼烟只说了这一句,任关关如何追问再也不肯说。
关关心生疑窦,问道:“你潜入浣音阁,到底所谓何事?”
“侯爷吩咐,除掉对祁雪不利的人。”
竟是为了祁雪,为了侯爷之命,关关心里一阵莫名低落,真生了大气,冷笑道,“原来,你也另攀高枝去了。”说罢,扭头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负气而去,狼烟拿着茶杯的手不由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俺灰常期待上首页月榜。想霸王的,请以后再继续霸王吧。
灰常需要支持。
谢谢。
蹭蹭。
夜半无人,爬上jj,贴一段洗澡,免得人惦念。
竹林比爪
祁雪房中的琴音断断续续,院中的雨似乎小多了,外头偶有身穿甲胄行动的沙沙声传来,当锣声响过三道,再没听见什么动静。
撬不开狼烟的嘴,不如直接问问祁雪。
路过回廊,老远就见月影端了茶碗进去,不一会儿,月影又端了饭菜走了出来,从外头掩了门,走远了。
关关心知祁雪又赌气不吃饭,想了想,进去还是什么都别问,劝她吃些东西便好。
夜已有些沉了。她到祁雪门前推了推门,门没闩。门缓缓开了,祁雪手拿一只小药瓶,正往茶碗里倒东西,又一手端了茶碗,显然是打算要喝的。
“雪儿,你在喝什么?”关关忙喝住她。
祁雪一愣,淡淡道:“不过是茶而已。”抬手依旧把那碗茶喝了。
关关大惊,上前夺下瓷碗,一看,杯底还有未饮尽的黄色粉末,“你,你疯了?”她惊骇地看向祁雪。
“没事,不会死,只是会有些困觉而已。”祁雪说着,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翻看她的琴谱。
关关忽然想起狼烟说的“自作孽不可活”,问道:“这个是不是‘寒蝉散’?”
祁雪肩膀一僵,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那我拿着这只茶碗去问问大夫,这究竟是何物?”关关说着,拿起碗转身要走,却被人从后面抓了手臂,扭头正对上祁雪苍白的脸孔和恳切的眼神。
关关心里顿时有了八分肯定。“你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她急道。
“人各有志。”祁雪道。
“你这是‘有志’?你这是‘幼稚’。”关关瞬间觉得自己被气得苍老了,曾经以为她和祁雪还算是半个知音。
祁雪不语,却趁机将她手上那只茶碗抢了过来,丢入一旁的炭盆里。
“你!”关关指着她的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拿起桌案上的那卷简牍,泄愤似的往地上砸却。竹片“劈劈啪啪”散了一地。“我的琴谱!”祁雪惊呼着,扑过去,她微颤的手指拾起片片竹简,抬头狠狠地瞪着关关,眼里蓄满泪水,决绝道,“滚,你给我滚出去。从今往后我们再不是姐妹。”
关关心中凉透,不过是卷琴谱,侯府里要多少有多少,如此便要绝交。她心头一酸,吸了吸鼻子,“轻贱性命者,自作孽不可活。”说着,她转身跑出去,正撞上循声而来的月影。她红着眼,抿抿嘴也没说什么,只满腹怨气,边哭边往自己屋里跑,除此外她也无处可去。
今晚真倒霉!
当然倒霉的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只能说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
等关关回到房中狼烟已不知去向。
原本少了一夜共处的尴尬,此时房中空无一人,却无端端多了惊悚。桌案一角被切了下来,桌上茶杯从中裂成两半,她的床榻上起码多了三个带泥的脚印,帘帐已被划得残破,那道裂口倒是干净利落。
关关顿时忘了哭。
幸而地上没有血迹,屋中一扇窗大开,窗棂上有些湿泥。
难道有人来把狼烟逮走了?一摸狼烟刚才坐的位子,尚有余温。
关关忙端了张矮凳,从窗口爬了出去,她从小在山上爬过树,翻窗到后院中,自然不在话下。
未行多远,接近竹林,便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从竹林中传出。
关关忙紧敢两步上前,被眼前之景震惊,仿佛入了云梦大泽,望见潜龙飞舞。
狼烟果然被人困在这里,与他缠斗的只有一人,那人虽是一身骑装打扮,却是个高挑女子,那是梁言。
同院多时,关关不知梁言竟有如此好身手。她手中一柄剑,舞动间,幻化出数重银色光幕,如一阵飞霜白雾飞旋迷茫在竹林间。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