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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等她出去了,才对我悄声说道:“等你得闲儿了,去看看令嫔,按理说我该亲自过去瞧瞧的,可这次回来不知怎么的,身上不太爽利。就说,让她安安稳稳的养胎,来日生个阿哥出来,好让太后、皇上高兴高兴。”
我应着了往外走,又心疼她道:“您说,您这跟前儿,也实在是没个妥帖人儿。内务府的人,也都是些挺死尸的!”
“乌泱泱的一群做什么?有你们几个得力的,清清淡淡的岂不好?”皇后淡淡地道。
☆、人情薄福祸于旦夕,夫妻错因错生爱意(下)
正跟皇后说着话往外走,就听见小磬子在门帘子外报:“启禀娘娘,陈公公刚才过来说,皇上前儿偶感了风寒,太后下了懿旨,让娘娘携了众位娘娘前去侍疾!”
皇后冲我一努嘴,我连忙过去打了帘子,唤了声:“进来吧!”
小磬子弓着身子,顺势进来了。
“你倒说说,现在都谁陪着呢?”皇后呷了口茶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是昨晚上开始发热的,起先是愉嫔娘娘最早知道的,打发人送去了一食盒的清粥小菜,头一个去的是惇妃娘娘,今儿早起淑妃和循、庆、纯三位嫔妃娘娘也去了,现在怕是寿贵人和揆常在陪着呢!”小磬子口齿伶俐地回道。
皇后听完,冷笑道:“我前儿倒还正疑惑呢,愉嫔的小厨房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巴巴得殷勤得很!那惇妃怡情养性的半了年了,身上可大好?”
小磬子不明就里,还只一味地道:“没听说过惇妃身上不好啊!”
皇后低头不语,我在一旁冲他悄悄一瞪眼,他大约是明白了,立马住了口。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皇后才又欠了欠身道:“知道了,你们都去吧。”
我们俩嘴里轻回“嗻”,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东次间,我赶紧回到下房找汀兰,发现她正在前殿的院子前为着雀儿,我一溜烟的跑到她面前,由于跑得太急,不由得可这劲儿得猛喘。
“才刚骂了流花儿,你这自己又是赶着往哪里投胎啊?”汀兰见我这份狼狈样儿,边往鸟瓷罐里灌水,边打趣我道。
我也顾不得了,喘着粗气道:“听说素琴和莺儿的妈都没了?”
她有些惊讶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听得这么齐全!”
我指了指东屋。
她明白了,瞧了一眼道:“是了!素琴的额娘,是你们才刚走就没了,夏答应那边不知道。”
我坐在台阶上,一边看她喂鸟,一边问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汀兰道:“我也是听底下的人说的,说素琴她那额娘自从被贬到辛者库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后来虽说被收为了‘管领下妇人’到底是不中用了,素琴请假出去的当天就不行了,听跟去的人说,当时素琴连药罐子都给砸了,自己在药渣上又蹦又踩的,希望把她额娘的病染到自己身上……”说着她忍不住掏出帕子拭泪,“可是,凭她多大的孝心,到底也是徒劳的,人就这么去了……听说明儿个就火化……”
“不能入土为安吗?”我眼眶早已被泪花濛湿。
“哪有那个闲钱?!她哪个不长进的爹嗜酒成瘾,也没个安分营生,整天都是九分醉的,能清醒个半分就谢天谢地了。主子开恩赏那点买棺材下葬的钱,还不够她爹一顿酒的呢……”汀兰把帕子塞到衣襟里,接着说道“就刚才你去太后那会子的档口,她来求皇后,跪在那里淌眼抹泪的,要皇后许她提早放她出宫!哭得那叫一个哭天抢地,站在当屋里乌压压的一群人听见了,没有一个不动容的,就这么着,娘娘也就默准了。”
她见我不言语,只怔怔地看着地,放了小壶,又拿了鸟食来,叽叽地喂着,又恨恨地说:“夏答应那边是什么个情形,就真不知道了。只听说她在家是庶出,她爹虽说是个内务府庆丰司的主事,但却是个嗜赌成性的烂赌鬼儿,整个京城的赌场都没有他不去过的,不仅这样,还特愿意逛窑子,得的那点儿俸禄,一点儿也没剩的都投到妓馆里去了,她大娘压根就不管她……”说到这儿,她默默低了头,神情有些愧疚地道:“这也是我前儿才听说的,要是早知道莺儿家这样的话,就真不该口没遮拦的排揎她那么多话……”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我起了身,拿了鸟食,和她一起喂,并劝道:“咱自己个儿这摊都顾不得了,哪还管得了别人家的事儿!姐姐也不必自责了,你不念叨,保不定底下那些个‘眼馋肚饱’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咱只要不落井下石的,也就得了!”
汀兰听我如此说,这才好点,转念间点着我的小鼻子,啧着嘴笑着道:“呦!呦!!呦!!!这才随龙出去了几回,就不一样了,话说得都像大人了!”
我们俩就这么说着,见那太阳已从宫墙东边滑落到西边,晕黄的光影在红色的宫墙上,划了好几个圈儿,我便和汀兰停了嘴,进屋服侍了皇后一会子。
撤了饭,天刚擦黑的光景,皇后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命人掌了灯,说想去养心殿一趟。吩咐说不用大仪仗,仅让一个四人抬的便轿跟着就行。于是便唤了两个小太监在前面掌灯,我和小磬子殿后,就这么去了。
过了西长街,进了如意门,皇后往燕禧堂等着,小磬子则到前面的值房找陈进忠。燕禧堂不大,天又不冷,我就退出来在帘子外面等着。
不过一会儿,小磬子就回来了,老远的‘就杀鸡抹脖’的给我使眼色。
我赶着上前问他怎么了,他为难得道:“陈公公那边正忙着,走不开,让我先来回娘娘,说万岁爷心情不好,烦躁的厉害,今儿一天就发落了四个奴才,骂走了两拨人。陈公公的意思是,不如叫娘娘先回去,明儿等万岁爷精神好些了再来。”
我悄声问他:“今儿好多人来侍疾吗?”
小磬子摇摇头道:“也没有,陈公公说傍晌午的时候,揆常在来坐了坐,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好像是午饭过后,皇上批了份奏折,染了气的……”
小磬子正跟我说着,皇后就在屋里一叠声地问道:“是小磬子回来了吗?”
小磬子没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回了。
皇后听了,淡淡地道:“罢了,我们回去吧!”说完,起身掀帘而出。
刚一出来,正赶上陈进忠在西庑房下,打发小太监们端茶送药。他看见皇后,立马勒令小太监停下,弓腰趋步过来请安。
皇后四下里看了看,对药汤产生了兴趣,上前察看道:“这是今儿晚上的药?”
陈进忠说是。
“让本宫送进去吧!”皇后跃跃欲试道。
陈进忠颇是为难,阻拦道:“娘娘,您可乃是千金之躯,这些繁重的营生,还是让奴才做吧!”
皇后笑道:“妻子给丈夫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是天经地义的嘛!有什么不能干的?”
陈进忠本还想阻拦,我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冲他摇摇头。
他没法,只得护送皇后过了穿堂,进了寝宫。
陈进忠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皇后,见她亲手护着药,小心翼翼地走进寝宫。
我们俩并肩站在寝宫帘子外面。他确定皇后已经进去了,别过头,掩口对我道:“你们家主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吃错药啦!”
我白了他一眼,逗他道:“胡说!您大逆不道啊您!您才吃错药了呢!”
“那这是怎么的了呢?”陈进忠纳罕道。
我却深知其中意味,但又不想跟他明说。便只管望着里面,掩口笑道:“你没法儿明白啦!”
正说着,只听见里屋“啪啦”一声碗砸碎的声音,紧跟着一叠声地“嗳呦”□声不断。
我俩听声不对,自觉不好,赶紧冲进寝宫,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热心热意难为君恩薄,闲言淡语敢为心头暖(上)
我和陈进忠正在外间说话,忽听里屋一阵叮当乱响,连忙进屋察看。原本想着,可能是皇上心里不爽,随手拿底下人出气。赶紧进屋:可了不得了!药汤子给泼了一地,溅得墙上都是药渣子,那皇后半屈在地上直嗳呦,只听得还皇上半卧在榻上,闭着眼睛烦躁地骂道:“哪里就病死朕了,灌了黄汤的不知好歹的贱蹄子,就不能让朕清净会儿!”
一屋子的姑姑、丫头、小子们都吓傻了,想上前去又不敢,唯唯诺诺地犯嘀咕。
陈进忠一个箭步冲上去,我也赶着蹲下扶皇后,嘴里不住地轻唤道:“娘娘,娘娘!”
榻上的乾隆仿佛是听到了,赶紧起身来瞧,方知是踢错了,也着了慌,把薄被一掀挣扎地起来扶道:“嗳呦!是皇后呢,朕还以为是别人呢,你觉得怎样,可是真踢着了?!”
说完,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骂道:“你们都是些没长手的吗?!竟让皇后亲自端药来!”
乾隆身上正发着烧,说完后又是一阵眩晕来袭,支撑不过,大口喘着粗气。
我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下子,现在又有头有脸了,心里不免觉得臊得慌。可又不敢争辩,只得将就着去扶皇后。
此时的皇后自是又羞又疼,脸颊竟不觉给憋得通红,听他这般说,便知真是踢错了,饶不得强忍着疼陪笑道:“哪里就真踢着了,不过是刚才我吓了一跳,失手打了药汤子!陈公公,你赶紧着人煎一碗来是正经!”
陈进忠答应着下去了。
见皇后又道:“老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皇上再怎么不顺意的,可不能拿龙体开玩笑,别人不论,倘若叫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也不白白的心疼不是?”
乾隆神色复杂,有余怒未消,有羞愧难当,有后悔,有自责,他扶着小叶子,还直往前伸直身子道:“真没踢着?回头宣个太医进宫瞧瞧保险些!”
皇后此时已走到门口,少不得又回头来安慰道:“真没踢着,您可别再看那些奏折了,安心养好身子吧!”
皇后扶我出了寝殿,就支撑不住了,腿一软,近乎要跌倒,我吓坏了,忙问道:“娘娘,您觉得怎么样?”
皇后脸上沁着汗珠,死死攥着我的手,虚弱地道:“快别声张!去告诉他们,今晚养心殿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准泄露出去。谁敢去乱嚼舌根,不论哪个宫里的,一经知道,一并堵嘴打死!”
我们一行人,着急忙慌地上了轿,火速回到储秀宫。
过了明间,穿过后殿,进了西次间寝宫,汀兰听见响动非常,赶紧从里面迎了出来,抬眼看见皇后虚弱的神情,也是吓坏了,赶着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我没法,只得浑编个理由对她道:“出门的时候,磕着门槛了!你赶紧让下面的人宣屈太医进宫来。”
皇后此时还尚有些气力,伏在靠枕上,虚弱地喘着气还轻描淡写道:“喊什么!别‘扬铃打鼓’的,就是磕了一下,没怎么样!”
汀兰疑惑地望了我一眼,出去打发小磬子请去了。
我看见皇后满头豆大的汗珠,将靠枕的一面已浸湿,想必是疼的厉害,便俯□子问她道:“现在怎样?可是还不好?”
皇后这才慢慢地仰面躺下,一伸腰还不禁□几声,她挣扎地对我道:“你掀开小衣看看,我只觉着肋下疼的像火烧一般,动都不敢动!”
我赶紧走上前,轻轻掀起衣襟,我一动,她也跟着轻微颤抖。我入眼一看,肋下早已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