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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皇后跟正白旗的一个小子……”乾隆轻描淡写地道。
只单听到这里,我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初秋的夜晚,还不是怎么寒冷,我却仿佛自己已是周身的寒意,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凉了。
“咳!跟你说这些个干什么?又不捱着你什么事儿!你下去吧!让小叶子进来伺候!”乾隆依旧是轻描淡写的含着笑,挥了挥手让我退下。
我知道自己是想要说什么的,可张了张口,又什么也不敢说。只得施了礼,定了定神,才敢退出来。
我就这么着怔怔地出了帐篷,陈进忠见我这番模样,以为是怎么了。连忙拉着我道:“兰姑姑,这是怎么了?挨皇上骂了?”
“啊?啊!”我这才回过神儿来,缓了缓神色,挤出一丝笑容对他道:“万岁爷的气儿顺了,没事儿了!”
陈进忠感恩戴德地冲着我作揖道:“这就好,奴才谢谢……”
我连忙拦住他,笑道:“公公言重了,我只不过进自己的本分吧!”又转过头对小叶子道:“别跪在这儿了,到御前伺候着吧!”
小叶子应着往里头去了。
陈进忠执意要送我回去,我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哪有闲心再伺候他?便自顾自地取了灯笼来,赶着陪笑着对他道:“这么晚了,不劳烦公公了,没几步路,我自个儿回吧!”
我打着灯笼,回到宫女的帐篷里。大家伙儿日夜兼程的赶路,怕是都累,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顶头进了帐篷,一个不防备,不知是被什么劳什子给绊住了,竟是一个趔趄,扑倒在那里。
我摸索着爬到自己的铺前,心里头还扑扑地乱颤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乾隆刚才的一番话语。每想一次,就一阵儿的不寒而栗。
一天的疲惫仿佛一下子就这样消尽了。宫内宫外的夜都是一样的,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我合衣而卧,毫无睡意。
☆、敏兰儿巧语化危机,痴鸳鸯狠心相别离(中)
“奉上谕:‘皇后乌喇那拉氏,举动尤乖正理,迹类疯迷……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圣母慈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行事乖违,即予以废除……”
“啊!”我猛一睁眼,额头上全是沁出的汗珠,颈脖下也被汗洇湿了一片,脑子里的思绪全都是乱的,仿佛被人施了咒,定在毛皮毯上,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烛台已被淌下的烛泪层层包裹,我周身发烫,索性坐了起来,一面用手胡乱搧着,一面侧着耳朵仔细听:大约是快五更天的光景了。又抱膝愣了会子神儿,仔细回想着梦中的情境,可却总是些细枝末节的零散碎片,就像昨天晚上被乾隆掷在地上的碎瓷片似的,破的让人心悸。
旁边的姐妹,仍在梦呓;有几个不见了,怕是上前面去了。我心中到底是燥热难安,也不敢声张,也不敢再贪睡,心里盘算着:不如到前面看看,一来排班当差的都是些个粗使丫头,别出什么篓子;二来看看是否有空档,把昨晚上那档子事儿回了,此事非同小可,关键是这事儿牵着牧瑾,要让他二人早作打算才好!
心里就这么想着,便出了帐篷,往前面去。外面的天也开始蒙蒙亮了,野外的清晨还是比宫里肃杀些,越是早上,越发是寒津津的。天亮的似乎也比宫里早,隐约还能听到几声虫鸣鸟叫。
毕竟服侍的是位新主子,我不敢有丝毫怠慢。梅香姑姑初进宫时的教导犹在耳边:“每服侍一位新主儿的时候,不要光在那儿图新鲜,反而恰是你们最应当小心谨慎的时候。每个主子都有他的脾气秉性、习惯喜好,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最短时间里摸清他的脾性。在新主儿前的大忌,就是老提旧主儿怎样怎样!你们可要记着,倘若是差事儿砸了,可没有旧主儿替你们担待!”
嘴里默念着姑姑给的要领,便就行至到了皇后的凤幄。隔着帐篷倾听,里面依旧悄无声息。一缕炊烟,萦萦绕绕从天边升起,我直起身子寻了过去。
那是膳房的帐篷,里外热气腾腾的,张罗的不亦乐乎。
御膳房掌案看见我在探头探脑,便着了两个小太监让我过去。我不认识他,但见他胖墩墩的一副憨厚样儿,倒真有几分像掌勺的大师傅。
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小心谨慎、圆滑机灵,所以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太监毕竟在少数,特别当遇见你没见过、不熟悉的人的时候,他们一开始都会显露出谦恭顺从的样子:要知道,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年轻姑娘,说不住儿就是哪宫里的红人儿。
看他那表情,一定以为我是哪宫里的粗使丫头,大清早不守规矩的探头探脑,才派了两个小太监“拎”了我过去。打行至跟前儿,看见我的穿戴不似,便又谨慎起来。先是轻轻打了个千儿,又有些疑惑地抬头问道:“敢问姑娘前来,又何吩咐?
我也微微屈膝了一下,当还礼,便直起身子道:“您吉祥!我是兰儿,在储秀宫当差!”
他一听有些惊讶,赶紧又连连打千儿道:“恕小的眼拙,没认出姑姑来!”
我又赶着连连还礼。
寒暄过后,我才同他道明原委。他听了以后方才道:“今儿上午按规矩,上头要去围猎。可能会比原先时间起晚些。皇后在宫里时候,一般是在寅时三刻起,今日可能要推迟到卯时中刻了。咱皇后有早起诵经的习惯,姑姑要多留心!”
他详细而细致地交待着。我细细听着,默默地都记在心里。
我道了谢便回去了,行至凤幄前,又隔着帘子听,仿佛里面有响动,我不放心,便掀帘而入。
帐篷里熏笼里静静焚着女儿香,馥郁的香气缭绕于室内,温暖且舒心。处于其中,让人仿佛置于储秀宫内,忘记了这是离京千里的野外。
上夜坐更的两个丫头,坐在蒲盘上一下没一下的盹着。欲势想叫醒二人,又想值了一宿的夜了,让他们歇会子罢。又觉皇后榻前帘幔轻动,便住了一会儿。只闻皇后轻唤了两声:“素琴,素琴……”
我一惊,也来不急叫醒她二人。便急急到了榻前,挑了帘幔,轻声应道:“娘娘,奴婢在呢!”
皇后已然醒了,方觉叫错了,莞尔一笑道:“要吃茶。”
我答应着了,先扶她起来坐好,又找了件“貂颏满襟暖袄”给她披上。她就这般微微合着目,斜倚在榻上。
我下了榻,“狠狠地”捶醒那两个还在蒲盘上盹着正香的二人,笑骂道:“娘娘唤你们,怎么不应?连我都听见了!真是两个挺死尸的!”二人从梦中惊醒,难免慌乱,正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又顺势在脑勺后面给了她们一人一下:“愣着做什么!娘娘要吃茶!”她们这才迷迷瞪瞪地爬了起来,上前来伺候。
见那二人迷迷糊糊地样子,我只能独自叹气,到底是进宫的日子短了些,还不会服侍,少不得还要再教。正想着,见其一人打了盆热水,端了进来,遂浣了手,先倒了一钟温水,另一人也取了个大漱盂进来,在榻前跪了。我半跪在榻前,先服侍着皇后漱了一会子口;然后才向茶格上取了茶碗来,依旧先用温水涮了一涮,再从暖壶里倒了半碗茶,递于皇后的唇边。
皇后只抿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半盏子递还给我,道:“叫起吧!”
我轻声应着了,服侍着她起了身,浣洗、焚香、诵经,一如往常,不再赘叙。
这边厢诵经已毕,天色已大亮,她合了经文,唤了小磬子进来替她梳头。一面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说着闲话:“听说景福宫的令嫔有了身孕,敢咱回去,宫里又该添新喜了。这么多年,也难为这孩子了,你说,本宫该赏她点儿什么好呢?”我此时心里正踌躇着怎么跟皇后说昨晚上那档子事儿,心思原本不在差事儿上。还好小磬子机灵,用胳膊肘轻撞了我两下,我才回过神儿来,拿起桌子上的钗珠,在她耳朵边胡乱比对着,遮掩着道:“是啊,正赶巧儿了!”
小磬子对着镜子直给我使眼色,我哪里能反应过来?皇后仿佛看出来我有心事,便一撇头对小磬子道:“你先出去!”小磬子带着工具应着出去了。她又对左右服侍的宫人道:“你们也先下去吧!”宫人应声而出。
她不看我,只对着镜子,手中的梳子一撂,厉声道:“上差晃神儿,你这差当得好啊!”
“奴婢有要事禀报,请娘娘恕罪!”我索性跪下道。
“说!”皇后自顾自地摆弄着耳坠,不以为意地道。
我便跪在那里,把昨晚乾隆如何召见,如何询问她二人之事般种种,接一一道明。我一边徐徐说着,一边察言观色,尽量将话说得和缓圆润。
皇后听闻,起先先是一惊,摆弄坠子的手也跟着停在耳畔,方后又恢复镇静,最后竟趋向默然,仿佛这一切她早已预料到了。
“他终究还是知道了?”皇后喃喃道。
“皇上大抵也是在猜测,并不真切。”我揣度着回道。
“要是十拿九稳了,我就不会还坐在这儿了!”皇后苦笑道。
“娘娘”我欲言又止,但心一横还是说了,“您看,那个护军会出事儿吗?会有性命之忧吗?”
“他啊!”皇后沉吟了一阵儿,接着道,“现在还不会,可过了今晚,就不好说了!”
我跪着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瘫坐在那里。
“怎么?你跟他……”皇后惊讶地起了身,就这么着弯着腰直直地盯着我,眼里充满了疑惑与难以置信!
我拼命摇着头,带着哭腔辩解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奴婢自己一厢情愿……”
她这才将信将疑地坐了回去,扑通一下,沉沉地坐了下去。
我突然回过了神儿,才发觉已周身凉意,膝行两步,上前抓住皇后的手,如同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哭诉道:“娘娘,求您救救他,看在打小的情分,看在他曾救了奴婢一命,求您了,求您救救他罢!”
皇后用手把我一推,冷冷地道:“打小的情分、对你恩情,能抵过皇帝的脸面?哼!你太天真了!”半晌,又道:“况且……我自己也都是‘泥菩萨过江’了!”
我踉跄倒地,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无助,打心底生出,随着血液,蔓延全身。
☆、敏兰儿巧语化危机,痴鸳鸯狠心相别离(下)
帐篷里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少时晨,只听得一片号角连营。小磬子在外回道:“娘娘,皇上围猎出巡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皇后。
皇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道:“来,咱先去送送!”
我连忙起身,只觉身子僵直,还有点眩晕,也顾不得了。忙扶着皇后出了帐篷。
此时天已大亮,天空湛蓝,日光微黄,清风和煦,秋高气爽的让打人心底透着舒畅,正是出巡围猎的好天气。宫外的天空,深远而宽广,不似宫中,只那一亩三分的田地,连那天空都是四方的宽窄,只让人憋闷。
乾隆身着金黄铠甲,骑着他的爱驹,名曰:万吉霜,一马当先,透着无尽的英武与尊贵。三位皇子并肩其后,也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紧随其后的竟是十格格,和孝公主,只见她今日扮了一副男人的装扮,头戴瓜皮帽,一袭“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裹身,骑着御赐的“雪点雕”,神采盎然,说不上的英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