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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打趣道:“这可是见家人高兴着了不成?还好吧!”
我清醒了很多,头也不疼了,于是慢慢地站了起来,笑道:“怕是有些中暑了吧!”
汀兰用一个手指挡在双唇前,示意我道:“小声点儿,皇上来了,在里屋呢!”
我这才发现,屋外的院子里多了几排的太监和侍卫。
这时,见陈进忠赶着从宫外进来。汀兰叫住她道:“陈公公,可是有什么喜事?瞧您老都跑得都快跳起来了!”
陈进忠挥舞着掸子道:“这都统四格大人可真有本事,刚调任察哈尔都统不到半个月,就将察哈尔起义的暴民镇压,要知道皇上为了这个事儿,可是几天几夜的没合过眼啊!”说着就一溜小跑的进去禀报了。
没过一会儿,房门大开,乾隆从屋里走了出来,我们立即跪下行礼。
只见他一边疾步快行,一边回头对屋里恭送的皇后道:“你送给朕用鹿尾绒制成的这个燧囊(注:装火镰的小包),朕非常喜欢!一定随时戴在身上,永不忘祖宗遗训,哈哈哈!”
☆、君恩难幸闲描消寒图,伉俪情深吟咏述悲赋(上)
下午的时候,我正在屋里做针线,抬手起来揉眼睛的功夫,看墨画正隔着窗子看着,就起了身,走到门口,隔着门槛,探头叫她道:“何时来的?也不言语一声,像活见鬼一样!”
墨画甩着帕子进来笑道:“看你做的那么出神,就没想扰你!你这张嘴,倒真是厉害,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怎的这几天就见你一个人啊?红菱呢?”我让她进来,手中的活儿也没停,嘴上闲闲地问道。
“她?她早被娘娘给打发了!”墨画一边拿着我其他的绣品看着,一边道。
“哦?是嫌她做的不好么!”我仍不动声色地淡淡地问道。
“这倒不是!”墨画自顾自地说道,“能贴上娘娘身伺候的人,哪个不灵巧?只是娘娘自己有个习惯,凡是被打过的、罚过的,一律都不准再回来伺候!娘娘曾说过,这一挨打,人就有怨气;人一旦有了怨气,这活就很难干好了!红菱一早就被打发出去做杂役了。”
“那娘娘身边,岂不是就剩你一人儿伺候了!”我心疼地问道。
“哪儿啊!像我这种笨嘴拙舌的,哪配轮的着我呢!前儿日,惇妃像皇后要了莺儿过去,这几日都是她在前面。”
“你也犯不着恼,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那早年风光的,也没见的今日怎样!来日下嫁给个侍卫,也就算好了的吧;就算被皇上偶尔临幸的那几个,如今也不过是死的死、疯的疯。都不算上什么羡慕的!”我劝道。
“正是呢!我也不稀罕这些个!我只盼着出宫的那日能快点来,之后子亦就抬着八抬大轿从宫门口敲着锣,打着鼓的一直把我迎回胡同口!”墨画兴奋地道。
“我看哪,迎到胡同口哪过瘾呢?直接送进洞房那才畅快呢!”我不禁放下针线,逗她道。 她登时双颊就胀得通红,满面的娇羞,扔下绣品,就来咯吱我,道:“你这个吃了□满脑子发春梦的死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跟她玩闹期间,不甚撸起了她的衣袖,看见了上面淡淡的伤痕,她见着了,随即停手不语,忙着把袖子放下来。
我也住了手,收敛了笑容,道:“还疼么?”
墨画头满不在乎地道:“早不疼了,最近娘娘心情好,皇上常来我们翊坤宫,刚才还传旨让娘娘协理六宫,娘娘心情好,我们也少受罪。”
“惇妃协理六宫了?”我惊奇的问道。
“你难道不知?她阿玛四格立了功,皇上一高兴要册封娘娘为贵妃,因为年下忙,不宜行册封礼,所以让娘娘先暂且协理六宫,等着过了年,再正是册封!”墨画徐徐地讲道。”
见我不做声,她又接着道:“圣旨,中午的时候就颁布下来了,东西也赏了。刚才我过来,就是给皇后送了一匹:明黄地织孔雀羽正龙纹云锦料的缎子。我们娘娘说了,‘虽然接了贵妃的圣旨,但毕竟还没有听皇后的训导,没有正式册封,这两匹缎子太贵重了,因此就着我来进献给皇后’!”
“锋芒毕露知收敛,身单力薄莫出头,这个惇妃还算懂得分寸!”我心里暗自忖度着。
墨画似乎还没有悟到这一层,她心里只盘算着快点出宫,幸福的小日子就在宫外。因此,嘴里仍在絮絮地说着别的。如此这样,一个下午的时光,倒也给打发了。
秋去冬来,皑皑的飞雪将金黄色的琉璃瓦覆盖,厚厚的雪地里镌刻出一个个花盆鞋底的印记,寒鸦在黄瓦蓝天下哀鸣,那叫声响遍了整个紫禁城。
长春宫后殿“怡情书室”紫檀云蝠纹的案几上静静焚着“瑞脑”,那味道是暖而淡的,不熏人,也不呛人。皇后正襟危坐,手持毛笔,气定神闲地描着“消寒图”。
描“消寒图”是后宫冬日里最受欢迎的解闷活动。描“消寒图”,原是汉人的习俗,它与数九歌相对:人们从冬至这一日开始,通过写字、画圈、画梅花等形式来数九,等到完成这幅画的时候,春天也就来了。清军入关后,也沿袭了这一传统,特别是在这后宫,当妃嫔们孤坐寒烛之下的时候,也唯剩下这消寒图相伴了。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打破了屋内的沉静。书房内,皇后正扶着案几,咳个不停。
梅香招手唤我过去,我顺势抽出皇后的毛笔,帮她放回笔架上,只见梅香一边抚着皇后的后背,一边道:“娘娘,不如歇歇吧!”
皇后面色红润且气短,一看就是痰郁结于心中所致,她一边喘一边反复道:“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梅香急着道:“娘娘,用不用宣太医瞧瞧!”
“不用,老毛病了,一宣太医又闹的阖宫不宁的,惊动了太后和皇上也不好,且扶我过去略躺躺吧。”
我和梅香刚想扶着皇后回寝宫,只听窗外箫公公来报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跟前儿的小叶子来了!”
皇后此时的气,略微喘匀了一些,道:“传他进来,本宫在正殿见他!”
梅香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明黄缎面绣如意云纹灰鼠”的斗篷”,简单的给皇后披上,又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脂粉,给皇后轻轻敷了。我也拿来手炉给皇后暖上,便一起来到前殿。小叶子打着千道:“给娘娘请安!万岁爷遣奴才来问您一句:‘您身上可都大好了?’”
皇后已无病容,明艳照人地笑道:“劳烦皇上还记挂着,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宫这里一切安好’”
小叶子应着了,想了想道:“娘娘身体好就好!前日皇上吩咐下来,等着忙完年之后,想着东巡,去山东祭孔,老太后也会一起去,还望请皇后一起同行才好!”
“这……”皇后有些迟疑,转头看了一眼梅香。梅香此时也心有灵犀地转过头来看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皇后想了想便和颜悦色道:“既是这祭孔的大事,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宫必定一同前往,服侍在太后左右!”
小叶子高兴地打着千儿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您且准备着,奴才这就去回皇上,奴才告退!”
见小叶子走了,梅香替皇后一边解开斗篷,一边贴着肩膀耳语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皇后微微叹道:“我与皇上,尽的是夫妻情分,能陪一日是一日吧!”
☆、君恩难幸闲描消寒图,伉俪情深吟咏述悲赋(下)
紫禁城里的雪又落了几层,北风也‘捎’的人脸生疼,肆虐着横扫澄浆泥地上的斑斑地残雪。刚过了新年,紧接着又是二月二,忙忙碌碌地竟没了感觉。记得小时候,竟是那样的盼着过年,帮爹爹贴春联,与娘亲坐在炕上剪窗花,虽然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图的也就是畅快舒心。要说这宫里的大年,那是最热闹不过的,可只仅那一阵儿,就像是爆竹一样,不久也就完了。
皇后的身子,看似还好,只汀兰私下悄悄对我说道:“从除夕到如今,娘娘都是强撑着,拿参汤吊着的。”
我也悄悄地道:“这可如何好呢?赶明儿皇上的东巡,娘娘还去不?”
汀兰肯定地道:“肯定会去,娘娘答应的事儿,就从来没有变过。更何况,这次连太后都去,娘娘岂有不去的理儿?娘娘,从来不会让别人挑理儿的!”
乾隆十三年,二月初九,天仍然是极冷的,北风在蔚蓝的天空中呼啸着吹过,冻的人手跟猫挠的似的。
皇后的寝殿,天刚蒙蒙亮,就起了烛火,梅香亲自服侍皇后换了朝服出来。今日的皇后,气色明显好很多,见她头戴朝冠、身着朝服,冠上有东珠,明黄的朝褂下摆处绣着龙云及八宝平水等纹样,丝毫看不出半点病容,依旧是雍容大气、明艳照人,如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她低声跟留下的秋荷交待了几句,便扶着梅香向宫门口走去。秋荷向我和汀兰递了个眼色,我们会意,连忙跟了上去。 皇后先到了慈宁宫,给太后请了早安,服侍着太后用了早膳。两人便进了正殿,进茶的宫女一早端来早茶,婆媳俩就这样喝着茶、说着闲话,倒也其乐融融。
不过多时,乾隆进来请安,恭恭敬敬地道了声:“皇额娘吉祥!”
太后和颜悦色地问道:“皇帝,朝中近日忙吗?”
乾隆未听出其中的意思,便小心地道:“朝中虽然诸事繁琐,但儿臣能够应付,请皇额娘放心。”
太后接着对皇后道:“既然年下朝中忙碌,皇帝不常去后宫,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刻乾隆便听出其中的玄音,又不好开口,只偷偷地向皇后递了个眼色。
皇后想了想,道:“皇上倒是时常过来,且不拘传召哪个妹妹罢了,太后您多虑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希望是哀家多虑了,只是哀家瞅着你前儿病着,可怜见儿的眼前没个贴心人儿,宫门内连个请安问好的人都没有,这就有些过分了!”
太后本意责怪的是皇上,可万万没想到,一句“贴心人”倒勾起了皇后的丧子之痛。那皇后听闻,眼圈登时就红了,又知道太后不是指得这个,也不便明说,只能勉强陪笑着起身道:“是臣妾不想让您和皇上担心,都是些个小毛病了,哪就娇气起来了?且说皇上他虽不常来,但却时常是送东西过来的,臣妾都收着呢!”
此时的乾隆,也由此想到了这一层的,心中自是惦念起早夭的两个儿子,心中自然百般不是滋味。
太后自己倒尚未意识到,就语重心长地接着道:“后宫充实无忧是好的,但只有皇后一人为尊。不要因为皇后贤慧、能忍耐,你就忽视了她。哀家知道,皇帝心中是有皇后的,但再怎么有,那都只是在心里,皇帝无论再赏赐什么奇珍异宝的,也都没有您亲自的关怀体恤,来得贴心啊!”
乾隆与皇后毕竟是“心心相印”,只见乾隆走到皇后的面前,缓缓轻抚她的脸颊,背对着太后,悄悄擦去她眼窝中的泪水,然后俯在皇后耳畔,耳语了几句。只见皇后,顿时笑靥如花,面露娇羞之色,握起拳头,轻捶了一下乾隆的胸膛。
太后看见后,也乐了道:“这样不就好了嘛!”
此时陈进忠趋步来报:“出巡的轿辇车马早已齐备,恭请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