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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闪过一丝哀戚,那么我的娘亲呢……在你心中的何种地方……
差点脱口而出,终是淹没在紧抿的薄唇之下。
皇上虽然如是说,但依然可见他对庄充嫒格外的喜爱。
庄充嫒承宠不到一个月就被破格提升为庄充容。
于是后宫众妃嫔又纷纷揣测,这位新宠是否伺机趁我怀有身孕期间抓牢皇上,欲与我一争上下。
原先风平浪静的后宫,又开始暗潮涌动,后宫上下莫不小心翼翼,以期审时度势。
然而凤仪宫中一切如常,我处之泰然,安心养胎,实际上暗中却不免心力交瘁。
我不怕斗,斗姒充仪,斗太后,斗昭娇,斗孝德妃,斗皇后……我早巳习以为常。我也不是对皇上不甘心,既然对他无爱,我又何必叫他与我忠贞相守?只是想起以往与她非比寻常的情谊,一夜之间颠覆倒置,不由得一阵黯然落魄。
难道这世上真的就没有我奴兮可以依靠信赖之人?有的永远只是虚情假意,暗中算计吗?
啊,真是……可悲。
镜明问我:“小姐打算怎么处置庄充容?”
我捏起一枚青梅,淡淡地说:“庄充容不是泛泛之辈,恐怕不好对付……等我身子好了再说吧,反正这时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镜明笑了一声,低声说:“这倒不像是小姐平时的作风。”
我挑了挑眉,手顺便轻抚隆起的肚子,看着他问:“你是说我眼中容不得沙子?”
镜明沉默表示承认。我轻笑,语重心长地说:“这沙子纵然硌人,有时却不得不忍……又何况有了机会不知道抓紧,一向不是宫中人的作为。我不是没想过如今这种情况,只是我没想到是她而已。”
“而,”我目露凶光,“我不允许自己没有预料的事情发生……发生了,就想要摧毁……”
“那么小姐今晚举行的赏月小飨是为了……”
我掩嘴低声地笑了:“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先羞辱她一番罢了,否则怎么缓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晚上庄充容竟然以身上晦气为名托病不席。
于是心中暗暗恼怒她恃宠而骄,遂见诸事不顺眼,惹得众妃皆惶惶不安,小心翼翼。
宴会只进行到一半,我就突然站了起来,连旁边坐着的皇上都吓了一跳。
我努力平稳自己的怒气,对皇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君上,庄充容身子不适,臣妾甚是挂念,我们去看看她吧?”
皇上略略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今天庄充容有月信在身,本不打算去她那儿的。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于是圣驾凤辇浩浩荡荡地摆向庄充容居住的月桂宫。
我在路上抬头望到高挂在天空中的明月,真是好圆好美。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花好月圆的夜晚,因我一时的任性妄为,三条人命就因我而丧。
就在越来越接近月桂宫时,我看见庄充容的贴身侍女小娥站在庭院门口四下张望,见到圣驾,一惊,拔腿就要往回跑。
我起了疑心,远远地喝道:“站住!”
那宫娥还要往里跑,我又再次冷喝道:“装作听不见吗?不想活命了?”
这时那宫娥才停住了,转身向我跪下连连叩头说:“奴婢刚才真的没听见,皇后娘娘饶命。”
“你刚才急着往里面跑什么?”
那宫娥一惊,然后立刻回答说:“奴婢刚才见起风了,就想回去披件外衣……”
我冷笑了一声:“换件袍子就那么急切吗?”
那宫娥嗫嚅着说:“奴婢真的是……”
我没有耐心听她的辩解,绕过她就要和皇上一起往殿里走。
那宫娥见阻拦不住,便冲殿内大声禀道:“娘娘,皇上和……”
我一个眼神,菟丝就上去捂住那宫娥的嘴巴,使她发不声来。
我恶狠狠地对她说:“你要是敢再出声,小心你的命!”
于是我大步向屋殿走去,皇上也一脸惊疑地跟了上来。
离屋子越来越近了,可见屋内映出温暖的烛光,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四下突然静得诡异。
屋里到底是什么呢?
我站在门前,伸出手缓缓推开大门……
满室的烛光迎面而来,在这份恬静的温暖之中,我看见庄充容微闭双眼满足地躺在一男子怀中,那男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腹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柔情地吻着她。
我睁大眼睛,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却又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回头时,果然看见皇上一脸的铁青。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私通是死罪。
那男子是宫廷中最年轻的御医周仲道。我苦笑,原来是这样,静梳姐姐,你骗我骗得好惨。
皇上并没有以私通后妃为名治周仲道的罪,因为他要顾全自己的颜面,但是他为周仲道冠上了更加讽刺的罪名——毒害庄充容未遂。刑罚是五马分尸。
后宫的女人们被命令聚集到宫中一片空旷之地,开始她们还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谈笑风生,说着好奇的话。
可是当那清秀儒雅、受到后妃们好评、为人正直的周御医的头颅和四肢被分别捆绑在五车之上高高架起时,她们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威严地扫视四周,终于冷冷地开了口:“行刑。”
一瞬间,马儿的嘶吼声,女子们的惊恐尖叫声,盈满耳畔。
善善连忙将手挡在我面前,声音急切而哽咽:“小小姐,别看……别看……”
然而我依然透过她手的缝隙瞄到了什么,看见人的身体就那样生生地被撕裂开来,鲜血四溅,仿佛就要冲我喷溅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木在了那里,呆呆的。
告诫自己不要看,不要看,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旁边传来侍女的惊呼声:“庄充容娘娘!”
我僵直地转过头看她,她脸色苍白,已经瘫软在地上。
我正要迈开步子,却被惠修仪从后面不着痕迹地死死拉住,她低声告诫我说:
“娘娘,别去!别去……她是您不相干的人,和您没有一点关系,不要受牵连……”
庄充容被架下去了,皇上也沉着脸挥袖而去,我愣愣地看着,脑中全是混沌,无法思考。
然后我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去,吐得一塌糊涂。
她已经气息奄奄了。我站在她床前,看着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被惊醒了,转头一脸苍白地看着我。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她终于开了口,小声而无限凄楚地唤了一声:“奴兮,好妹妹……”
眼泪簌簌而下,事到如今,还当我是妹妹吗?
我上前急急地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如此瘦削而冰凉:“姐姐,静梳姐姐……我,对不起你……”
她舒了一口气,虚弱地说:“奴兮,我要死了……”
我连连摇头:“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她露出—个苍白的笑容,缓缓地说:“他已经不在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况且皇上也决不会饶了我的。”
我一愣,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哦,我骗了你,以前的孱弱、落寞的眼神,玲珑想毒害我的事……都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可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我与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就暗定了终身,没想到被选进宫中做了妃子……我并不是想要争宠,但是我怀孕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只是想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我的心更痛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长干行》。我哽咽着说:“静梳姐姐,你为什么刚开始不告诉我呢,我若是知道,我不会,我一定不会……”我追悔莫及。
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微:“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想拖累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看向我,拉住我的手紧了些:“奴兮,我的好妹妹,我一直很喜欢你……可是我却因你而死,我好不甘啊。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就要随我去死了……”
我神色一动,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又舒了一口气,眼睛怔怔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奴兮,他来接我来了,来接我们母子了……啊,我好幸福啊……”
她的神志渐渐地涣散,嘴中却开始轻轻吟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两小无嫌猜……”
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握住我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摔在床上,我的心也随之沉沉地下落,发出重重的声响。
庄充容的惨死成为我一生的痛和愧疚。
突然间少了昔日的盛气凌人,于是将后宫诸事交由殊贤妃打理,自己则居于凤仪宫安心养胎,每日只是教习颛福读书,或者与宫中有学识的命妇谈诗论画,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只是有一日宴请众妃品新贡的巴山雀舌,一才人失手将手中的羊脂白玉盏打碎,顿时大惊失色跪下连连叩头求饶。
若是在平时我也许要发怒,但那天我只是淡淡地吩咐菟丝说,再给她换上一杯。
不曾想的是,那才人从此每日提心吊胆、惊恐不已,最终竟因畏惧而上吊自杀了。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底浮上浓浓的可悲,却又忍不住狂笑起来,我是何人?这后宫上下到底把我奴兮当成什么人?
(十二皇子)
奴兮就要被封为皇后了。
身边的心腹个个莫不痛心疾首,大感惋惜。
只听有人忍不住砸桌气愤地说道:“真想不到让7Jljsl;女子得了逞!”
又有人无奈地说道:“无论资历还是声望,贤妃娘娘皆是上乘之选,本来晋为皇后也应当是十拿九稳的事,那时咱们的亲王就成为理所当然的皇太子……”然后他摇了摇头,满是惋惜的语气,“没想到最后反而是那不足二十的贵妃娘娘捷足先登,唉!”
“看来咱们当初确实小看了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一人沉思着说道。
另有人不屑地接道:“嗨!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仗着自己年轻美貌,也不知道在龙床之上是怎么魅惑皇上的。这男人又最听不得枕边风……”
我疲累地靠在雕金游龙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沉声说:“你们退下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他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才纷纷告辞离去。
四周安静下来。
只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奴兮那张含娇带笑的脸,仿佛在嗔怪着你,却又无限娇媚地冲你盈盈笑着。
回想起小时候的点滴,那欢笑着的奴兮,那哭泣着的奴兮,那恼怒着的奴兮,那坚毅的奴兮……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我想起了小时候你总是在前面跑着,自己则不住地掩嘴咯咯地笑着,我在后面追着你,心中却感到无比的欣喜。可是现在感觉离你越来越远了……
不,我才发现这十几年来竟一直看不懂你。
奴兮,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不开口,反而要在荆棘之中苦苦挣扎折磨自己呢……
在秋天,传来了她怀孕的消息。
紧接着她的娇纵、她的残忍,被传得沸沸扬扬。
每Et的驿道上都有士兵快马加鞭地赶路,只是为了能让她吃到千里之外新鲜的青梅,在中途累死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出了差池,不仅负责传送的士兵要被砍头,就是当地的官员都要受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