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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声已敲过了。顾寒衣转身到桌前沏好了一壶茶,慢慢的倒入杯中。却也在那一刻,一个黑衣身影从窗户一跃而下,窗子本来就是为他而开。
“刚沏的茶,先喝一杯吧。”顾寒衣将杯盏低到黑衣人面前,嘴角是淡淡的微笑。
“一年了,我不知道你究竟在等什么。我说过,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为你报仇,最简单的便是一剑杀了那两个老匹夫,而你却用一年的时间来和他们相处,还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仇人的女儿,你究竟在想什么?小默,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到天山,策马扬鞭,自由快乐,过属于我们的日子不好么?”
顾寒衣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触碰到脖颈后的一道稀薄的密痕,缓缓的揭起一道薄薄的面具,“我要的不仅仅是报仇那么简单,我要让他们痛苦一辈子,否则怎可抚慰爹娘的在天之灵,怎可安息慕容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咬牙切齿的恨,最悲痛的莫过于此。被最亲的人背叛,抄家灭族,尸骨无存。连祭拜都找不到一个依托,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残忍。
“小默,从仇恨中解脱出来吧,仇恨不该成为你生命的全部。”轻声的叹息,从他认识她开始,她便永远用那冰冷而偏执的面孔掩盖一切的情感。“这些事情,我会全部帮你办妥。……至于你回不回天山,我不会勉强你的。我知道,木景歌一直在等你;我也知道,你从未忘记过他。”他知道以他的武功去敌对木仇封这个当世的武林高手以及他手中的精英护卫,必然九死一生。她等的人不是他,可他却心甘情愿的为他逆尽天下、负尽苍生。用生命去为她完成最重要的愿望,这是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寒衣……”顿了顿,“师兄,这件事我会自己来完成,否则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颜面寻见高堂父母和慕容家的上上下下。还有,我发现,弟弟其实,并没有死,只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慕容家唯一的血脉,就算是报仇我也必须要保全他。现在木仇封对你进行全城搜捕,你还是今早的离开为妙。只是,顾寒衣的名字,再借我用用吧!”用顾寒衣的身份,守在弟弟的身边,看着木景歌的生活,波澜不惊,这或许也是很好的结局吧。
“慕容煜?他在哪?他……?”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敏锐的听力已经探出了楼下的脚步声,一个翻身便从窗子上溜走了。留下的人娴熟的带上那薄薄的面具不动声色的熄灭烛台和衣而卧,专心致志的听着外面。
五 “来,陪我醉一场!”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到门前,停留了数秒,便又默默的离去,渐行渐远,最后直到寂静。一切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冷夜。顾寒衣却根本无法入睡,该叫她慕容默吧。那一身易容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骗了所有的人。
换上一身黑衣,循着那熟悉的道路飞到那房檐上,默默的陪伴着,静静的聆听那呼吸,熟悉的旋律。原来,真的不曾忘记。
那温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小默姐姐,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他在天演宫的顶峰高声的长啸,他说他要让全世界听到他的承诺。少年的意气风发,可以强大到让他无所畏惧一切。那一年,他十四岁,而她已十八。
多少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爬到他的屋顶,看着他睡熟,看着他叫着她的名字惊醒,看着他为她作画题词,看着他为他抚琴舞剑……只能远远的看着,拼命的压抑着所有的情感让仇恨占据全部的心房,那种痛苦又有谁知。一样沧桑的眼眸里,是他们共同的生死与共、亡命天涯,是他们携手的永不放弃、绝处逢生。
而今夜,他的身边有了小柒,他再也不会为了她而思念,关于她的记忆,也被删除的彻底。
“原来寒衣公子真的喜欢小柒啊!”戏谑而调侃的话语打破了这夜空的宁静,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慕容默。回头,却见段煜一袭天青色的长袍斜抱着双臂淡淡的微笑着,是那样的单纯无邪,那样的天真烂漫,让人不忍心去解释和揭穿。
天真不是人的错,但是太天真总会成为一种罪过。你永远无法对一个天真的人揭露一个残忍的事实,比如灭门之仇,比如认贼作父。她的世界除了黑便是白,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个灰色地带。段煜和段悠柒是白,而她是黑,如此而已。
慕容默缓缓地扯下黑色的面纱,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与这个黑夜到配合的默契,看不到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她知道段煜刚刚去过她的房门外,她知道他在那徘徊了三次然后离开,可是她不知道他还是追来了。“夜深露重,风泠天寒,段公子真有雅兴啊!”
段煜无言,要怎么告诉他是因为担心他的伤势到夜不能寐才会去看他,要怎么跟他说他觉得他们似曾相识有亲人的感觉呢?从他十岁那年来到段家,他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繁星山庄的大少爷,锦衣玉食,可是谁又知道他内心的那份落寞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缺失了什么——十岁以前的记忆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的亲人,他的家。
此时无声胜有声。慕容默在心底低声的唤道,“煜儿,什么都不记得,是你的福分。”在她见到他右肩背后的那块胎记时,她就知道慕容煜还活着。那是慕容家家族标志,任谁也无法磨灭,那是慕容家的烙印,在走散之后找到彼此的法宝。她的背上,也有个同样的胎记。
突然弦音响起,打破了他们之间那尴尬沉默的氛围。他们看到木景歌抱着七弦琴在梨花树下缓缓地拨弄,而段悠柒傻傻的坐在他的身边。他无言,她无声。任那沧桑的曲调深入灵魂的深处寻找到彼此的回忆和味道。
那日的天山惨淡的晶莹剔透,那日的天演宫宁静的肃穆沉重,那日的曲,那日的剑。他们第一次唤醒了醉舞和轻寒,第一次把暗香和疏影合并,舞出了凤与凰的交融,人在剑中,剑在人心,人剑合一。
他认真的说,小默姐姐,“一把剑”这个名字真难听,以后叫它“默香”好了,和你的香囊一起,成为我最珍贵的礼物。
他认真的说,小默姐姐,你答应过十年的,十年后,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可不许反悔。
他认真的说,小默姐姐,就算是回到家,我还是会天天想念你的、担心你的,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啊,我想一直在你身边等到十年后。……
十年,只是一个期限,既是她的,也是他的。因为她知道,十年之后,她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她离这个世界的距离是那么近,却又随时那么远。
“景歌……”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婆娑,忍不住的泪滴在眼角汇聚,却也在那一刻心蓦地疼痛欲裂,气血翻涌,一个趔趄,几欲从房檐上摔落,还是段煜施展出轻功将他拦腰截住翻越而出。
看着跪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慕容默,段誉手足无措。他狰狞的面孔和纠结的神情让他害怕极了,那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恐惧和慌张。
“我……没事……。“他勉强提起一口真气。她会没事的,只要不想起他,她的世界就会平静如水。可,要怎么忘记呢。她知道,她的的思念不是无声无息,而是痛彻心扉的。从她服下青鸾花蕊的那刻开始,她便选择了一条无归的道路。
梨花纷飞,飘飘洒洒的跌落。他的白衣,她的青丝,他的弦音,她的守候,残香未已,相思早烬,在看不到的从前,在等不到的以后。
“来,陪我醉一场!”
她没有料到他会突发此语。她只是静静的陪着他,看着他的落寞和悲伤,看着他的寂寥和凄凉。那一刻,她觉得他们的世界如此的曼妙。
新酿的梨花酒香醇甜美,沁人心脾,还未开封,早已倾心。他的白衣掠过她的眼角,无意的一声长啸。把盏唱离歌,醉尽浮生,切把愁歇过。
他乘着酒兴舞剑助阵,那把长剑划破苍穹,嘶声竭力。他说,只愿长醉不复醒;他说,你叫段悠柒;他说,对不起……
谁共娥眉描素手,半卷珠帘,咫尺黄昏后。对饮花阴茕影负,落梨独泠青丝朽。
醉眼惺忪中看到他离去的背影,看到他手握的长剑,他的白衣那么决绝的消散在她的视线……
六 轻风呵气叹人怜
夕阳落下的时候,时间也长了一岁。
段煜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面他被关在一个又黑又窄的地洞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是他用尽全部力气也无法看到那个人的面庞,然后他又梦到被推到一座悬崖边际,他拼命的挣扎着就被人握着手唤醒了。
看到眼前的慕容默惨白的脸色,他有些歉疚。“真是没用,没办法帮到你,只能点了你的睡穴。”他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照顾着她,她已经睡了近一天了,而这一天他没离开过一步。
慕容默别过头看着窗外的月色,清朗的光辉照满了整个清韵。她突然想起,今晚的青鸾花一定很美吧,那天蓝色的花蕊孕育着雪白的精魂,是一种怎么样的偏执。看着疲惫不堪的段煜,即使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感觉的出来么?冥冥之中的一股亲情牵扯着他们不散,那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那是只属于血液相生的味道。
大街上嘈杂的人声并没有吵到他们的清静,段煜宽慰的笑笑,“你没事就好,继续休息吧,我离开这么久,爹爹会担心的。”转身离去,还不忘体贴的为她关好房门。
慕容默的鼻子一酸,看着阔别多年的弟弟却不能相认,明明知道他把仇人当作父亲却不忍心相告。把一切藏在自己的心里腐烂疼痛,只要他开心,一切便是值得。她突然特别想回归剑山庄,那是她的家,所有的伤口都可以在那片青鸾花海被抚平。
当她走出客栈的那一刻,才发现整个清韵城都激动起来了。迅猛的火势如不可挡,那一片火红蔓延开来,照亮了整个清韵城。大家都知道,那是清韵城最富有地方——繁星山庄。不顾一切的冲到门口,却看到被人架着阻挡进入的段煜正在挣扎着,他的口中一直叫着“爹……爹……爹……”……那一声一声犹如利刃般刺进了她的心脏。
“寒衣公子……求求你……救救我爹吧……”看到慕容默的那刻,他苦苦的哀求。可是火势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门口已经被封死,整座繁星山庄已经被烧为灰烬,又如何能够救人呢?
慕容默拉着段煜,点了他的睡穴想让他安静下来。一回头,却见段悠柒孤零零的立在背后,眼中没有泪,却比流泪更让人忧虑。段悠柒和他的目光对视,冷漠到极致,毫无光芒。在那火海的尽头,她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倏悠便消失的残痕。
段悠柒醒来的午后,天空布满了阴霾。或许真的是上苍眷顾,那场大火在烟雨的洗礼下以及众志成城的保护中才得以平息,可是整个繁星山庄葬身火海,一百多口人无一幸免。慕容默再次身临其境的体会到死亡的绝望,那场火在她的心上开出了荼蘼,一如十年前归剑山庄的血腥和残忍,她是该额手称庆的,却为何在看到段煜悲伤的神色中,落下了泪滴?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刚下过雨的官道被泥泞洗浸染的凌乱不堪。再多的白,也洗不净那铺天的黑,要怎么去坚信所谓的幸福,又该怎么去执着心底的仇恨。枯老的梨树在细雨的洗礼下更加的突兀,那落下的残香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