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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打出手以一个女人的到来而终结,蓝若看着那位女子从远处的长桥上款款迈步,侍女为她撑着天蓝色的油纸伞,她的手中是青罗纱绸的宫扇,亦步亦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当她微笑着停在蓝若面前时,朱唇轻启,“无伤公子竟有如此雅兴,前日才在春香楼信誓旦旦的承诺再也不为任何女子动手,今个就自食其言了!”
她的笑声让打斗着的无伤和苍泽双双停手,无伤挑挑眉毛笑到,“荞麦姑娘倒是专门来挑我的错了。”
“荞麦岂敢!”不卑不亢,依旧笑脸相迎。看着眼前这男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江倒海。
苍泽便不再理会无伤,拉着蓝若自顾自的离去。无伤却也不再阻挡,只是朝着蓝若的背影大声说道,“喂,记住,我叫慕容无伤,我要,娶你!”
所有的人都怔在那里,除了远去的苍泽和蓝若,人们看着绝世无双的无伤公子当众表白却被不屑一顾,那姑娘和那少年便如挥不去的梦魇,住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无伤却毫不在乎,拾起地上的花灯转身离去。他没有看到背后的荞麦隐忍的泪水快要决堤,他没有看到众人议论非非的口水欲将他淹没……
灯会又变得平静有序,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流冲散了全部的记忆,荞麦无助的倚在旁边的美人靠上,有滴泪滑落在河灯里,悠然远去,“既然如此,又何必,何必……”,她的诘问瞬间被河水的轰鸣淹没,喧闹而寂静……
三、荼蘼重开旧岁远,江月长挂新酒阑
夜如狼深邃的眼眸,黑暗的不透一丝光亮,静谧的云水阁在那浊黑中默默沉睡,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温柔的梦乡,似乎是一个漫长而悠久的美梦。因为苍泽离开前,看到熟睡的蓝若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沉眠香。他自然是知道那迷药的厉害,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稍微闻到一点便会沉眠整夜,无色无味无嗅,再厉害的内力都无法察觉。
风鹤亭的荷塘边,一袭黑衣远远的伫立着,与那月色融为一体,若不是手中的长剑发出微弱的反光,苍泽倒真辨不出人影了。
“东西找到没?”黑衣人低声喝道。
“暂时没有。”苍泽压低声音应到,看着黑茫茫的天,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哼!”黑衣人冷笑一声,“如此废物,怎能成大事,若非看在千琴小姐的面子,怎会委你重任,你最好快点完成任务,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长剑直直的横在苍泽的面前,不屑一顾的眼神穿透了全部的黑暗,朝他直射过去。
“有本事,你自己来抢啊!”苍泽戏谑的嘲讽。如果可以用抢做到的事情,他们便不会费尽心机的接近她们了。
“三日之内,你若无法拿到,我便血洗云水阁!”说的那般决绝,完全的不留余地,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日,只有三日。苍泽知道他敢这么说,便是接到了那个人的密令,这也代表着最终的决断。九龙玉箫,究竟被藏在哪里?苍泽在蓝天和苏凝烟的房里一丝一丝的搜索,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地方,却终究一无所获。
他又来到蓝若的房里,竹榻上的蓝若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苍泽呆呆的在榻前注视良久,陷入了长长的静默。
这些年,他受尽白眼,任人欺凌,他写出了治世良策却无人问津,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报国无门,他是妓女的儿子,是最低下的奴隶,是任何人都可以打骂使唤的下等人,没有人把他当人看,他恨这慌乱的天下,所以他有一个伟大的理想,终有一日,他要结束这分裂割据,一统江山,他要让所有的人认可他的存在,要把他所受到的屈辱全部补偿回来。
他发奋读书,勤练武功,满腹经纶却被官员拒之门外,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而去失望而归,没有人愿意给他机会一展抱负,他被人骂作痴心妄想的疯子,直到他遇见千琴……
有那么一丝的不忍,苍泽的手抚上蓝若的额前,她曾这样天真的笑道,“这样就可以把苍泽的眉头舒展,苍泽就可以笑的开心点吧。”这一家善良的人全心全意的接受了他,给他从未有过的尊严和信任,而他却从一开始便不择手段。
至善与至恶,谁又能洗刷谁呢?
破晓穿透呜咽,把黑暗和阴霾一扫而空,唯留一轮新日高悬天际,戏谑而张扬的冷觑着这以黑盖白的苍穹,那低沉喑哑的箫声婉转了整夜,在苏州城外似游魂飘过,河灯开始一盏一盏的熄灭,慢慢的没入水下。那一袭白衣只是静静的躺在河边的台阶上,水花已漫过衣角,飘摇出优美的痕迹,如烟似画。
没有人会懂,一向玩乐嬉闹惯了的无伤公子会吹出如此惆怅的曲调,除了她。她便靠在不远处的长廊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千金买她一曲《浮光》,他第一次在春香楼当众舞剑。曲罢舞停剑收,他抵着她的下颚,笑的那般无邪,却一字一顿的说,“千万不要,爱上我。”
原来,这就是宿命。那一曲,那一舞,便要用一生去偿还。
她懂他,他的心太寂寞,寂寞到不为任何人温暖,所以他宁可永远在那虚幻的玩闹中沉睡,一直沉睡。她本以为,他沉睡着,她在他身边守着,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可当她看到那女子时,她在无伤的眸中读到了热度,那种灼灼燃烧的张狂让他开始醒来,或许那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可她却看得真切。她在心中低声呢喃,“荞麦啊荞麦,你不过是作茧自缚,入了慕容府,你也入不到他的心腑。”
“喂,站了一夜都不觉得累么?”他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风流,将玉箫横挂在腰间,一转身便立在荞麦的面前。荞麦惊的回头,一个趔趄,揉揉的倒进他的臂弯。
其实,她站在这里,他一直都看得到。他的一句戏语,却毁了她一生。当俟儿把她带回府里的时候,他有的只是愧疚,却仍然倔强的对慕容老爷说,“妻也娶了,您老该放心了吧”,可这与其说是妻,不如说是欺,他对她从来都是相敬如宾。
“发什么愣,上来吧。”无伤转过身,弯下腰,荞麦羞涩的爬上他的后背,错愕不已。
“回家吧,又要挨骂了。”低声呢喃着,便信步朝慕容府走去,青石小巷的街道被锦缎长靴奏出清雅的旋律,早起赶集的路人看着无伤公子背着新夫人一路漫步,侧目惊羡,都到飞上枝头变凤凰,莫如春香楼的荞麦姑娘。
在世人的眼中,总是以他们想当然的幸福强加于别人身上,没有人知道光鲜亮丽之下是怎样的寂寞隐忍,荞麦苦笑。他会怜香惜玉,他惯于逢场作戏,他懂得把平凡的日子过的优美惬意,可他唯一不会的是如何爱人。
无伤走的很慢很慢,荞麦便昏沉沉的在他温暖的脊背上睡着了,无伤回头触到她素雅的面庞,无奈的叹息。
“无伤……”不知何时荞麦低声唤道,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从前,她只是唤他公子,抑或无伤公子。
“嗯?”无伤错愕的看看后背上的女子,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而他们,正好走到慕容府门口,他的脚步还跨在台阶上,却还是礼貌的停了下来。
“如果不爱我,就放我走吧。”她说的很轻很轻,仿佛只有她自己听到,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握着无伤衣角的双手死死的攥着,脸色煞白。
“好,”无伤依旧笑的风轻云淡,然后继续朝府中走去,一瞬间又陷入了死寂。
“我会叫俟儿帮你安排好一切,你以后不必再回春香楼了,记得,过的开心就好。”他背着她一直将她送回到房里。
“你,非娶她不可?”荞麦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生悲凉。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却是永远得不到的。
“喂,你休了我吧,虽说我们无夫妻之实,可还挂着夫妻之名呢!”无伤兀自转回身来在桌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休你?”荞麦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从来只听闻停妻再娶,休夫再嫁却是闻所未闻。
“当然啊,难道你要一辈子背着慕容夫人的虚名孤独终老吗?这样对你我都好,以后呢,你不再是青楼女子,简简单单的生活,找个你喜欢的男子,能够疼爱你,这样多幸福啊!至于我,不用担心,我会找到那姑娘的,这世间还没有我慕容无伤找不到的人呢……”
他手枕着脑袋斜倚在桌子上,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一回头才发现,荞麦不知不觉中已睡去。无伤笑着咧咧嘴,把荞麦安置于榻上,盖好被褥,低声呢喃,“哎,傻丫头!说了别爱上我啊。”……
四、锦瑟年华谁与度,画楼西畔弦上盟
“公子,您慢点!”俟儿焦急的跟在无伤的身后朝如梦茶楼奔去,经过三天徒劳的搜索之后,终于有人在如梦茶楼发现了那少年和那姑娘的踪迹,无伤喜上眉梢。
“为什么又带我来城里呢?”无伤躲在窗外,听着那女子疑惑的提问。
“嗯?”他发现那男子有些窘迫,目光闪躲,“只是让你更熟悉一下罢了,以后,若是我走了,就再也没人陪你来城里玩闹了吧。”
“你要走?”女子有些不舍和惊讶。
“嗯。”那男子的声音很轻很细,“我总该要回到我生活里去的吧。”
两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无伤却笑吟吟的探出脑袋,对着那女子挤眉弄眼,“喂,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苍泽错愕的站起身来,以他的武功,这个人如此近距离的偷听却没发觉,此人内力高出他的不止一丁半点,不禁紧蹙眉头,提高了防备。
在他正准备出手之际,蓝若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对着无伤施施然俯下一礼,浅浅的笑道,“公子有礼,偷听别人讲话,似乎很不礼貌吧。”
无伤毫无尴尬之色,大大方方的从窗口跳进来立于蓝若面前,折扇横收,还礼到,“无伤失礼了,上次匆匆一别,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蓝若,他叫木苍泽。”虽说与人接触较少,可蓝若从小在苏凝烟和蓝天的教导下诗书礼仪无一不通,绝不输给大家闺秀。
无伤用扇子拖着下巴,若有所思,苍泽一直对他怒目斜视,他都视如无睹,然后淡淡的酒窝便又挂在嘴角,“蓝姑娘若不嫌弃,就由在下带领你们熟悉这苏州城吧,”然后又转向苍泽,以挑衅的口吻笑到,“这位木兄也不是苏州人氏吧。”
“不必了。”苍泽被一眼看穿感觉很不舒服,鼓着脸气呼呼的拒绝,“你这种纨绔子弟,我们高攀不起。”
无伤诡异的笑着,“我好像是在问蓝姑娘,木兄难道不懂礼貌吗?”
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形势,蓝若真害怕他们再次打起来,立刻挡在苍泽的面前笑吟吟的到,“那就麻烦无伤公子了。”
苍泽诧异的回头看看蓝若,蓝若小声在他耳边低语,“苍泽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不是坏人,以前和娘亲一起来苏州城里老是听说他的名字,大家都说他人很好的,再说有他带路,我们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到处乱撞,最后还在小巷子里迷路吧。”
又被蓝若提及上次在小巷里迷路的丢脸事迹,苍泽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慕容无伤的眼睛和耳朵,他只是笑笑,便带着他们出了如梦茶楼。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