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玉寒见他不言不语地一个劲儿拾葡萄,更加地无措,却也不敢再说话,只得这般继续呆站在一旁,看着当朝睿帝蹲着身子拾葡萄。
又是好一会儿,齐凤臾终是将地上的葡萄拾了个干净,这才重新坐上九龙金椅,坐了一会儿又重新换了个姿势,终是对上了玉寒的颜面,神色也不见有什么太过异常的地方,只平静地有些过分了,可待玉寒听得他说出口的话,自己却是再也平静不了了:“吐蕃进贡的葡萄,朕一年也不记得吃了许多串,你若是不想吃大可搁在一旁,使性子也得有个度。”
玉寒从前以为景荣侯不温不火的功夫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却不想跟这人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她对着这番温温和和的言语,心头是千思万绪,口中却是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还是呆站着,对着葡萄蹙眉。
“你方才问了许多问题,朕这就一一给你个答复:其一,朕是皇帝,朕当然可以这般行事,谁也奈何不了朕。其二,朕犯不着暗地里派兵,朕派得理所当然,保护皇后凤驾,朕是师出有名。其三,朕此间未曾出尔反尔,朕依旧保着你家玉暖和玉府上下百十来口人。其四,你现在依旧自在着,朕还似乎还没有为难过你。至于……你做了什么惹着朕,想必你比朕更清楚吧……”他一句一句说来,有条不紊,甚是分明,言语也不见刻薄,可玉寒听在耳里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怕。
“怎么不说话了?朕的小狮子方才不是挥爪挥得正欢的吗?”齐凤臾在笑,眉目俊朗,倜傥不凡,看着原该是可教人如沐春风的,可玉寒偏生就是觉得冷,如置冰窖,齐凤臾看着她的眼眸也煞是多情,温柔得可滴出水来,“难道……还要朕来提醒你吗?”
这一句毕,玉寒才惊觉,这人不是一个纯然的美人,他是睿帝,他宠着你、惯着你是因了他在意,可你若因此就越发的过分起来,那他定是要教你吃苦头的,而眼下……睿帝真的怒了……
第五十八章 凤囚凰
齐凤臾正在将那九龙玉案上堆着的葡萄重新摆出个好看的形状,一颗一颗地垒上去,极有耐心的样子,一边似乎在与玉寒谈天:“你女扮男装出仕做官,朕若要治罪也很容易,欺君之名毫不过分。你没事儿便与朕大呼小叫,是为冒犯龙颜,冠上个大不敬之罪也不算夸张。你玉家上下隐瞒真相,图谋不轨,朕若是高兴,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未必有人敢拦,怎么,你不知道哪里惹着朕了?”
平日里齐凤臾极易与玉寒杠上,几句话稍有不合二人便要吵起来了,那时玉寒觉得他若不是实行仁政、勤勉治国,便一定是个十成十的暴君。如今她却是不敢这般想了,原来……小吵怡情,待到他真的不愿与你吵闹时,那才是真的可怕。一句一句缓缓道来,每一字都击在她的死穴上,分毫不差。
等到他将那葡萄堆成了宝塔状,俊美英挺的面庞看向玉寒,和善纯良,“你既然不觉得朕给了你逍遥快活,那朕也无需再让你自在下去了。”他顿了顿,看向龙眠殿的朱漆大门,随后又转过头来,“朕待会儿教梁公公带你去合鸾殿,你要是想逃也可以,反正你轻功冠绝天下,朕也追不上你,宫里呢……也没几个人奈何得了你,故而朕也不会费力气拦着你,不过……凤鸣轩里的人怕是逃不掉的。”
他闲闲地坐在那里,靠在椅背上,眼睛已是闭上了,似是不愿再看玉寒的模样,那般姿态安静至此,却教玉寒动弹不得。这才是睿帝,不动声色便可果断杀伐,半点不带犹豫,恍若谈笑间指点江山,须臾便可教樯橹灰飞烟灭。
果然片刻过后梁公公进来了,十分恭敬地给玉寒行了大礼,开口便是:“恭请皇后娘娘移驾合鸾殿。”玉寒不可置信地看看齐凤臾,再看看梁琦,她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可笑之处,“我真是后悔啊,我何以不信齐博臾一次,至少……若是将这江山给了他,他还能允我一个红妆上殿、女装临朝!”
她这一句掷地有声,可惜齐凤臾没有睁开那双眼睛,依旧合眼歇息着,不动声色。玉寒见他如此,竟笑了起来,“我以为那人阴狠毒辣必非明君,谁料你才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我为你算尽天机,你却因了我今日的一个小错竟要将我囚禁于合鸾殿!”
此句一出,齐凤臾那双合着的黑眸猛地睁开了,死死地盯住玉寒那几乎含泪的杏眼,一句话便教玉寒犹如五雷轰顶,“小错?良玉神目的事难道不是你刻意而为?”
玉寒的手在抖,不,她浑身都在抖:原来……原来这人全都知道……“司空大人是你杀的?”尽管已经猜出答案,可她不敢相信,这个人何以狠绝至此!难道真的如卫布耶所言:杀伐之气过重,实非良君?
齐凤臾却是已不愿回答她的话了,他该如何答?良玉神目,他到如今依旧不知良玉神目究竟有何深意,为保这人,他不惜将司空大人杀死,最后却被认为是一早就谋算了这人,罢了罢了,只要这人安分些,他也就无所谓了。重又合了眼,冲着梁琦挥了挥手,便再也没有动作。而梁公公弯下腰来,恭敬道:“皇后娘娘……请。”
玉寒几乎是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龙眠殿,昂首挺胸,步履生风,衣袂翩飞,器宇不凡。她专注于自己的一腔委屈和怨愤,甚至后悔,却没有看到她转身的瞬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悄然睁开,满眼不忍。闭上,是为了不看这人的眼色,不看这人委屈的模样;睁开,是为了看一眼这人的背影,含一份期待,愿她终有一日能明了他的苦心。
这一切皆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着,睿帝急于大婚,却又没有半分欢喜的模样,就连桐太后也不太能看清自家皇儿的心思,只想着:罢了罢了,凤臾自有主张,也就莫要多怪了。而外人皆道:玉家要重振昔日荣光了,玉郎中九死一生终将自家阿姐送入宫中,不久这大司马的位子怕是又要重归玉家门下了。
于是早朝上又是一派奇异景象,早前倒向谢家的那些个臣子如今都跟得了失心疯一般,一股脑儿将曾经的柔贵妃忘了个干净,左一句:玉家三小姐温良恭顺,右一句:玉家三小姐端庄娴雅,恨不能将那未曾谋面的玉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而睿帝端坐朝堂看着一干人等在大殿之下言之凿凿、口若悬河便只觉得好笑,那人与温良恭顺、端庄娴雅可是半点不沾边的,若说是顽劣非常,狡黠聪慧那还差不多。不过,他也不打断底下众人的言语,就这么淡淡地含着笑意看着他们说,看得众人皆有些心下惶惶了,才一招手,由梁公公鸣了玉锣将早朝散去了。
才出了琼泰殿,齐凤臾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合鸾殿,那人已经关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究竟如何了。他忍了这些天不去理睬这人,可到如今还是耐不住了,那人性子烈,可不要想不开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
然玉寒在合鸾殿里待得好好的,简直好上天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比乖顺。她来到这合鸾殿,不消一刻钟便霍然开朗:人活一世不过是一场戏,她演的恰巧是那出偷龙转凤,玉寒终是玉寒,玉暖终是玉暖,从今以后玉郎中久病卧榻,三小姐凤冠霞帔加身,四少顺理成章地消失于人前,玉寒顺理成章地入宫为后,真真是两处妥当。想不到自己当初设的一个局,阴差阳错竟成就了玉家的表面风光。
人都被她撤了下去,独自一人坐在地上,虽有些寒气,却教她清醒了过来:黄粱一梦,终有尽时。她自地上站起身来,墨紫色锦衣裙摆及地,出手推开那合鸾殿的窗,外面是大好春光。合鸾殿没有人看守,当然也不必有人来看守,因为……她逃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世奔波不若一世幽禁,更何况……她不能逃,暖儿、玉家成了齐凤臾要挟她的筹码,她若是逍遥而去,那便有人要驾鹤西归。
邳州很快就要开战了,齐博臾一旦痊愈便是南北两方人马大战之时,可如今轮不到四少出面了,玉寒愤愤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荒唐:原来有时候战死沙场是那般快意的事情,比囚困于这堂皇的凤阙要好过太多……
她正要苦笑,却见两只凤尾蝶自眼前飘过,是了,已是四月天气,正是草长莺飞时,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甚好。脑海中悠然浮出那秋日御锦园里的一聚:金冠束发的男子纵身擒蝶,那一瞬,熏风拂面,秋意不由得暖了,然此刻!那人以一句话、几口人,便教她在这阳春天气里犹如身置寒冬。
遥遥地传来梁公公的尖细嗓门,亘古不变的那几个字:“陛下驾到——”如此的余韵悠长,听在耳里竟觉出几分与平日不同的感觉,待到那人真真站在自己面前,这才将这人与那日的男子重叠起来,但又似乎无论怎么费劲都重叠不起来。
“大婚定在五月十八,还有一个半月左右的时日,你好生准备准备吧。”那人以帝王之姿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倨傲冷淡。他将自己笼在他的身形之下,面无表情地吩咐着,玉寒这才觉出此人很是高大,竟比她高了一个头有余,修长的影子被门外几近璀璨的阳光投射到了地上,很黑,盖住了自己的。
齐凤臾看着眼前的消瘦少女,心如刀绞,可……断然不能放这人出去,如若她一骑红尘踏过邳州边界,后果……不堪设想。玉寒则是低垂着头的,传说中的低眉顺眼应该就是如此了,只……她从未料到自己也有如此逆来顺受的一天。仰望龙颜教她无所遁形,她无法忍受这种处于极端被动的境地,于是固执地低着颜面,故而也见不到睿帝怜惜无奈的眼光。
待梁公公尖细的嗓音重新消失在这空空荡荡、堂堂皇皇的合鸾殿,她抬起头,所见的不过是一个挺拔异常的背影,由一干人等簇拥着远远离去,毫不犹豫……
而齐凤臾出了合鸾殿便再也伪装不住那人前倨傲不屑的模样,一脸的落寞,梁公公跟在他身后,瞧见自家主子周身寂寥的情状,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何苦来哉!
第五十九章 云翳浓
卫布耶最近有些不对劲,丝露给他抚琴的时候时常觉得这人在出神,清朗的眉宇间总是一派若有所思的态度,却又因了这人一贯的清雅幽静而教人辨不清究竟在想些什么。
卫布耶在饮酒,奈何酒还是从前的酒,滋味却不是原来的滋味,只因……人不是原来的人。从前有四少陪着喝酒,那是畅快非常,把酒谈天好不快活,如今那人却重伤修养,因了他家阿姐的大婚玉府如今已是不得随意进出,也不知他好些了没有,卫布耶对此十分担忧。
重伤?卫公子执杯的手停住了,他前几日瞧见四少的时候,那人虽有些浑浑噩噩却真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模样。那跑回家的样子活像只兔子,他要是受伤那大街上有几个不是快死的?几个词盘桓在他的脑海里:玉家、良玉神目、大婚、久病的玉寒、受伤的四少……
他知道司空大人并非老死,恩师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死,这才将《异方奇谭》早早地交与他,而这个杀司空大人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睿帝,只有睿帝可随意出入司天台,只有睿帝才能瞒天过海并教刑部与大理寺口径一致。然……缘何?司空大人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正在卫布耶剑眉紧锁之际,丝露弹错了一个音,五弦琴的第一根断了,卫公子莫名地想起一个字,正是“宫商角徵羽”中的第一个:宫。后宫,红鸾星变,疾厄宫乱,凤体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