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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两道月洞门,走过一条长廊子,到听戏的地方,伞收起来显出眼前光景。阮千千顿时僵住了。
老板察觉到她脸色不对,精致华美的猩红戏台前头,已经坐着个人。老板热情洋溢地笑道,“那位是我们‘乾化’戏班的大老板,今日听说有贵客来,特意来作陪。”
谢非青不明所以。
长生不舒服还没缓过劲头。
唯独林少庭认出来,那个背影,好像是那个人。又见阮千千变了脸色,赶在她开口前就跟老板说,“今日我们不听戏了,改明日吧。贵班大老板想必事忙,下次无须再让他作陪,我们只想好好听一场戏而已。”
没等阮千千回过神,他的手已经探出去,揽住她肩头,将人带到身前,和老板点头就要告辞。
长生嘟嘟囔囔嚷了一句,“这就走啊?本少爷好不容易熬到这里,不听的话,岂不是白吐了。”
谢非青淡淡的声音说,“是晨间你非急着吃那只冷鸡蛋,才不舒服的,明日不会这样。”他虽不知是什么事,但看阮千千的脸色,想到是个她极不想见的人。
“我们老板可是京城响当当的大人物,不那么容易见到的,这个……”老板搓着手,讪笑着还在坚持。
阮千千方才回过神,摸出一锭银子看也没看就压在老板掌心里,诺诺道,“今日不看了。”
这时候。
明明是极轻的声音,却像炸过天际的一声春雷一般,让阮千千整个人都抖了抖。
“慢着。已经来了,不坐下喝杯茶,过于失礼了吧。”
林少庭心疼于手下触摸到的惊跳,低声对她耳语,“不怕。”然后捏紧她肩膀,阮千千只觉腿都软了,全凭着师兄支撑才能勉强转身。
最先迸入眼底的,便是端木朝华拄着的杖。
他握剑指点江山的手,现在拄着一根乌黑的木头手杖,手背青白,吃力地站着。但面目不改,依然是刀刻一般的坚毅。
安亲王妃当时说的话还清清楚楚在耳畔,她说,他的一双腿,恐怕是废了。
阮千千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嘴唇哆嗦话都说不出。这时候听到林少庭的声音从头顶传出,“王爷盛情,岂敢拒绝。就坐一会儿吧,既然坐下了,也不能不开戏。还是三日前预定好的兰老板的《牡丹亭》,开吧。”
谢非青抱着长生先落座,阮千千坐在端木朝华和林少庭之间,端木朝华直看着几个人都坐下,最后才坐。
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旁的茶盏压了压,阮千千定定心神,见端木朝华招呼田冲低身,耳语几句,田冲便出去了。
片刻之间,手心已经有汗。
台上开的是繁华倾城的剧目。
台下她心不在焉,眼是在戏子鲜艳的衣服上打转,手指却在木头椅子上抠啊抠。
这时候左手被人捏住,她几乎惊跳起来,声音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压下去。因为捏住她手的端木朝华毫无自觉地面无表情如老僧入定一般“专心”看戏。
“干桂圆,师妹,你不是爱吃这个么?”
带壳的桂圆递到她面前,手后面是林少庭一张温和的脸。
干桂圆,还是带壳的,是要用手剥的,况且阮千千还没有一只手能够把桂圆完整弄出来的高超技术。
左手扭了几下,右手心握着桂圆。
她嘴不馋此刻,心却着急得到一点空间喘息。刚抬头一眼瞪住端木朝华,猛然呼吸一紧。
桌上杯盏滚落在地,碎成一片一片。
端木朝华按住阮千千的腰,将人压向自己,攫住了她一双唇,连吸气的缝隙都不给,来势汹汹地吻住最想亲吻的人。
桂圆在手掌里裂开了壳。
作者有话要说:
☆、戏园子(下)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这世上有很多事容不得你说不允许。
等阮千千回过神想起要推拒,刚举起手忽而在心头笑了,这样算是半推半就么?若要抗拒,一开始就应该推开他,她却没有。
时间不长,便结束了这个吻。离开她嘴唇的刹那,生冷的空虚重新挤满了胸膛。落在阮千千眼里,就是他重新冷漠而生疏起来的面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戏自唱他的,失神片刻,手腕被林少庭扣住。扭头看见师兄脸色不好。
她眼中雾气面上红云,让林少庭腹中仿佛有车轮滚滚倾轧,拉她起来,换过二人的座。
“师兄……”这时才想起要气恼,已是来不及。
“听戏吧。”林少庭说,随手拿起一枚桂圆剥去壳,放在她唇间。
干桂圆特有的甜香未曾传到舌尖,只是一味的食不知味,连戏唱的什么也渐渐听不清了。
等戏散了场,打赏罢戏班,片刻多坐不得,长生打着呵欠,倦眼朦胧地伸手要阮千千抱她,将将一入怀中便赖着睡了。
外头的雨比来时下得更大,林少庭和戏班老板说完话出门来,就看见端木朝华一手拄杖一手撑伞,天青雨寒里,那两个人,就像画上的一双,只除了阮千千冷冷的声音——
“王爷出来见我,可曾知会过您的母妃?安亲王妃地位尊崇,我吃罪不起,请王爷先回吧。”
田冲在一旁搓着手,说,“王爷,阮小姐说的是,人你也见到了,您这腿不能在雨中久站,就回去吧。”
端木朝华似乎打定主意不说话,只拿一双千年积雪万年冰的眼,紧紧盯着她。
已是低下头去,阮千千仍觉被人钉住一般不安,听见脚步声,对林少庭道,“师兄,你带长生回去,我和安王爷说几句话。”
端木朝华吩咐田冲出去等。
戏园子里,就剩下一丛迎春花和漫天满地的雨幕。烟雨溟濛,恍然如梦。
伞拿得久了,动动被湿冷的风吹得麻木的手,竟然承载不住纸伞的重量。
接住歪倒下来的伞,阮千千自然而然地撑着为端木朝华遮雨,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他脸上。
“你瘦了。”
“你倒长胖了些。”端木朝华取笑道。
阮千千懊恼地掩唇,转念想这时候才按住该死的嘴巴有什么用,怪不得人家说祸从口出。
“原本太瘦,胖了好。”说着把伞推回端木朝华手上,一头扎进密密匝匝的雨里。
背后是空寂的没有脚步声跟上来,是了,那个人的腿脚不方便,必然不能追上来。可为何她自己也越走越慢,阑干回转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眼之间,就心痛难耐,停下脚。
只见端木朝华已经丢了伞,一只手紧紧捏住聊胜于无的手杖,勉力行走,最快的速度,不过是一个正常人缓缓地走。
他分外沉默,不出声喊给她,甚至不抬眼看,只是用尽全力动用浑身每一处力气往前走,兴许这是在追赶她。
摔倒了。
就爬起来。
再摔。
再爬。
她亲眼看见那双手磨出的血,好像姑娘脸上的胭脂,醉人心神。嘴唇被咬得痛了,她不自觉已经回到他面前。
“端木朝华。”
他好像没听见,也没看见她伸到面前的手,他拄着杖,慢慢爬起来,像完成一项盛大的工程。
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阮千千生起气来,冷眼旁观端木朝华终于拄杖站稳立在她面前,脸上不止有雨水,还有摔倒在地染上的泥浆。
“你走你的,我会追你回来。”眉目没有丝毫闪动,端木朝华的语气平静,除了有一些因为忽然的剧烈运动带来的微喘。
“若不是我停下来再走回来,你根本追不到,现在我之所以在你面前,全凭我的意愿。”阮千千说。
“不,你走得再远,我也会追你回来。”端木朝华坚持道。
“我若不想回来,你连我半幅衣服角都碰不到。”阮千千对他毫无根据的狂妄自信嗤之以鼻。
“那么方才听戏,由着我也是因为你想由着我,此刻你走了又转回来,也是因为想在我跟前,对不对?”
未料到端木朝华有此一问,阮千千扭头不理,却担心他腿脚不便,又慌回头,一脸不情愿地走过去扶他。
靠在她肩头上,端木朝华将一双唇凑近了,在她耳畔低语,“不走了罢。”
她心中本还有气,赶她走的是安亲王妃没错,但他未必就不知道,他虽派田冲日日来访,但为何就不想想,安亲王妃已然明令不让她进王府的门,她如何能够没脸没皮正大光明入他门楣。
倒是今日在戏园子相遇,成全了她的心事。
一朝拨开云雾,阮千千默了一会儿,终于做声,“好重。”
就听见肩头有低低的笑意,一条胳膊横过她的肩头,更彻底地将重量交付与她。端木朝华有意问,“这样如何?”
“……更重了。”
端木朝华闭上眼,就像赖皮的孩子一般,低声道,“这几日我做了好多梦,像入了画卷一般,一直在阴沉的天地间行走,走到哪里都没有你。总想多走一会儿,兴许多一刻多一时,就有了。却还是没有……”
被圈住的人没有吭气。
半晌,她拉住端木朝华的手腕,抬起的一双眼又是红又是潮,热气几乎要喷到端木朝华脸上,怒冲冲地说,“以后你再赶我走看看,我不会一直这么心软的。”
端木朝华抿起淡色的唇笑了。
“我知道这里有十数间厢房,供偶尔醉酒的客人小憩。”话未说完,脸已蹭到阮千千鬓边,在腮上一擦,怎么也不够似的,一口咬下去。
她躲得快,没能咬到,阮千千瞪他一眼,他竟还好意思摆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二话不再说,径直入园子找戏班老板去了。
吩咐老板让长生一行先回去,要了几个下人过来差遣,等给端木朝华换好衣服,简单处理过手上伤口,已是到该传午膳的时候。
知道安王爷在,戏园子的午膳开得很不错,连日来未曾真的好好吃一餐饭,两个人都饱食到肚子圆滚滚的,叫人来收拾走桌子,往榻上一躺,手足相抵,只是彼此看着,彷如岁月一时也静默无声。
半晌,倦意涌上来,招呼也未打,阮千千眼一闭就睡过去。
两个时辰说短也不算短,端木朝华却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窗外雨已住了,他尚未来得及将这个人看够天色已经露出渐晚的倦态。
醒来觉得口干,阮千千摸到床畔小桌,倒了冷茶就那么喝下去,方才微微回过神来。
郊外戏园,端木朝华一双眼睁着,精神得很,她脸发红,问他,“你没睡?”
端木朝华摇头,一双手在她发间勾弄,将支窗的竹竿拉下来,又拉起小屏,十二折的翠山小景屏风便将二人围在其中。
阮千千顿时觉得吞咽困难,盯着端木朝华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趁着她不注意,端木朝华拔下她发间的簪子,青丝顿时铺满华簟,天旋地转便是被压倒在身下。他的手指勾缠着她的发,唇上颜色浅淡,索性俯身含住她的嘴唇,一番辗转之后,淡色的唇也染上一些红,像烈烈而开的花朵一般。
“端木朝华……”怒斥出口成了绵软无力的呼唤,端木朝华挪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
“不走了罢。”
又是这句话,阮千千闷闷地道,“做梦,在这儿歇了一下午已是不该,晚上再不回去爹爹该担心了。”
按住想起身的她,黑瞳比墨色更深,仅仅是片刻凝望,阮千千只觉一背都烫了,在他怀里又喘不过气,鼻息间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