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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冷风丝丝缕缕窜进来,毫不留情地鞭打她的背,宝云已没有痛觉,麻木的唇舌这时候才重新感知到铁锈气味。
夜,还很长。
轿子忽而停下,阮千千被放出来,半晌,闻得耳边有极轻微的动静。她等了一会儿,没有人理她,自己解了眼上蒙的布。抬头却见是自家门前。
阮尚书接连几日没有睡好,宝贝女儿回来,将府中上下人等叫起一大半,烧水端水的是一拨,煮茶端茶的是一拨,连府上养着的老大夫也吵起来,只等阮千千沐浴完毕给她看看,身体是否有恙。
阮千千累得很,眼皮都快黏上,对于父亲的小题大做颇为无奈,但只能任由他去。
坐在浴桶里放松肌肉,竟然还让二娘在旁边看着,闹得她不好意思,尽量将身体往下沉。
二娘也识趣,见阮千千羞怯,也尽量坐远一些,只是和她说话,“你爹担心,所以让我来,你只管洗你的,我也不会偷看。”
阮千千没说话,脸在水汽里熏得红通通的,还能听到时高时低的拍门声,还有长生沙哑的声音——
“阮大骗子……”
“混蛋……”
“呜呜……还要多久才出来……”
诸如此类。
阮千千一面泡水一面拿捏自己的额际,足足洗了半个时辰,浑身都软下来,水也加了不知多少回,和二娘闲话着。
见她要起了,二娘拿沐浴后的宽袍罩住她,将浑身都擦净了,又解去,穿上抹胸的长裙,外面罩上一件衫子,把湿发理出来,半老妇人略带忧虑地开口,“我有一话,本想问你,又觉不大好,现在屋内没别人,就我们娘儿俩,我想,就说了吧。”
“二娘有事说就是了。”
“你从小没娘,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应当最是清楚。未能为老爷生育一男半女,是我的失职,但对你的教养,我自认是没有疏漏的。”
阮千千静静听着,拉着二娘的手,二人坐在桌边,又给她倒一杯茶,容她慢慢地说。
“前几日安亲王府派人来接你过去,最近三日你不在府中,老爷起先派人去寻,后来又把人全都传回来。我觉得此事蹊跷,只想问你一句准话。”虽是犹豫,但终还是不得不问的。二娘把心一横,说,“你是否在外头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二娘……”
“若是有,你别瞒着,起码让我和老爷心里有个底,无论祸福,一家人有商有量方才好。外头那两个还等着的,老爷也不问来由。但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应当有分寸,不让老爷担心才是。”
说完见阮千千不说话,二奶奶疑心自己把话说得重了,拍着阮千千的手,还没开口,被阮千千截断——
“二娘说这些,我都懂了,明日我就和爹说明白,不让他老人家操闲心。”
二奶奶心下宽慰,多的话不再说。
之后又用过饭,和爹叙话,当然没叙几句,阮尚书离开女儿闺房时再三叮咛,不可和长生说话太晚。按着他的意思,本不想让长生这时候去找自己女儿,小孩子闹腾起来收不住。
但不让他闹,看样子是要哭的。
结果果然狠狠把阮千千骂了一顿,说什么明明说立刻就回的,去了这么久。
阮千千问他是不是担心她丢下他跑了。
长生扭扭捏捏背过身去说,这是你自己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还有你师弟做人质。被阮千千和谢非青笑话得脸都热了,赖在阮千千床上睡熟了。
只有谢非青话最少,让她好好休息,就扣门而出。
第二日清晨,尚书府吵得不得了,卷着身子在被窝里左翻右翻,翻来翻去也睡不着,还碰到一团火球。
阮千千彻底醒了。
瞪着床上的火球半天醒不过神,这个,外袍也不脱就蹭到她床上睡得舒舒服服还打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稍清醒些才想过来,昨晚长生是在自己床上睡的,一只脚已经下了床,明明睡得熟的长生也醒了,恶狠狠地问她,“你去哪儿?”
阮千千回头看到自己的衣服有个角捏在他手里,哭笑不得,“洗脸。”
“我也要洗!”
“那你先洗……”她大人不和小人计较,深呼吸。
“给本少爷打水来……”长生话音未落,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个栗子,女人根本不理他,自顾自披衣喊丫头去了。
长生扯着嘴哭喊——
“谢大哥——”
梳妆打扮完毕,又在小厨房吃过早饭,方才入前厅去找她爹,阮千千没想到的是,前厅里正来着客,还是不速之客。
一身家臣打扮的,不是田冲是谁,好在阮千千的衣服角只在屏风边上打个转,人没走出去。
听了一会儿屏风脚,阮千千明白了,端木朝华想见她,遣田冲来,田冲也不是头一回来,大概当日听侍卫说她去过,就已经来了一次,现在这次,是奉王爷的命令。
阮暮秋为官多年,在官场上惯常滚爬的手段就是圆润不露锋芒,才稳坐工部尚书的位子直至今日,要把田冲挡回去并非难事。
只田冲说,“王爷的命令,在下也很为难,若阮小姐不去,奴才恐怕还要来叨扰。”
“请便。”阮暮秋不甚在意地喝着茶。
“打扰大人了,”转身迈步的田冲想起一事,恭敬道,“阮尚书近几日进出门庭,若见到王府的下人,请不要见怪。这也是王爷吩咐的,要时时留意尚书大人的安全。”
阮暮秋吹了吹胡子,目光在田冲的背上几乎烧出个洞来,人一走马上火烧屁|股地跳起来,嘴里絮絮叨叨,“怎么办啊,怎么办……这不是软禁吗!监视朝廷重臣……”正转得起劲,猛然间听见女儿的声音。
“爹……”
不对,女儿还在睡觉才对,阮尚书自我催眠,又坐回椅中。
阮千千只得走到他面前,跪在阮尚书膝前。阮暮秋这才看清,跪在面前的果然是自家女儿,赶忙去扶。
“快起身,怎么一早就来跪我,爹爹我健康长寿得很,现在还用不上你跪。”
起身以后,她嗫嚅道,“劳爹爹费心。”
“说什么傻话,正当是我费心的时候。”阮暮秋说,“我想在你身上多操点心,你别学你二娘来拦着,我就觉得你二娘心思不正,当爹的为女儿操劳不正是应当么?日后爹老了,还望着你能膝下行孝,可不是白操心的。”
听阮暮秋已有老态的声音,阮千千忽觉,多的话确实不必再说。爹爹现在所做的事,一半是为她,另一半恐怕是为娘亲。
父女二人上慈下孝的话说到一半,下人来报又有人求见。
阮暮秋不耐烦起来,“安亲王府的人就打发了去。”
谁知下人出去片刻又来报说不是安亲王府的人。
阮千千怔了怔,这时候一顶黑纱的轿子已经抬进来,走的不是正门,抬轿四人踏着阮府屋顶,足不沾尘地落在庭中。
轿帘门掀开,走出来一身白纱的女子,正是宝云无疑,只颧骨浮着不寻常的红,嫣嫣然然地捧着一只箱子,走下轿来。
“阮姑娘,公子让我来兑现银子,还要兑给你一个人。”
☆、一双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轿子撤去了,阮家门庭洞开,朱门高槛后头,走出来的那个人,让阮千千惊呼出声——
“师兄……”
素白衣衫,高额轩昂,乌发上束着的是绿玉。林少庭眼中只看得到师妹一人,缓步而行,直至走到她面前。
阮千千恍如身处梦中,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全然出乎她的意料,嘴唇嗫嚅,“师兄……”下一刻扑进他怀里,是撕是咬是捶是打,怒道,“在京城怎么不来见我,你怎么才来见我,臭师兄,师父呢?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师父他老人家。”本来是骂林少庭的,谁知把自己的眼泪鼻涕逗弄出来了。
林少庭身后空空如也,阮千千奇怪道,“师父怎么没来?”
垂目看怀里的人哭花的脸,林少庭只觉一颗心也是麻也是喜,一时没听清她问话,指腹拭去她脸上稀落的泪水。
阮千千抽抽鼻子,“你擦个什么劲,我又没哭,才不是担心你们。我是风太大眼睛不舒服!”
林少庭哭笑不得,“是。”
阮千千回头从宝云手上接过彩漆的匣子,沉甸甸的,解锁开盖瞟了一眼,是银子无疑,说,“银子和人我都收下了,你可以回去向你家公子回话了。”
宝云并未立时就走。
“怎么?还有别的事?”
“公子让我问你一事。”
“什么事?”
“阮姑娘的娘亲,就是那位如花大娘,姑娘可知道你娘究竟是做什么的?”宝云垂着眉眼,表情淡静没有什么情绪。
“这和你家公子有关系么?”阮千千不答反问。
“和公子无关,但和姑娘你有关,公子说不能袖手。”
阮千千抿唇而笑,“你家公子好奇怪,你回去转告他,既然是与他无关的事,还是让他袖手的好,何况我不想知道。”
说完阮千千本要去拉林少庭入府,却只听“刺啦”一声,无人看清怎么一回事,只见宝云的半截衣袖被撕开,露出小半截藕白色的手臂。
阮千千撇撇嘴,似乎嫌麻烦,但耐着性子对抬轿的四人道,“宝云姑娘的衣服破了,这么回去太失礼,我带她去我屋里换件衣服,你们稍等片刻。”又拉住林少庭的袖子,撒娇道,“师兄陪我爹爹稍坐,等送客人走了,我还有体己话要和你说。”
宝云随着阮千千消失在屏风后头。
抬轿四人彷如行尸走肉木胎泥塑,各自低头垂手。
林少庭坐下就有人奉茶,他对阮暮秋点头致礼,“又要在伯父府上打扰了。”
“哪里。”阮暮秋一面喝茶,一面打量他,目光说是意味深长也不为过。
刚进屋子,阮千千的手就搁在宝云额头上探了探,眼色不好,问,“怎么烧得这样厉害?”
宝云不语,合上门,一双素手搭在肩上,剥落下纤云一般的轻薄衣衫。
阮千千倒抽一口凉气,姑娘家的背上,带血的肉皮翻起,比先前看到的更加红肿了,阮千千怒道,“白妈妈又罚你了?不对,你家公子又罚你了?”
伺候洛秀林的婢女们身份都不低,能够处罚她们的,仅仅是看上去斯文静雅的洛秀林而已。
“嗯,你走之后,又罚了一次。”
“我让师弟给你拣些药,你烧得这么厉害,回去若病倒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么想着,阮千千向门口去,被宝云叫住了。
“公子让罚的,怎么可以擅自医治,会好的,自小到大,我受过比这严重多的伤,不都捱过来了么?”宝云脸上无悲无喜,缓缓把衣服系好,说,“我这就回去了,你专门让我送东西来,公子已经起疑。我和姑娘萍水相逢,姑娘肯施以援手是姑娘的善心,宝云会永远记得。但这都是我的命,我不怨。”
阮千千想了想,洛秀林身边的美貌婢女不少,但从宝云受罚一事来看,这人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现在她确实可以让谢非青给宝云治伤,但说不定会带给宝云更大的灾难。于是作罢,又说起别的事,“你家公子和我师兄认识?”
宝云说,“林公子到北朔京城以后,都是在为公子办事,你莫非不知?”见阮千千脸上的疑惑,宝云决定多加一把火,“此事至少有三四年之久,不知为何林公子竟未告诉你,况且,林公子经手的事,与阮姑娘的爹有干。”
“我爹?”